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地方文化研究辑刊(第五辑)
1942100000044

第44章 羌族丧葬释比中的孝道观略论 (2)

"不管死者生前贫富与否,死后的穿着必须豪华奢侈,"麻衣将变成布衣,布衣将变成绸缎",帽子要用一丈,寿衣要用白、绿、黄、红、蓝、黑六种颜色的绸缎制成,从里到外依次穿起,然后再系上一丈长的腰带,给脚缠上五尺绸布,最后换上寿鞋。相对"奢华"的寿衣穿着和配饰,表达了报答父母养育之情的报恩情结。寿衣的穿着除了"豪奢"外,还凸显人性化关怀,"身上衣物要穿够,腰带也要栓贴身,鞋子也要穿舒服"。"给你穿了六层衣,脚缠丝带你穿起",等把所有装束穿着完后,孝子还要仔细检查,看所穿衣物是否"贴身"和"舒服"。最后,除了给亡者穿着寿衣外,还要把死者生前喜爱的饰物戴上,"金银首饰你带起"和"头上饰物要带走"。这样,经过孝子的精心安排,亡者穿着生前难以享受的奢华寿衣,带着自己喜欢的首饰,就会在另外一个世界过着富足的生活。

"小猪身上油,做成油饼子,双脚踩油饼,一定要踩好,备好银翅宝,备好好烧酒,本应帝王饮,拿来给你敬,九年陈猪膘,给你备一分,猪膘将你敬,花馍备五十,将它敬给你。"双脚踩油饼,身旁陈列银翘宝、烧酒、猪膘和花馍,让亡者在另一个世界享受着优厚的生活待遇。除了这些丰厚食物,孝子还要为死者准备在地府的花销,避免死后生活窘迫,"金子银子送与你,阴曹地府随你花"。孝子为亡者身后生活的考虑和想象,可谓周详之极,就是期望亡灵能在阴间不再遭受贫穷的折磨,完成孝子们报恩意愿,"但有吃不完的粮食,有喝不完的咂酒,有穿不完的衣服,有吃不完的猪膘,有用不完的金银"。死后的富裕生活是必需的,但安居工程也不能缺少,"去处居所也备好,只要你嫌它高,高了就让它矮下来,矮了就去再升高,嫌亮就让它黑点,黑了就让它亮堂,红了就让它变黄,黄了就让它变红,清了就让它浑一点,浑了让它清起来。"房子做好了,怕不符合父母的要求,就以释比唱词形式告诉父母,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请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修改。

羌人信奉万物有灵,认为凡是逝者生前使用的器物都能带来罪过,有罪必有报,罪孽的轻重决定着亡灵能否有权使用这些随葬品。孝子为了能使亡者在阴间过上足食安居生活,前提条件就是洗清生前的罪过。为此,孝子除了要请释比经师特地为亡者做解罪法事外,还会请道士来做道场,"阳子岭前请道士,九个道士要请到,念经道场安排好。......九个道士要来请,念经道场孝双亲"。经过释比经师和道士的解罪超度,既保障了亡魂的生活,也体现出羌人在报恩观上考虑的周全,可谓极尽心思。

三、归祖的送亡观

父母已逝,阴阳两隔。如果不把亡魂送走的话,灵魂就会无家可归,那么它或者在生前居住和劳动的人间四处游荡,或者受到其他鬼神的欺凌,或者怨气难散而依附于活人之身,甚至还会给家人或族人带来灾祸。因此,孝子只有把父母的亡魂送到天界,落叶归根,回归祖先,才完成了孝子对亡魂终极关怀的最后关键环节。

羌族释比根据自己的认知把世界分为天上、人间、地下三个部分,比照人间想象并创造了与之相对应的天门、凡门和鬼门。对于亡魂而言,必须走出凡门,离开人间,避开鬼门,迈向天门,到达极乐的天界。"释比今天来,来将天门开。释比今天来,来将凡门开。释比今天来,来将鬼门开。释比用刺柴,刺柴来开道。释比用桦树,桦树来开道。门头和门尾,并没有颠倒。三道黑门进,阴间走一遭。天界有天门,即将来打开。二道通阴间,现已经打开。三道通凡间,神鬼可藏身。柴门可剖开,头尾莫颠倒。天门已打开,门开天上去。地府门打开,应回地府去。凡间有凡门,让病出门去。"在出殡前,孝子请释比来做送魂法事为其开道,当亡魂在"没有什么东西能抗拒巫术的词语"的释比咒词的护送下,释比用刺柴和桦树为其开道,帮助守尸魂打开凡门,带着所有的不洁之病走出凡门,离开人间,按照死者生前的罪孽程度,或从黑门回到地府,或从天门到达天上。经过释比的一系列送魂的原始宗教仪式后,亡魂就会随着入土的灵柩离开家门,尽量避开阴界,顺利到达天界。

羌人认为阴间太黑,怕亡灵找不到回归之路,释比的法事虽然打开了回归之门,但只是为亡魂指示了一条归属道路,其间还必须经过亡魂的努力,摆脱途中各种鬼神的诱惑和蒙蔽。因此,孝子必须请释比做法为死者引路,在亡魂的努力和释比的引导下,才能到达回归之门。

有时,释比在己力不及的时候,以咒语遥请各地释比前来助阵,"松潘尼都释比来协助,松潘庵革释比来协助,川主寺孤汗释比来协助,平定关吾墨释比来协助,镇江关者革释比来协助,镇平地盘苦革释比来协助,沙坝地盘庵呢释比来协助,红花园地盘亚者释比来协助,后寨地盘玉尼释比来协助,癞子寨地盘里吾释比来协助,密塞尔地盘古拜释比来协助,二里寨地盘里吾释比来协助,王家沟地盘里吾释比来协助,盘龙山地盘里吾释比来协助,水源水尾一千大神来协助,千千祖师来协助,万万师爷来协助,齐心用劲来协助,齐心开路来协助,基格地盘庵呢释比来协助,纳普地盘亚汗释比来协助,永和地盘吾革释比来协助,茂县地盘庵呢释比来协助,宗渠地盘孤日释比来协助"。

送出凡门的魂魄若没有释比经师的帮助,就会在归途中漂游不定,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各种鬼神设置的诱惑蒙蔽住眼睛。如果亡魂在途中遇到很大的障碍,释比一人之力难以战胜恶魔时,就会敲击法鼓,摇动响铃,口念释比,请求各路各方释比前来帮忙,通过众释比的齐心协助、合力开路,最终让魂魄找到眼光,擦亮眼睛,看清道路,直达所归之门。有时候,亡魂在回归之路上,鬼神不但对之千方百计的诱惑,甚至还前后堵截,此时释比念念有词:"前面阻挡的凶鬼,挡不住您的魂魄;后面跟随的恶鬼,撵不走您的魂魄。释比为您来引路,所有邪魂被驱除。安安心心去天堂,天堂极乐好归处。"通过释比的帮助,亡魂战胜了挡路的凶鬼,摆脱尾随的恶鬼,斩妖除魔,一路前行到天堂极乐世界。

"释比测算投生地,亡魂西去上松潘",相传羌人的祖先是从松潘迁徙来的,所以阴魂在释比经师的帮助下回到远祖那里去。由于路途遥远,回归的阴魂会遇到各种鬼神的阻挠,因此,释比手执法器,摇动响盘,击打羊皮鼓,手舞足蹈,口唱释比,请求路过的各路山神开恩护送,让亡魂回归。"后村山神送阴魂,沟口山神接着送。沟口山神送阴魂,红花山神接着送。红花山神送阴魂,浑水山神接着送。浑水山神送阴魂,浅沟山神接着送。浅沟山神送阴魂,深沟山神接着送。深沟山神送阴魂,大寨山神接着送。大寨山神送阴魂,较场山神接着送。较场山神送阴魂,水沟山神接着送。水沟山神送阴魂,红花山神接着送。红花山神送阴魂,雄鸡山神接着送。雄鸡山神送阴魂,松潘山神接着送。松潘山神送阴魂,黄龙山神接着送。

魂魄终于送到了,大石包难抵阴魂,阴魂从石上走。"释比用顶真的修辞手法,展开幻想的翅膀,想象亡魂离开自己的故乡后,在山神的护送下到达沟口,接着由近及远地详细罗列了亡魂可能受到干扰的各处地方,用咒语请求各路山神将亡魂次第传递,精心保护,最终到达了投生之地。众山神把阴魂送达目的地后,在释比经师的指引下,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大路小路有三条,神走的是第一条,阴魂走过此路,遥遥之途见天神。山神走的第二条,阴魂走过此条路,遥遥之途见祖宗。第三条路不能走,那是恶鬼凶鬼路,阴魂过路的时候,生前的衣服帽子,生前的裤子鞋子,迟迟不肯丢下它,自己一并带上路"。面对错综复杂的歧路,阴魂要凭借自己的慧眼,远望遥远的天神和祖先,摆脱战胜恶鬼凶鬼的纠缠,到达自己的投生地。

(作者单位:阿坝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