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原谅我的任性,我会幸福地生活。”
昭和五十五年(1980年)十月五日晚上8点32分,在日本东京武道馆,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礼服的年轻姑娘,含着眼泪对台下成千上万呼唤着她名字的粉丝这么说。
然后,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放下了手里的银色话筒,离开了舞台。
这一幕,距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此人名叫山口百惠,那一年她二十一岁。
如果一定要给她一个定义的话,“日本史上人气最高的女艺人”和“日本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女艺人”或许太过主观、有失偏颇,那么至少有两个头衔,她是当之无愧的——她是日本历史上在中国人最广为人知的女艺人,和日本第一个在中国华丽丽出名的女偶像。
即便是后来酒井法子因为抽大烟火了一把,但和当年中国大街小巷的女性纷纷学着百惠的着装百惠的发型等狂热场面相比,那真的是差远了。而日本那边,即便我不太方便给她冠以各种之最,但称其一声天王巨星国民偶像,却是绝对不过分的。
同时,即便是在二次元,山口百惠也拥有绝对的人气,比如在国民动画片《樱桃小丸子》里,作为主人公小丸子心目中的大偶像,山口百惠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动画片中,甚至在小丸子去看百惠演唱会的那集里,给动画里面的百惠配音的,正是山口百惠本人。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关于她的一些事儿。
昭和二十四年(1959年),山口百惠出生在神奈川县的横须贺,她的童年,可以说是相当不幸的——因为山口百惠是私生女。她的父亲不曾和她的母亲有过正式的婚姻,事实上他也基本不承认百惠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从小,百惠便是由母亲抚养长大的。
一般来讲,单亲家庭的孩子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百惠却非常幸运地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风波,不但性格方面没有产生任何偏差或是缺陷,而且即便是个没爹的孩子,却也没怎么在学校里受到过欺负。
这主要自然得归功于她的母亲,即便是在贫穷不堪的家境中,她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的女儿教育成一个坚强而又正直的孩子。
山口百惠的身世一直到她高中时代才被世人所知。当时的她已经是相当红的艺人了,所以这段往事被媒体当宝一样给挖掘出来,然后在杂志上刊登转载,引起了相当大的波动。
这种可以说是相当无耻的事情,在今天的日本估计是不可能再发生了。因为根据少年保护法规定,任何人都无权在公众媒体上刊登未成年人的任何隐私,就算是少年犯,其经历和个人信息也不能媒体上公布。如果当事人所犯的错实在是太过于重大了,媒体也只能写出年龄和出生地(一般以市为限),其余的,一律不许多说。
之所以要这样,是为了保护还处于青春成长期的孩子。换言之,如果一旦被大肆泄露了隐私,那么对于孩子们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轻则大受打击、动摇人生观,重则认为社会如此肮脏,以至于产生报复社会的念头。
但山口百惠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
“我觉得这没什么好太过惊讶的,这种事情的发生,其实对于我和母亲现在的生活状况并不会产生任何实质上的影响。如果一定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么我只想谢谢我的母亲,感谢她将我抚育长大。”
善良、正直、坚强,这应该就是山口百惠一生都未曾变过的本性吧。
昭和四十七年(1972年),在电视选秀节目《明星诞生》中,凭着一曲《旋转木马》,十三岁的百惠获得了当季的亚军,并受到了二十家唱片公司的邀请,这也意味着这位日后名声响彻日本列岛的巨星的正式出道。
但是,当时的情况远没有我们现在说起来那么轻松。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一方面经济高速发展,从原本贫穷落后的战败国一跃成为了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先进国。而另一方面,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的原因,这个国家在国际上的政治地位非常低,并且很多方面都要受制于美国,这让很多年轻人感到非常不满。于是有的人便行动了起来,通过****、游行来宣扬自己的观点,甚至还有人搞起恐怖活动,比如闻名遐迩的日本赤军,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当然,也包括了前面说到的三岛由纪夫导演的一系列事件。然而,更多的人虽说确实心情不爽,但却并不想这么闹腾,所以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眼不见为净。反正这世道就这样了,你们闹你们的,我们只要还有口饭吃有好日子过就行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音乐便开始在日本流行了起来。最开始流行的是披头士,昭和四十一年(1966年)约翰·温斯顿·列侬登陆日本岛,立刻受到了日本人民近乎狂热般的热烈欢迎。不过在那不久之后,有些日本人发现摇滚这玩意儿似乎不怎么符合自己的口味,于是一大堆本土所产、曲调柔和,说好听一点儿,叫“反应老百姓对幸福生活追求”,说难听一点儿,叫“资产阶级靡靡之音”的歌曲便诞生了。比较着名的,有吉田拓郎的《结婚吧》,井上阳水的《往梦里》,荒井由美的《想回到那一天》等等。
音乐的流行,使得一大批少男少女开始心怀明星之梦,于是像《明星诞生》这样的节目也就应运而生了。那时候的大致情形就跟现在中国选超女和达人一样,既充满着梦想,却也有着相当残酷的一面——成千上万人争几个名额,被淘汰的永远是绝大多数。
跟山口百惠差不多同时出道的另一个人物樱田淳子,也是通过《明星诞生》而进入公众视线的。她是日本东北地区的秋田县人,但栏目组的评委在跟她交谈的时候,却发现这孩子说话时竟然没有一丝的秋田口音,于是便半开玩笑地说,你到底是不是秋田人啊,怎么说话根本听不出来?
结果这个当时才十四岁的女生非常一本正经地说,我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去东京这样的大都市当大明星,所以在说话的时候都会注意用标准语(即东京口音),哪怕只是在闲聊时也是这样的。
为了自己的梦想,一个十四岁的女孩竟然能从最难以改变的地方入手改变自己,这着实很让人钦佩。但同时,通过这个事情我们也能看出,在当时,如果你要想靠唱歌跳舞混出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山口百惠也选择了这条艰辛的路。她想成为明星的最初动机,并非是为了钱或是为了名,而是单纯的梦想,就如同每一个少年都会梦想着自己成为拯救地球的英雄人物那样的梦想罢了。
“《明星诞生》这个节目是恰好在我进中学的时候开始的,我非常喜欢,所以每个星期都会坐在电视机前看。有一次当我看到一个十三岁女孩出场的时候,心里很震惊,就心想或许我也能行,于是就在初二的夏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报名了。”
和很多大腕一样,初出茅庐的山口百惠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怎么被看好,《明星诞生》栏目的一个评委在听完她唱歌之后,就非常直截了当地表示,你去给哪个青春偶像当配角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至于唱歌……你还是放弃了比较好。
因为在这个评委看来,眼前的这个少女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然后发出自己喜欢的音调罢了。与其说她“想”唱歌当明星,不如说她“喜欢”唱歌当明星。这种只有在少年励志漫画里才会发生的因“喜欢”而凭借“感觉天分”赢到最后的例子,在现实社会中是不可能有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跟着感觉走的山口百惠同学,还是通过了层层选拔成为了第二名,当上了歌手。
昭和四十八年(1973年),山口百惠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曲《少女心事》,销量八万。
平心而论,她的处女战战绩应该说还算凑合,但绝对算不上好,之前提过的那位樱田淳子也差不多在同时出了自己的第一个作品,销量十二万。而和这两位年纪相仿,比她们早一年出专辑的森昌子,其处女作《先生》,卖了六十万。
当时的圈内人士普遍认为,这个女孩也就那样了,能混,但成不了大器。
似乎百惠本人也感觉到了这点,所以在她同年所出的第二作《青之果实》中,一开头就有“如果你希望,我怎样都无所谓”的句样,这或多或少也表达了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不安的心态吧。
当时日本歌坛主要流行的是可爱风,超人气的歌里一般都会有“梦”、“天使”之类的关键词。而且歌手在唱的时候,也最好是穿着超短裙,亮出细细的大腿,并且满脸微笑。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卖萌。
像山口百惠这种把写歌词当写诗的小妹妹,没有人气也是很正常的。这个姑娘有生以来第一次认识到,光靠自己的感觉来混饭是不能够的,至少现在不能够。
说白了,就是清纯路线是走不下去了,得换一条了。
还是这一年,百惠的第五作《那一夏》发表,该曲歌词“在那一个夏天,我把少女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在当时的日本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种露骨而又带着暧昧色彩的句子,让很多保守人士感到震惊和愤怒。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唱出这句话的竟然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生的时候,批评抨击之声更是如洪水般涌来。
“让这种年纪的孩子唱这么下流的歌,唱片公司都是见钱眼开的吧?”
“那个孩子,真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这种歌,能卖出去吗?”
“不良少女。”
面对着这一切的责难,山口百惠起初和所有十四岁女生一样感到惶恐和焦虑,但很快,她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