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古代体育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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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隋、唐体育与佛、道教的发展

隋、唐,尤其是唐代,佛、道教得到了很大发展,形成了突出的时代特点。其原因一是由于统治阶级的提倡与扶植,二是三国两晋南北朝以来民族迁徙、融合的发展及唐朝比较开放的政策与风气的影响所致。如隋文帝时,曾明令“境内之民,听任出家”(《资治通鉴》卷一七五),炀帝朝也实行崇佛政策,以致“民间佛经多于六经数十百倍”(《隋书·经籍志》)。唐朝初年,统治者为提高自己的族望、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加上道教所鼓吹的长生不老术对他们的诱惑,强拉硬扯,把道教鼻祖老子李耳说成是自己的祖先,极力推崇道教,使一度在隋朝备受青睐的佛教居于道教之后,从而确立了道先、儒次、佛后的三教次序。尽管如此,佛教并未受冷落,三教次序只不过是其政治地位而已。随着中西交通的进一步开拓,唐朝对外开放政策的逐步施行,佛经大量传入,统治阶级亦大力提倡,故佛教更趋兴旺。

宗教是一种社会现象,也是一种文化现象。佛、道教在隋唐时代的盛行,对当时的社会文化生活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对当时的体育习俗也有正面的和反面的影响。

(1)佛教与体育

佛教在隋唐时期的长足发展,形成了鲜明的时代特点。隋、唐历代统治者,几乎都提倡佛教,不但在全国各地大建寺庙,而且还赐予寺院土地、寺户和财物。如开皇十三年,隋文帝就曾下诏在各州名山下置寺,“并赐庄田”,唐太宗也曾给少林寺“地卌(四十)顷”(《全唐文》卷二七九,《少林寺碑》)。各寺院还可以请授土地,享有蠲免赋役的权利,形成了寺院的独立经济和政治特权,有自己的法律和武装。在这种情况下,僧侣们不仅参禅静悟,而且研习武功,僧徒习武极为普遍。大概与他们专门习武和出家人悟性较常人为高有关,在武林中他们高手辈出,常常居于领袖地位。如隋文帝时,有西番人善相扑,无胜之者,致使文帝不满,最后还是诏来法通和尚打败了西番相扑高手。特别是佛教在唐代形成众多宗派以后,客观上更助长了习武之风的盛行,以由此显示自己宗派的地位。后世武术的宗派与师承,与此不无关系。

在唐代众多的佛教宗派中,影响较大的有天台宗、唯识宗、法相宗、禅宗、华严宗、净土宗、密宗等。他们各自根据统治者的需要,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逐渐改变了天竺佛教的一些教义。为了吸引更多的信徒,更多地讲究当世成佛,走上了中国化的道路。它们各执不同的佛学观点和修炼方法,甚至吸收其他教派的长处为己所用,如天台宗就与道教接近,该宗的“止观坐禅”除病法,就是一种练习气功的体育锻炼方法。其主要锻炼内容有调身、调息、调心。调身,即按一定的姿势调整身体,如盘腿、正脚、安坐、安手、正身、正头颈、闭目、闭口等,真正按要求做到,并非很舒服的事情。调息,就是调练呼吸,做到这也必须排除杂念、安定思想、稳定情绪。调心,即调定心情,以意念来克服昏沉、散乱的思想,以入静练功。尽管其目的在于“成佛”,但就功法本身而言,确是珍贵的气功锻炼方式,对当时及后世的体育发展不无影响。

在隋唐时代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的大背景下,佛教僧徒们并不像人们常想的那样整天孤守青灯、参禅打坐,除习武练功之外,他们也不甘寂寞,参与一些文化、体育活动。如《酉阳杂俎》记载:“张芬曾为韦皋行军,曲艺过人,常于福感寺趯鞠。”说明有的寺院有球场。此外,由于围棋文雅、讲求悟性等特点,深受佛教僧徒喜爱,如前引僧一行善围棋,张乔《味棋子赠弈僧》诗,说明围棋在佛门之中也是很盛行的。

当然,佛教讲求超凡脱俗,主静而不主动,作为社会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的体育活动,在佛门中不但项目极少,而且也很不普遍,这是因其教义决定的。但佛门中盛行的武术、气功,确是多方面的体育锻炼方式,也可以说是集众多体育项目(如体操、举重、跳高、跳远等)于一身的体育活动,同时它既具技巧型,又具力量型,也是其他许多体育项目所难以比拟的。特别是它既可锻炼身体,又可攻击敌人保护自己,深受各阶层人们的重视与喜爱,故在社会上也长盛不衰。就这一点而言,佛教对中国体育的发展确实作出了贡献。

(2)道教与体育

由于道教在唐朝占有特殊地位,所以在社会上极为流行,特别是道教所信奉的食金丹以祈长生不老术,对人们极具诱惑,深受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的青睐,求仙炼丹之类的崇道行为在社会上极为普遍,成为社会文化生活的重要内容之一。其中尤以道教所奉行的导引行气按摩和炼食“仙丹”等术对体育的影响为大。

导引、行气、按摩等术属于气功范畴,除去迷信色彩,也是一门养生学。隋唐时期都被广泛运用,特别在医疗保健上的广泛运用,成为这一时期养生思想发展的新特点。据《隋书·百官志》记载,隋朝的太医署中就设有按摩博士。唐代的太医署中也有按摩博士、按摩师,以及按摩工、按摩生等,“掌教导引之法以除疾,损伤跌者,正之”(《新唐书·百官志》)。其技术等级之分,显然比隋更细,其实这也是道教在唐代地位的反映。

隋唐时期,道教的按摩、导引、行气之术已被运用于医学理论,对祖国医学的发展起了积极的影响。如隋代著名医学家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就有导引法。包括姿势练习、呼吸练习、意念练习、动作练习等。像“风四肢拘挛不得屈伸候”中“立身上下正直,一手上拓,仰手如似推物势;一手向下,如捺物极势,上下来去,换易四七。去膊内风,两膊井内冷血,两腋筋脉挛急。”“风痹手足不随候”内“左右拱手,两臂不息九通。治臂足痛、劳倦、风痹不随”等都属以导引法治病之例。再如唐代著名医学家、养生学家孙思邈,一生崇奉道教,在他的医学著作中,应用了不少道家的养生、导引方法。他在《千金要方》卷二十七中说的“养生之道,常欲小劳,但莫大疲及强所不能堪耳。且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以运动故也”,就包含有按摩、散步、动摇四肢等“动以养生”的健身法。他在《备急千金要方》中,还搜入了“老子按摩法四十九势”和“天竺婆罗门按摩法十八势”等按摩、导引方法治病。其实这是佛、道教的养生思想影响所致。所区别的是佛、道教的目的在于成佛、升仙,而孙思邈只是为了健身治病。正如他所说的,“依此(按摩法)行三遍者,一月后除百病,行及奔马,补益延年,能食,眼明,轻捷,不复疲乏”(《备急千金要方》)。确是一个医学家所为。至于他在《摄养枕中方·行气》及《存神炼气铭》中所说的行气有功“即去仙不远矣”,“神气若俱,长生不死”等语,只不过反映出他对导引按摩法的重视与夸张而已。

一般说来,个人的医学成就,往往是对前人或当时社会生活经验的总结。道教奉行的导引、按摩、行气等健身法在隋、唐医学中的广泛应用,说明它在当时是深受人们喜爱的健身活动,从事这种活动的除道教徒之外,社会上的人当不在少数。其实道教虽幻想通过食金丹、行气导引等手段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在今天看来荒唐可笑,但他们在实现其愿望的过程中所创立并发展的导引、行气、按摩等方法和理论,确是祖国传统文化中的瑰宝,也是中国古代体育健身的重要组成部分。唐代也有这方面的突出成就,司马承祯的养生术就是一例。

司马承祯是唐代著名的道士,善辟谷、导引、服饵等方术,著有《天隐子》、《坐忘论》、《道体论》、《服气精义》等书,道行颇深,在当时影响很大,故曾被武后、睿宗、玄宗迭次召见。《天隐子》一书阐述了他的养生方法,主要有“斋戒”、“安处”、“存想”、“坐忘”、“神解”等。究其实,这是一套气功练习方法,如“斋戒”是“形骸调理之法”,通过节食调整身体至最佳练功状态;“安处”强调环境幽静,光线适中,以达到“内以安心,外以安目,心目皆安则身安”的目的;“存想”主张收心敛性,以心神宁静,不受外界干扰;“坐忘”则要求遗形忘骸,完全入静;“神解”就是超凡脱世,得道成仙了。从体育健身的角度看,这无疑是一套循序渐进的静气功练习法。

大概在道教徒和崇奉道教的人看来,得道成仙通过服食金丹显然要比通过练功省事、省力,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多人热衷于炼制服食长生不死之药——亦即金丹或谓仙丹。唐代此风更盛,由于统治者对道教的侧目,不管是否教徒,服食仙丹之风几乎波及唐代社会的各个阶层。

所谓“服食”求长生,其实就是吃一些人们不易得到的草木之药和用一些矿物质炼制的“金丹大药”而已。虽然像灵芝草之类的草木之药对人体无甚害处,但毕竟难得,对大多数人来说,只能服食“金丹”了。为此不少人遁迹山林,超然尘世,寻求通往仙天之路。可惜仙界难觅,结果往往成为个人悲剧。这在唐代以前是屡见不鲜之事,但和唐代医学、养生学比较发达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不少人仍难以摆脱“仙药”的诱惑,走上了慢性自杀或自行摧残肉体的“成仙”之路。如唐宪宗吃了道士柳泌炼的“金丹”后,性情烦躁,动辄杀人。由于常在身边的多是宦官,许多宦官成了他稳定情绪的牺牲品,结果被梁守谦等宦官头子所杀。但这并未引起其后继位者的重视,唐穆宗、唐敬宗、唐武宗、唐宣宗等李唐皇帝都先后因服食长生不死之药而死于非命,不但未能永视天下,连听臣民山呼万岁的权力也被下放到黄泉之下去消享了。这大概是唐初统治者制定崇道政策并将道教鼻祖老子立为自己祖先时所未曾料到的。若他们泉下有知,真不知该作何想。

正如封建时代皇帝的行为可以影响臣下的举止一样,有帝王热衷“丹药”,也有臣下积极服食,惟恐皇帝升入仙界而自己被弃尘世。有皇帝作榜样,唐代名臣中服食长生药的也为数不少,如杜伏威、李抱真、李道古等,皆因服长生药而死。许多文人也未摆脱“丹药”的诱惑,或残,或疾,或亡。如“退之(韩愈)服硫黄,一病讫不痊。微之(元稹)炼秋石,未老身溘然。杜子(杜牧)得丹诀,终日断腥膻,雀君(雀玄亮)夸药力,终冬不衣棉。或疾或暴天,悉不过中年。”(白居易《思旧》)这些帝王将相、文人学士都可谓当时的有识之士,尚且如此,那么,一般道士、平民百姓迷于丹药而致死伤者,想必不在少数。这种风气完全是养生、体育健身活动中的一股逆流。

服食长生不死之药,至唐已有近千年的历史,造成个人悲剧的不在少数,那么唐代此风为何有盛无衰呢?除了唐代统治者对道教的大力提倡,致使道教得以膨胀性发展这一根本原因外,还在于人们毫无科学根据的幻想和不切合实际的欲望的驱使。这一点,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已有了清醒的认识。他在《戒药》诗中说:“促促急景中,蠢蠢微尘里。生涯有分限,爱恋无终已。早夭羡中年,中年羡暮齿。暮齿又贪生,服食求不死。朝吞太阳精,夕吸秋石髓。徼福反成灾,药误者多矣。以之资嗜欲,又望延甲子。天人阴癈间,亦恐无此理。”(《全唐诗》卷四五九)可谓破的之言。就体育活动而言,古代服食的“仙药”无啻现今社会中的毒素——海洛因或兴奋剂。完全不像道教所奉行的导引、行气、按摩等养生学那样值得称道,尽管它也为道教所倡导且目的是为了求得长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