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有云:“天一生水”,古人也曾朗吟“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一个人若能终身以水的性格,水的气度,水的情怀来做人做事,那么,他的生命必定是鲜活的、饱满的、明澈的、美丽的。水梓先生便是这样的人。水梓(1884—1973),字楚琴。他的一生像他的名字一样,渗透着“水”意,这“水”是灵动之水,博大之水,润泽之水,随着生命向前汩汩流出,滋润着生他养他的桑梓之地。
水之灵
清光绪十年(1884年),他出生于黄河穿流而过的省城兰州,也许是从小感染了黄河之水的灵气,他从小便聪慧过人,9岁时入私塾,师从名师杨辛伯(甘肃甘谷人)读书。“鸡窗夜静开书卷”,他敏而好学,寒窗苦读,18岁时,入兰州书院学习。他思想活跃,主张民主,对清政府的封建独裁统治强烈不满,因为在乡试考卷中鼓吹宪政而受到扣考一年的严厉处分。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满清朝廷正式废除科举,兴办新学,成立了甘肃文高等学堂,不久后他以优异的成绩从那里毕业。1908年,水梓考入京师政法学堂,当时的中国积贫积弱,处处受到列强的欺凌,这都是因为清廷政治腐败、软弱无能造成的。于是,他愈加发奋努力,希望以自己所学的新知救国救民。
辛亥革命爆发后,学校停课,他取道山西、宁夏返回兰州。回乡后,他四处奔走,宣传共和,联合邓宗、王之佐等组建临时省议会,但在当时的兰州,封建顽固派仍然势力强大,他们百般阻挠,抵制共和,省议会议长李镜清在临洮遇害。他只好出走返京继续学习。
青年时代的水梓提倡民主,热爱自由,怀着深切的教育救国的理想,他的生命中时时焕发出“水”的灵光,这种耀眼的光芒引导他在荆棘丛生的茫茫暗夜之中奋勇前行,探索出路。
水之度
毕业返乡后的水梓开始服务于教育界,任甘肃省立第一中学校长、甘肃政法专门考校教授。任职期间,他被派往直、鲁、江、浙等省考察教育。1919年又与黄炎培、袁观澜、陈筱庄等赴欧美考察教育。多次考察使他意识到:教育,实乃兴国之大业、强国之根本。
考察回国后,他提倡女子教育,创立省教育会并当选为会长,完成两部著作《比较宪法讲义》和《欧美教育考察报告》。可以说,他是解放前甘肃教育界的擎天柱石。作为西北政界名流,他历任要职,时时不忘民生疾苦和甘肃的教育事业。抗战爆发后,甘肃是重要的国际交通要道,苏联援华物资必经兰州中转。他以甘肃省中苏文化协会会长的身份,积极开展多种中苏友好抗日救亡活动。他还曾经将兰州名刹普照寺的残存佛经(许多被毁于空战)保存在他家煦园,使得这些经卷得以劫后余生。
抗战胜利了,中国人民终于将日寇赶出了家园!当时的国民政府在中山林忠烈祠举行悼念阵亡将士大会,水梓先生在讲话后即兴赋诗一首:
作为一位有风骨的知识分子,他深刻认识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看到国民党政府日益腐败,国将不国,他拒绝与其合作,于1947年辞去考铨处长之职,在家整理诗集《煦园诗草》,此时他被李宗仁政府任命为考试院委员,但拒不赴任。作为一名官员,他能够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做利国利民之事,而又保持着知识分子的正义和良知,这正和“水”的特性保持着天然的一致:润泽苍生,激浊扬清。
水之渊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水梓先生学识渊博,对戏剧、诗词、外语、教育、书法均有研究,可见其学术功底之深厚。
他一生爱戏入迷,对秦腔的源流分析见解不俗,广泛涉猎京剧、豫剧等其他剧种,并多赏析研考。他俄语流利,抗战时期与苏方人员交谈可以不用翻译,令苏方人员深感惊奇。他在省立一中任校长时,非常重视英语的教学。“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曾题词表达借助外国的先进科技振兴祖国的愿望:“神禹往矣,考工失传。货弃于地,国计维艰。科学技术,他山之石。群起建设,力能回天。”此外,他的诗词功底也颇为深厚,收入《煦园诗草》的有300多首。书法更是水梓先生的强项,他博采众家之长,字体端厚凝丽,晚年归宗于褚(遂良)、虞(世南),而又有独特的个性。其中有副对联颇得方家喜爱,可称作其中翘楚:“静看行云听流水,年近岁寒爱老松。”这是1948年为兴隆山“喜松亭”所书。他更有善辩的雄才,在演讲中经常引经据典,颇多珠玑妙语。
解放后,水梓历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委员、甘肃政协常委、民革甘肃副主任委员、民革甘肃委员会团结委员等职,1956年受到毛泽东、周恩来亲切接见。他还主动捐献房产支援抗美援朝,在统战工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然而,灾难来临了,在“反右”扩大化和“文革”中,水梓蒙受了巨大的不白之冤。但生命在寒冷的冬天依然跳动,他始终保持着一个文人应有的操守与风骨,1973年水梓先生辞世而去,享年90岁。“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他的生命是小溪,也是瀑布;是泉水,也是大河,点点滴滴,都滋润着这片家乡土地,流淌进父老乡亲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