书城管理票号鼻祖雷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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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涉江湖 惊梦宝房(2)

六合烟店的业务主要是从晋南曲沃进回整包来,然后再分作小包,批发给零售的小贩,老伯的儿子阮禄兴正是六合烟店东家兼掌柜的。

雷履泰来到六合烟店,一晃好几年过去了,雷履泰逐渐成熟起来,烟店里的活计已经干得非常熟悉,业务上的一些事也游刃有余了,况且个头也一下子窜起来了。

雷履泰的想法是既然走了经商的路子,就要在经商下一番苦功,闯出一条路子,做一个真正的儒商,他的观念是行行出状元。

最近令雷履泰兴奋不已的是阮老伯给他搞到了一套“宝”书,是阮老伯无意中得到的一套手抄本,全书共四十二卷,二百零三条,三百十七帙,一千二百六十七问,分订为十二册,雷履泰详细地翻了几翻,心里便明白了,这是一本非常适用的算术书!根据上面的字样表明是明代汾州人王文素撰写的,书名为《新集通证古今算学宝鉴》。

这本书无疑对雷履泰以后在商界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在此之前,他除了会珠算之外,对真正的算术是摸不着边的,何况这是一本有着经商经验的算术书。

当白天劳作一天后,伙友们睡觉后,便是雷履泰读书的最好时机,他悄悄地爬起来,拿着书坐个小板凳守着灶头火的那点微光精力充沛地阅读着。

灶坑借光读书已成为雷履泰的习惯。

现在他已经把这本书通读得滚瓜烂熟了,雷履泰从这本书里不但学到了计算的各种方法,而且还从中悟出了很多经商的道理。

大凡人总是有聚便有散的,永远都不会有不散的筵席。

阮老伯突然去世了,六合烟店就要倒闭了,更确切地说是阮禄兴把烟店押了。

这是雷履泰始料不及的!

阮老伯活着时阮禄兴做事还比较收敛一些,俗话说门旮旯里立死人,还有三分怕惧!阮禄兴正是这样的人。

雷履泰非常清楚,其实烟店从名义上讲阮禄兴是当家的,但确切地说,应该是阮老伯一直在支撑着,阮禄兴一天到晚吊在赌场上,又能干什么呢,阮老伯是有口难说,阮禄兴的豪赌一夜间几乎把什么都输光了。

阮禄兴把雷履泰叫到了柜房:“这些年来,我们阮家对你怎么样?”说着话的阮禄兴用小指使劲的抠了两下鼻孔。

“很好的,非常感激老伯的急救之恩,几年来,有老伯的提携,我学到了不少东西。”雷履泰很坦然地说,这时,他不由得瞅了一眼阮禄兴的鼻孔,只见那鼻孔黑幽幽的,一撮撮鼻毛如同两把刷子探了出来。

“好啊,算你还有点良心。感激老爷子的恩,不就等于感激于我嘛。好样的,好的,你要明白,我们可是亲父子老子哇。”阮禄兴绕着弯子不知要对雷履泰说什么。

“是的,是的,老伯对我的好,等于就是你对我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有什么需要我帮得上的尽管吩咐好喔。”雷履泰非常知趣地说,他不愿得罪阮禄兴,他觉得阮老伯去世了,好多事情看在阮老伯的份上更应该帮他一把。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给你另外找了份差事,你明儿个就到宝房去伺候宝房的掌柜吧。”阮禄兴一边说着又使劲抠了一下鼻孔眼。

他的鼻子是不是总在痒痒呢?雷履泰想,阮禄兴就这毛病,仿佛那鼻孔眼里永远都有挖不尽的东西。

“是北门头那个宝房?那不是赌博场喔,我不想去。”雷履泰一口拒绝了阮禄兴,他甚至为阮禄兴感到有点悲哀。

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雷履泰因为一道账目去阮禄兴的房间,当他刚要举手敲门时,忽然听到里边有“噼哩啪啦”跌倒桌椅的声音,同时又听着阮老伯用颤抖的声音呵斥道:“好你个孽障,好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阮家不幸,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赌鬼,老子今天拼了老命,也要跟你论个长短……”

雷履泰站在门外进也不是站也不是。

房间里突然平静了下来,雷履泰心中更着急了,他深怕阮老伯气坏身体,悄悄爬在窗户上往里一瞧,正好碰上阮禄兴“咚”地一声给阮老伯下跪了,他听得正正切切:“爹爹莫生气,儿子会知错的……”

听到这里,雷履泰放心地走开了。真没想到阮禄兴非但没改正,反而变本加厉地连老人的祖业铺子也押进赌场赌得全输了。

“赌博又怎么了,给钱就是好地方,我看你挺机灵很能干,才推荐让你去的,你觉得那里是谁想去就能去得了吗?你不是早就想娶老婆吗,在那里只要熬上两年,你就可以赚大钱的,可不象我这里,赶口磨衣裳一个子儿都没让你赚过。何况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你去了我或许也能沾沾你的光,等你熬到那个份上,给咱使个眼神什么的,不是很好吗。”阮禄兴说到兴致上唾沫星子乱飞,小指更有力地抠着鼻孔。

此刻,雷履泰的大脑在不停地转动着,默不作声地捉摸着阮禄兴的话。

“你到底去不去啊?有话就讲,有屁就放。”看着雷履泰不吭不哈的样子,阮禄兴急得粗话连篇。

“我不可能去,我也不能去,我们家祖辈从没干过那种生意。”雷履泰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一些。

“啊,本来看你是个老实人,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只有你的好处,否则老子可是翻脸不认人……”阮禄兴一着急越发两个小指左右开弓地抠起鼻孔来了。

阮禄兴就这德行,雷履泰十分清楚,阮老伯最后拿他实在没办法了,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去了。”雷履泰反感地反驳着阮禄兴。

“好哇,白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你白眼狼啊!告诉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阮禄兴凶巴巴蛮不讲理地,“不是我想把你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的,是我老子活着时,已经把你给押到宝房了,你自己看看吧!”阮禄兴说着扔下一张抵押契纸,恼悻悻地出去了。

……今将义子雷履泰抵押于宝房,押期两年……几个字一下子跳进了雷履泰的眼帘。

不可能,不可能!这纯粹是阮禄兴捣的鬼……

然而,胳膊能拗得过大腿吗?雷履泰毕竟还是想着阮老伯的好,咬着牙来到了宝房。

漫长的提茶壶倒夜壶的两年总算熬过来了。

宝房的王掌柜对雷履泰的伺候还真满意,雷履泰总算可以自己赚到钱了。

这一天,宝房的喊宝人突然得了中风不语病,一下子瘫倒了,喊宝人瘫倒就意味着宝房也将瘫痪了,而目前掌柜培养着的人却执不起事来,急着又聘请了两个喊宝人,可就是没力量能喊得起来,因为喊宝人不仅仅是计算快捷,脑筋灵活,口齿伶俐声音洪亮,还要随机应变,果断行事,有压得住阵脚风度,让众赌徒心服口服,才算得上真正的喊宝人。

当王掌柜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雷履泰来到了掌柜的房间。

“王掌柜,我来喊宝吧,我会让你满意的。”雷履泰单刀直入地毛遂自荐。

“什么?你来喊宝?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计,刚刚让你挣上俸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当喊宝是儿戏?我培养了好多年的人有时候都接不起班来,你、你是吃了豹子胆,成心要砸我的牌子拆我的台……”王掌柜心里正急着呢,听到雷履泰没来由的要求,真是火不打一处出,把雷履泰臭骂了一通。

“王掌柜,你门缝里小瞧人,还没试过我,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近情理?你可以试一试喔。”雷履泰为自己争辩着,他非常自信自己不但有这份能量,而且会干得很出色。

刚来到宝房时雷履泰十分好奇,后来觉得喊宝这事挺有意思,倒茶水伺候喊宝人时,便偷偷地留意着,所以对押宝了如指掌。

雷履泰曾经自己演试过,不但很好玩,而且还有利激活脑筋的灵活呢,所以作为一种游戏经常独自玩耍着。

每当押宝时,桌子中间便放上了一个黄铜四方盒子,这盒子就是人们叫的宝盒,而押宝的人则把银子往宝盒外围放,揭开宝盒时,里面有一乌一白两块活动牌各占一半地方。

雷履泰知道那是紫檀木与象牙牌,当王掌柜在装宝时,预先将乌白两块牌装好了,然后在押宝桌前遮一幔儿故意不让押宝人看到,王掌柜(出宝人)则不露面,为的是怕在表情上出现问题,因为常赌之人可以掌握到出宝人的表情。

宝盒则由开宝人掌握,宝盒当中有一铁芯可以转动,如开宝盒人想耍一些手段,便可以从中做手脚,所以出宝人与开宝合人一定要相得益彰……这里边的技巧,雷履泰早已掌握得清清楚楚,猜得透透彻彻了。

“噢,这么说来,你对喊宝是挺有把握的喽。”听着雷履泰的据理力争,王掌柜突然改变了话头。

“是的,有把握。”雷履泰成竹在胸地说。

一场精彩的押宝开始了。

年轻的雷履泰学着喊宝人拿着一把木尺,镇定自若地坐在了幔儿前面,他下意识地瞅了瞅此刻押宝的几个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今天我一定要压住阵脚,让王掌柜仔细看清楚,认真听好了,我雷履泰是不是真有本事。

雷履泰清了清嗓子,韵味十足地现编着词说唱道:

人说久赌无赢家,我说只怨运气差。

瞅准红心赶快押,两位财神左右挟。

比干无心莫乱猜,公明果断不用怕。

单押红心比干喜,押住其它公明夸。

奋战一宿定输赢,比干公明随身挂。

……

“好!好!说的好。”众赌徒一听新鲜词儿,高兴得拍手直叫好。

此时,众人听着说着,已开始押宝了,他们一个个将银子押在自己所想好的位置上。

王掌柜这边一听雷履泰现编的新颖词儿,心里先是一阵喜悦,这年轻人第一步还有点意思,看来肚子里还真有两下子,我且看看他下一步如何,光说的好听不算本领,一宝押完能马上交待清,压住阵脚,让众人服气才算真有本事!

这时一宝已见分晓,只见雷履泰用手中的尺子将银子往桌边的盘子里一拉,以清脆利落的声音道:

这位运气真是好,一押一个中红心,

今日黑虎赵公明,寸步不离总护身,

各位瞅中快跟进,保你一押一个中,

跟上凡注求个顺,比干公明保你赢,

今日满盘都开花,赢了银子喝两盅,

日子越过越是美,满心喜悦走兴运。

……

雷履泰终于成为正式盘宝人了

雷履泰的薪金逐渐提高起来,他的内心充满了活力,看来干任何事情都得凭借自己的用功,他真的很想让月儿生活得好一些。

一晃几年过去了,宝房的一整套雷履泰掌握的更加娴熟,他真正成为宝房的大把式了。用他的聪明在宝房能顶上人力股,这也是前所未有的,雷履泰甚至有些为自己沾沾自喜,他挣的钱足以让月儿和母亲过上好日子。

渐渐地,好多事让雷履泰的心不安起来,一开始的那种成功之感逐渐被惶惶不安取代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会扪心自问,我到底在干着什么?然而为了月儿,为了母亲他还是咬着牙关干下去。

又是一个端阳节,宝房照样开着,记得那是一个月黑星稀的端阳节,雷履泰正坐阵准备开盘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女人哭嚎着拽住一个男人的袖子:他爹,求求你,别赌了,我们娘俩给你磕头,回家吧。男人连理都没理,照样押着他的宝。他爹,求求你了,家里两天都揭不开锅了,以后可怎么活呀。女人哭着说着真的很艰难地给男人跪下了。男人却发狠地一脚把女人踢翻在地,还是照样押着他的宝。女人被惹急了,猛地一下子跳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把刀来,朝男人砍去,你不活,我们大家谁也别想活。看来这女人早就有准备。众人一看要出人命了,一起上来把女人的刀夺了下来,劝说着推搡着把男人女人一起推出了门。男人嘴里却说,我就不信被一个臭娘儿们吓住,老子照样有地方去。两天以后,却传来了消息。女人劝不住男人,一气之下,竟将男人用刀砍死,然后将男孩推向井中,女人也随后跳了下去,一家四口人就这样全完了。

一件件发悚的事情震惊于雷履泰的心灵,雷履泰突然间意识到,昧良心的钱赚的再多也不是人干的!从小熟读的孔孟之道哪里去了?

雷履泰下决心决定离开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