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跑了半个月的李海仓终于回到了川口村。村里人不知道他跑出去都干了些什么。家里人看他回来都十分高兴,他无比兴奋地对家里人说:“我学会了,你们就看我的吧。”
李海仓在自己家里找来个铁桶,在铁桶里熬油脂,家里的人都围来看,李海仓非常娴熟地于着,家里人怎么也没想到,首次试验就成功了,肥皂做出来了。李海仓的母亲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把儿子做的肥皂分给村里的人,让村里的人与她共同享受儿子的手艺。李海仓的爸爸看着儿子,不停地说:“我就说过,海海只要想干的事就一定能成。”
第二天,李海仓就去找大队干部,追着大队干部不停地说做肥皂能挣钱,让大队无论如何得投资。大队干部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李海仓,苦笑着说:“大队哪有钱呀?”李海仓仍是不放过,说:“那有什么就支持什么,这也是咱队上的事。”大队干部想了想,对李海仓说:“队上眼下只有10斤小麦,外加一口大铁锅,还有1500元钱,全村老少爷们的家底就是这些。”李海仓笑着说:“那也行,但队上得支持我,我把这队上这点东西都拿上,到年底我交队里6000元,等到第二年,我可以交队上一万元,我可以和队上立字据,我可以用家里的房子做抵押。”当地人那时都说:老李家的三小子,胆子就是大,竟敢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队上,做不成全家人还不全都跟他睡在野地里!
李海仓就这样立下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协议书”。当时,李海仓还不知道这是协议书,只是认为是在一张白纸上立的字据,在他看来,白纸黑字只要是写上了,就必须得按这白纸黑字上写的去做,说什么也不能改。这就成为以后李海仓常说的走向市场的第一个“文字契约”。
肥皂厂就这样办起来了,全家人都跟着李海仓一起干,不分白天黑夜,没有休息日,用油坊的油做原料,所有的生产设备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完全都是手工操作,但全家人干得都很愉快。李海仓把做肥皂的过程教会了全家人,自己又在镇上联系销路,肥皂生产出来,简直是“供不应求”。那时的李海仓口袋里总是放一包带过滤嘴的好烟,常常是一支好烟,就能使他生产的肥皂在商店里比别的肥皂卖得快。
197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史上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给全中国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在中国的广大农村也可以搞经营了。
1979年的年底,已是肥皂厂厂长的李海仓,把6000元钱交给了大队,这使村里的劳动工分明显增值,从过去的十个工分值一两角钱增加到一元钱。
1980年的年底,也就是李海仓办肥皂厂的第二年,他又把一万元钱交到了队上。这使全川口村的工分增加到1.2元钱。川口村成了周围村子羡慕的对象。
然而到了1981年,市场上的肥皂已经不再是紧缺的商品了。李海仓已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小厂是干不过人家大厂子的。他在送货中发现,自己生产的肥皂卖不动了,于是决定马上歇手。干了两年的肥皂厂,最后全部交给了队里,但那时李家已经是万元户了。
川口村人猜疑,李家三小子,放着钱不挣,不知他又要闹什么?很多人不解。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李海仓选定大年初五和邻村的杨巧云办婚事。
杨巧云和李海仓是同学,同级不同班,彼此在学校时就了解,谈起恋爱来也没费什么劲,即使是两人谈得最火热的时候,也没耽误李海仓挣钱。不过按当地的风俗,正月初五是不能结婚的,可李海仓只有在正月里有时问。开通的李春元对老三说:“没什么迷信可信的,什么也不用看,自己想怎么定就怎么定,你说正月初五,咱家里没意见,那就和巧云把婚事办了吧,过了十五,该干什么干什么,什么也不误。”
大年初五办婚事,川口村还从没有过,难怪村里的人都说:“李春元的三小子,干什么都不听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小子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主见和道道。”不干肥皂厂,那还能干什么?李海仓看着生产出来的肥皂:不是国家允许个人做生意吗?那就搞流通,做生意。那时父亲帮他推销肥皂,在新疆的乌鲁木齐认识了一些做买卖的人。他就想:何不就办个商店?父亲还能做后盾。
这样,在1982年,李海仓在东镇的街上新盖了5间大平房,办起了“川口综合商店”。开张那天,鞭炮没少放,听到鞭炮声,镇上的人才注意到。有人惊讶地问:“怎么才几天时间,就在街上长出5问平房来?这店是谁开的?”“川口村的,做肥皂那小子。”李海仓就这样进入了流通业。
这个综合商店,当地人都称之为批发部。由于李海仓在干肥皂厂时,接触了很多流通领域的人,所以有很多人帮他。但李海仓发现只单一地靠一买一卖挣不了多少钱,只有大进大出,把货流动起来,才能有可观的利润。
可搞长途贩运并不那么简单,李海仓的大哥李天仓说:要给新疆乌鲁木齐运粉条,一路上风沙大,保护不好,到地点干得一点水份都没有了,粉条一拿就都碎了。可盖得太严实,大热的天,到了地点,又都发霉有味了。刚干时也赔过,有次赔了3万元,换一般人死的心都有,但海仓就不信邪,最后他可以几汽车几汽车地往新疆乌鲁木齐运粉条。白天天热,他就晚上走路。这连住店的钱都省了,白天找个阴凉的地方把车一停就睡一会儿。有时天气凉爽,他就连夜赶路,经常是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搞运输的都知道,很少有做买卖的敢往远地贩运柿子,但李海仓是东镇第一个贩运柿子的人。
山西是中国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当你站在一张地形图前,你就会发现:山西的自然屏障线与山西的省界是基本重合的,西部和南部以黄河为界与陕西和河南分开,东部以千里太行山为界与河北和河南相隔,北有恒山、五台山,南有中条山,可以说山西的省界是山河划分的。
山西,位于太行山之西,故称山西,又处黄河之东,古称河东。
“河东”一词在战国、秦、汉时期特指山西西南部,以现今的运城所辖区域为主,唐以后指山西全省。在山西本省人的心目中,河东,还是特指运城地区的市县,而运城各县的人们也都以“河东人”自称。
从闻喜县出来乘车,在高速公路行驶一个多小时,就可过风陵渡,过黄河,过晋、陕、豫三省交界处。穿行在晋南大地,那巍峨的群山、沟川峁梁、羊肠小道以及裸露的荒原、漫起的风沙,与天与地溶在一起,那日久失修的住房,仿佛在告诉我,这里记录着黄河儿女的艰辛与生命的顽强。我曾两次乘车过黄河,见那条黄色的巨龙,携泥沙而下,就那样日夜不停地流动着,我没有看到“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画面,我看到的是黄河与天的混沌,只有这混浊的黄河水提示我时间的永恒,让人无不感慨:“逝者如斯夫。”李海仓就是喝黄河水长大的“河东人”。
山西自古就有走西口的传统。
太行山突兀而起,就如刀切的一般,峭壁万丈,迎面望去,就如一堵高墙。
李海仓和他的车队,常年在这高墙之上的盘山道上行走。一年他要穿梭在各省、市、县的各种公路上。一个了解李海仓的人说:“有一年海仓算下来,他和车队共走了16万公里。”太行山,多少年来,不知写下多少男儿的苦行歌。
曹操在他的《苦寒行》中写道:“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扬长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喜爱曹操诗句的李海仓,走在太行山上,心里也曾涌现过一种悲凉。而今他坐在车里,背诵的竟是《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贫穷迫使李海仓只有走出去,而走进市场的李海仓如鱼得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市场竟如此地关爱他,让他挣到了他们李家几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从经营和贩运烟酒、副食的小打小闹开始,到什么都搞,只要市场需要什么,李海仓就搞什么。他那一个“川口综合商店”的营业执照上,几乎什么都经销,家电、五金、化工、高梁、苗木、化肥、农药、焦炭等等,五花八门。是市场教会了李海仓和市场打交道,同时也是市场激发了李海仓的经营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