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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破译梦幻的奥义——中国占梦术(8)

我国各民族对于出现的恶梦,是提倡禳除的。如果人做了不好的梦,并不甘心等待厄运的降临、凶祸的到来,是要千方百计进行禳解的。但禳解恶梦亦有禁忌。在这个问题上各民族略有差异。

如:鄂温克族人认为,做了好梦,三天不能往外透露,禁忌告诉别人;做了恶梦,则又必须见人就说,禁忌不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好梦应吉,恶梦则不禳自解。佤族则认为在做了不吉利的梦后,禁忌生产,认为这样可以禳解恶梦带来的不吉或者减少恶梦带来的损失。汉族一般也禁忌说梦,以为这样可以禳恶梦。一般是早晨起床后至中午,最忌说梦了。这种禁忌习俗来自于这样的心理:即对“泄露天机”的畏惧感。认为如果梦兆吉祥,说给人知,在没有得到应验时,你已经欢喜了一番,神灵已不愧此行了,用不着给予吉验了,所以你只能空喜一场;如果梦兆凶厄,说给人知,则败露了天机,神灵恼怒,梦验来得更快、更狠,以示对你的惩罚。这种禁忌使得梦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另外,在占梦过程中对梦者亦有些禁忌要求。汉族中流行梦兆应验时限的信俗,认为“半夜前梦,其事应在远;夜半后梦,其事应在近”,所以若是后半夜做的梦应及时占卜,以便及时禳防凶祸,否则恐怕会猝不及防了。所以这时梦者忌讳误时不占;而且占梦时梦者述说梦象,忌述说有误。另外,忌无梦自撰,否则,已经禳除了的恶梦,有可能起死回生,再次应验,使人遭受不幸。

九、精神心理分析是占梦应验的法宝

历来占梦总是应验者少,然多多少少总有些应验的梦。这些梦多被梦书或野史杂记类书籍记载下来,成为占梦活动得以长期生存的原因。要是没有些应验的梦,谁会去迷信占梦?那历史上就不会有周宣、索、张中等这些名噪一时的占梦家了。占梦确有应验的,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占梦为什么有时能够应验?中国古代的无神论者,对此大多用“偶中”、“偶合”去解释,把梦象与现实的相符说成是巧合。当然,纯粹是巧合的事是有的。但我们不能排除某些高明的占梦家、占梦者,在对梦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通过梦象分析梦者心理的基础上,从而对梦作出吉凶祸福的判断的可能。占梦可以直解、可以转解、可以反说,但是到底采用哪种方式呢?只有结合梦者的具体情况,特别是梦者的心理状态去选择。纯粹胡说、瞎碰是不行的,不能做到占而有验。

中国古代的占梦家、占梦者,为了达到占而有验,历来都很重视做梦者的心理原因和梦象所反映的梦者的心理状态。这一点可以在古代对梦的分类中看出。如《周礼·春官·占梦》中提到的“六梦”,包括正梦、噩梦、寤梦、喜梦、惧梦等,就是根据梦象所反映的心理状态分类的,王符在其《潜夫说·梦列》中强调,占梦要“内考情意”,说的就是占梦要考察人内心的心理活动。所以精明的占梦家,为了达到占而有验,把梦说得圆通,绝不会死守梦书,而不去注重心理分析的。

《晋书·索传》记载一个人因非常佩服索占梦的灵验,想从他那里找到一本好的梦书。但是索的回答大出那个人的意料:“占梦之术,审测而说,并无书也。”

“审测而说”是索对自己占梦之术的高度总结和真实表露。原来他占梦并不是本之于什么梦书上所说,而是自己“审测”梦者及梦象后,对梦进行占断,得出吉凶祸福的结论。所谓“审测”是由“审”而“测”,先“审”后“测”。怎么审呢?当然是审梦和审人事了,即把梦象和梦者情况进行一番分析研究。一般来说,高明的占梦家,绝不只是孤立地去分析梦象,而总要旁敲侧击地询问梦者的有关情况,以便互相参照,进行分析。分析以后,再预测梦者未来活动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并进行比较。只有这些工作做完了,才对梦者进行占说。

据《洛阳伽蓝记》记载,杨睩之称杨元慎占梦是“义出万途,随意会情”。这里“义出万途”是形容杨占梦手法多样善变,非常人所料。“随意会情”说的是随占者之“意”而会梦者之“情”。占者之“意”是要把梦说通说圆的需要;梦者之“情”即梦者的精神心理。比如,梦者述梦时的情态,梦象所表现的情态,梦者要求占梦的情态等等。“会情”就是揣摩这些心态而进行心理分析。猜对了,分析对了,梦者从占梦者的占释中便会得到一种心理满足,梦者甚至还会帮助占梦者去附会人事。

在古代梦书中,占辞一般是定吉凶的,但也有一些占辞,只分析梦者的心理,并不具体说出其吉凶。比如梦书中有些占辞只说“梦见什么,忧什么”,并不讲预兆什么,如下占辞就是如此:

梦见床所坏者,为忧妻也。

梦见帷帐,忧阴事也。

梦见雄鸡,忧武吏也。

梦见鹰鹞,忧贼人也。

梦见蜘蛛,忧怀妊妇人也。

梦见门户者,忧子孙也。

梦见灶者,忧求妇嫁女。

梦见蛾者,忧婚也。

大家都知道,一般夫妻是同床而睡的。“夫妻同床”象征着家庭幸福和美。这里,“床坏了”见之于梦,很可能是婚姻方面出了事,一般说可能由于丈夫担心妻子离婚、出走、病故等心理原因所致,所以此梦为“忧妻也”。同样帷帐一般是起隔离或遮蔽作用而不让人看见,它见之于梦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人知道的心理所致,所以梦见帷帐即为“忧阴事也”。雄鸡好斗,它见之于梦,确有可能“忧武吏也”。鹰鹞一般用爪抓物,它见之于梦,确有可能害怕那些凶悍而又蛮不讲理的贼人的心理。蜘蛛是大肚皮且产子相当多,它见之于梦,确有可能是因担忧孕妇的心理而引起的。人们常说子孙长大当撑门立户,门户往往在梦中是子孙的象征,梦见门户坏,则是为子孙不成器而担忧所致。灶为家庭妇人做饭之必需品,蛾为妇人肩上的饰物,梦见灶或蛾者确有为自己婚姻之事担忧的可能。以上这些占辞,虽然不能说它完全正确,但基本上还是符合实际的。这些占辞一看便知纯粹是心理分析的结果。

还有一些占辞,只讲“梦见什么,欲什么”,也不具体讲吉凶占断。当然“欲什么”可能有两个含义,既可以表示梦者想什么,也可以表示将要发生什么。这里有心理分析,也有占梦者故弄玄虚而要的花招。例如:

丈尺为人正长短也,梦得丈(尺),欲正人也。

梦围棋者,欲斗也。

梦见甑(者),欲娶妻。

“丈尺”是量具,测物长短要用丈尺,梦见丈尺常常反映梦者希望规范别人言行的心理。但“欲正人”也可以理解为将要正人之意,那就不是心理分析,而是一种人事占断了。上述的“欲斗”、“欲娶”相关的梦确实反映了梦者这方面的欲望和心理,不能认为是迷信。但要解释成“将要斗”、“将要娶”则是一种占断,那又属于迷信了。

高明的占梦家总是给人一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解释,很容易引起人的认同或认可,自然这些占释就可以划为应验之列了。但我们可以说,凡占断为“忧什么”或“欲什么”者,确实包含着心理分析。

三国时曹魏的周宣为曹丕占摩(磨)钱之梦可谓是心理分析的典范。曹丕问周宣:“吾梦摩(磨)钱纹,欲令灭而更愈明,此何谓邪?”周宣先是怅然不对。曹丕急不可耐,一再催问,周宣才慢慢开口道:“此自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耳),而太后不听,是纹欲灭而明耳。”周宣此占既用了心理分析,又用了附会之术。在周宣为曹丕占梦的时候,曹丕已当上了皇帝。早先由于围绕着立太子所引起的矛盾,曹丕一直是耿耿于怀,怀恨在心,他即位后即对曹植加以迫害,杀了一向拥护曹植的丁仪、丁廙两人,尔后又把曹植赶到他的封地,置于严密的监视中,进而还想把曹植置于死地。但他的这些行为遭到太后的阻挠反对,最后他以“贬爵”处置曹植。这些事情,当时一般民众心里都清楚,周宣肯定是了如指掌的。根据曹丕当时的心理状况,曹丕一提磨钱之事,周宣自然与他当时的所作所为联系起来,认为这是皇帝家中事,这是一个顺的过程,即由梦想到人事,而后又从皇帝家事中仔细分析磨钱之梦。方法是这样的:把“钱纹”作为曹植的象征物,以“吾磨钱纹”作为曹丕压制并进而想除掉曹植的欲望,而“更愈明”则表示由于太后的阻挠,曹丕的欲望没有得到实现,曹植反而得到了人们普遍同情,虽遭“贬爵”但其声望愈高。这一逆过程把梦象说明后,回头再告诉曹丕说:“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是文(纹)欲灭而明耳。”这样,既抓住了曹丕的心理,又符合当时的实际,占释过程紧紧扣住了梦象,这样的占释说到了曹丕的心里,不可谓不应验。由此,曹丕对周宣才十分信服,并立即封之为中郎。

所以,精神心理分析这一科学经常是自觉又不自觉地为占梦者所利用。尽管古代占梦应验的很少,但那些占而有验的梦很多是得力于占梦家对梦者及其周围的人事进行了缜密的精神心理分析。可以说,精神心理分析是占梦应验的一个法宝,历史上某些应验了的梦大多是运用了精神心理分析的结果。

十、占梦不验怎么办

占梦既可以直解,也可以转解,必要时还可以反说,这使占梦者有极大的灵活性。然而即使如此灵活,仍不能保证凡占必定应验。事实上,历来占梦总是应验者少而不验者多。这是什么原因呢?我们认为,这主要是由于占梦本身所具有的虚伪性、蒙昧性和欺骗性所决定的。这就是说梦象并不是神灵对人的启示以预卜吉凶的产物。你硬要把梦象同人事吉凶联系起来,势必是不会成功的。当然占梦者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否则就否定了占梦,也就砸了自己的饭碗。他们认为,占断之所以不验,并不是梦不可以占断,而是因为在梦者和占者方面存在某些原因,使得梦不可以占而占,或可以占而不会占造成的。

《潜夫论·梦列》中说:“今一寝之梦,或屡迁化,百物代至,而其主不能究道之,故占者有不中也。此非占之罪也,乃梦者过也。或其梦审矣,而占者不能连类博观,故其梦有不验也。此非书之陋,乃说之过也。”

这就是说:在梦者方面,据说一夜之间有前梦和后梦不断变化,梦者自己常常说不清楚;说不清楚,自然占而不验,这不能责怪占者,责任在梦者一方。在占者方面,如果对梦书不能灵活应用,连类博观,自然占而不验,这不能说是梦书不好,是占者水平差之故。在这里,它从梦者和占者两个方面分析了占梦不验的原因,同时,也为占梦不验提供了托辞,提供了退路。不过这种托辞只能在梦者不能说清楚梦象和占者不能灵活应用梦书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但是,许多占梦往往是在梦者把梦象说得一清二楚,而占者又确是一个能灵活理解和运用梦书的高明占梦家的情况下,没能做到占而有验的。为了在占而不验的情况下也能够搪塞、逃遁,占梦者编造了不少遁辞,其中最重要的有两条:

一是验不验,因人而异。这样,占梦者可以说你的梦占而不验,那是因为你这个人比较特殊。特殊不特殊是比较而言的,有两个以上就可以比较,说你特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人都可以是特殊的,因此每个人的梦都可能会因此占而不验。

二是验不验,在诚不诚。就是说,占梦时一定要心诚,心诚则灵,心诚则验。如果你的梦占而不验,那是因为你当时心不诚。这样占而不验的责任,又被推到梦者身上。由于诚不诚是内心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他(占者)硬说你(梦者)心不诚,你还不好反驳。因为梦者述说梦象时不可能绝对做到述说无误,哪怕有一点有误,那就是心不诚了,而梦者往往会因此而自责,也会跟着占者一起把梦占而不验的责任推到自己心不诚上去。

当然,占梦家和占梦者并不喜欢使用这样的托辞和遁辞,他们会想方设法使梦占而有验,为占梦迷信的生存提供依据。为此,他们给占梦提出了许多附加条件。根据陈士元《梦占逸旨》的概括就是“梦有五不占,占有五不验”。

首先是对梦者提出“梦有五不占”:

第一,“神魂未定而梦者,不占。”认为有些人连白天自己干过什么事都是胡里胡涂的,因而一些事见之于梦,必定更加混乱,由于梦者做梦时“神魂未定”,这种梦不可能是神对他的启示,神也无法对他有所启示,这样的梦当然不能占。

第二,“妄虑而梦者,不占”。妄虑指白天胡思乱想。大概由于这是乱想,同神灵、鬼魂没有关系,因而见之于梦者也不是人事的征兆。

第三,“寤知凶斄者,不占”。寤知凶斄,就是说梦者醒来后自知其梦凶恶,当有灾祸。自知凶恶,实际上是自梦自占,自占以后不能再占。这里有一个梦不得数占的问题。数占可能每次结果都不同,这样会模糊了神意,或对神灵不敬。事实上,一般梦者对梦只能是有些感受,而占卜吉凶的事只能由占梦者去完成。

第四,“寐中撼寎而梦未终者,不占。”做梦时被某种巨响或被人猛烈推动而惊醒了,因而梦未做完,这种梦不能占。

第五,“梦有始终,而觉佚其半者,不占。”醒来后只记得梦的开头,是有始无终;只记得梦的结尾,是有终无始,梦象不全,不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