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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男人传——一个男人的冒险史(3)

现在,你正面对这种关系,你和她是这种现实中为之纠缠出来的一种关系,为了这种关系你们开始了动摇及寻求,每一个时刻,每一个刹那,都在投入这种关系之中去,并证明你们是为了爱……谁若能够永远地摆脱这种关系,谁就会赢得时间,谁若无视这种关系,谁就会抗拒死亡……你像一个爱情中的傀儡站在她身边,你颤抖着走向她,是为了意外的快乐超过了所有的快乐,这是一种积极的形式;你颤抖着走向她,还有另一种意外的痛苦超出了所有的痛苦,它消极地存在着,仿佛在猥亵,又像遗忘一样残酷。

你在所爱的女人身边停留,你无法摆脱与她的关系,因为爱情是一种相互赢得战争的关系。

看见女人编织“蜘蛛”

厄普代克说:作为女人,难以控制的欲望,使我们不得不怀有某些狂热的希望,指望获得某些东西,——不然的话,永不停止,重复一年的禁锢般的生活是能使我们女人固守在炉旁,尽管冷漠乏味,我们仍然不得不捣碎更多的小麦,还满怀感激之情,为这种囚禁而心安理得,只能同月光谈心。

你拐过弯,走上台阶,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些身穿高跟鞋的女人,她们正在避居地、在旋转深处,即一些凌乱无序的门口,工作室、化妆间、婚姻的门槛以及用肘支撑在两个支点上的空间——带着悲哀的,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世界,同时也在看着你,从各种各样的情况下,你接触着女人,她们摆脱不了各种命运的损坏,她们正在采用人生的神秘莫测来决定她们的婚姻,她们的爱情关系。你今天去会见的一个女人,她的手正在变幻中编织着“蜘蛛”,你在靠近她身边时,看见了在整个为她相联系的房间里,发出一种蜘蛛的味道,她抬起头看你,用了一种受到伤害、垂头丧气的眼神,她想把你拉进那圈蜘蛛之中去,所以她用双臂把你圈住,她想在你占有她的肉体之后的所有时间占据你的悔恨、行程、痛苦和喜悦,于是,你们再次做爱,除了做爱之后所面对的分离,她所做的事就是编织蜘蛛,事实上她用不着去清理那些蜘蛛所展现的无序的状态,但是,她注定与蜘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们一直在这种关系中徘徊,仿佛施了睡眠术似的当你躺在她身边沉沉睡去时,无疑再一次掉进了她的亲手编织的蜘蛛网络里,在一个女人所编织的网络里,呈现出她全部的智慧,这种智慧所揭示的意义在于你已经进入了她所展现的梦幻,她紧紧地堵住了你的去路,你听见在黑夜深处的一个声音:“一种柔润的、清脆的金属一般的声音——但那也许仅仅是一种错觉。他觉得那声音就像一个金戒指落入银盆中……”

尔后你的婚姻生活已经开始,那天晚上你做了一个梦,你梦见她的蜘蛛网强迫你在里面行走,而她的声音、肌肤、浓密的黑头发覆盖住你的身体时,你似乎已经没有回归的路。事实上,在进入这个梦之前,你早就已经按照她的网络发展闭上了你的眼睛,后来才进入她怀抱,门“砰”的一声关上以后,你看见你和她在柔软的蜘蛛圈中挣扎。

厄普代克说:他爱女人,可同多数男人所做的或所说的那种方式迥然不同,他视女人为充满活力的生命存在,是自然或本性大海中的涡流。

挣扎是一场快乐的苦役,你似乎只有靠近一个女人,并被这个女人圈入蜘蛛中的挣扎,才能看清楚你和她彼此圈住的是那些楼梯,你们所做的事就是一步一步地攀上楼梯,你把手放在她的口袋里,放在她的心窝上,而在这一刻,浴室那边的水流之声使一张蜘蛛网被淹湿,然后,你蹑手蹑足地进了浴室,脱去了衣服,进行着你在淹湿的蜘蛛网中的婚姻生活。

婚姻生活——在你和她之间不存在什么可以看得见的秘密,这是一种悲哀的事实,当两者在时间之中的秘密消失之时,也正是他们的情感接近死亡的时刻,不错,死亡并没有敲门,你依然在她所编织的蜘蛛网中昏沉地入睡,一个女人,她可以穿着大裙子在屋子里惊醒你的梦幻,也可以追逐你到路上去,她手中的蜘蛛网出现许多地址,出现许多白色的影子,想象一下那种场景吧:一个女人,圈住了你回家的路线,她就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你的降临。她的微笑圈住了你,这就是你在那一刻所抓住的婚姻中的一团蜘蛛网,你难舍难分,你为她的目光所圈住,你已没有誓言,你站起身,朝着她的影子走去,她一直在编织状态之中;那条宽大的长裙垂在地上,她的魅力是如此持久,正如她的耐心是如此地顽固一样。

女人分娩时抓住的双手

瓦尔特尔·本杰明说:爱神,爱情具有惟一的指向情人共同之死的方针。它像在“死亡小屋”中有中心的错综复杂谜团中的线一样,缠绕下来。只有在这里,性的真实才进入到爱情,在那里,死亡的斗争本身变成了爱情的斗争。

她在与你的协约和证书进入高潮时孕育了那个孩子,在你们的卧室之中至今仍清晰地同现出你和她之间的协约,在建立婚姻制度之后产生婚姻生活的结晶,她即将分娩的那个孩子无疑就是这种结晶体——并使你突然感受到即将做父亲的那种荣耀感已经降临。

她分娩时所抓住的那双手,不是上帝之手,而是从温柔的蛛网中向她伸过去的一双手,而她所竭力抓住的一双手,它经过了每一次爱抚,每一次体贴,每一次协约之后已经被她所抓住,她似乎想把你的手紧紧抓住,接下来,她的身体在艰难地挣扎,她一边抓住你的手,一边痛苦地挣扎着,一个男人闯入了上帝为他所布置的场景,为了让你看见女人子宫中的那滴水怎样形成了胚胎,那个胚胎又怎样从子宫处降临,成为你生命历程为之兴奋的事件。相比之下,你更喜欢沉溺在她身体此时此刻的全部颤栗之中,因为在这个颤栗之中才可以让你深深地体会到母性,母性本身尽力成为完整的肉体本身的全过程,她因此抓住了你的手,在她分娩的时刻,她把你给她的那滴水形成了她在时间之流中的航标重新还给了你,她从一开始就在相爱的过程中学会抓住你的手,她练就了牢牢抓住你手的本能,因此,即使在难以忍受的分娩疼痛中,她也能闪烁着分娩的幸福之泪,牢牢地抓住你的手。再一次,一种无法遏制的激情涌上了你的心头,你从此体会到的便是对这个女人的感激之情,就是她,把你给予她的那滴水幻变成一个孩子,随同那啼哭之声,你正在把那个孩子送上一只在水上漂泊的筏子,你所做的事就是不让那只筏子被生活的浪花所淹没。总之,自从她那双分娩时的手抓住你时,啼哭的婴儿已降临,你已无力逃避她所创建的世界让你停留在另一只笼子中的时刻,只不过这只笼子增加了一个孩子,生活从那一刻完全变了,从“心灵的奥林匹斯山降临”的婴儿同时降临在你旁边。

这个事实使你在刹那间做了一名父亲。你竟垂下头去,怀抱着那个孩子。

卡尔·拉讷尔说:在真正的个人的爱情中总是伴随着一种无条件的东西,它使自己超出情人们的偶然性;如果情人们是真正地爱恋,那么他们总是超越自己地成长着,他们处在一种运动中,这种运动在可以提示的有限范围内不再有目标。

你已经做了父亲,这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变化之一,在你的故事中,你涉及到了孩子带给你的哭声,在婴儿的啼哭之声中,你感受到了那个抓住你双手的女人给你所带来的新的刺激,这个孩子捆住了你的灵魂,在孩子的啼哭之声中,你所想到的是孩子的未来,所以,她再次抓住你双手,让你迅速地就与一个孩子发生了血缘的关系。这种血缘关系一辈子捆住了你的灵魂,在那一刻,我已经隐约地感到,那个孩子会一次次地占据住你想潜逃过去的念头,只要有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他存在,你无论去到哪里,都会重新回来。这就是你和那个女人在圈套中缔结的契约,这就是你们之间“在肉体之间设下的一个障碍”。

突然,你被孩子的哭声再一次扰乱着,你从家里跑了出来,沿着黑夜之中的街道,或长或短的街道,你渴望到水里去,到风中去,到雨中去,到男人生活的地方去,这是你面对家庭,面对婚姻,面对那个成长中的孩子,第一次产生逃遁的念头,你点燃一支烟,仿佛打开了一道窥视孔,你被这个世界推动着,继续往前走去。

酒馆

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说:啊,那下午,那黄昏,睡得多平静!被纤长的手指轻轻抚爱,睡了……倦慵的……或者它装病,躺在地板上,就在你的脚边伸开。是否我,在用过茶、糕点和冰食以后,有魅力把这一刻推到紧要的关头?……我曾看到的伟大的时刻是,我曾看到那永恒的“侍者”拿着我的外衣暗笑,一句话,我有点害怕。

进入酒馆是一个把门铃的电线扯断的时刻,是一个妻子碰碎玻璃器皿的黄昏,你早就已经成为那家酒馆的常客,在里面,灯罩散发出酒味的色彩,那是一群男人生活的地方,当你掀开门帘进入酒馆时,你的酒友已经坐在一盏灯罩之下等待着你的到来,他的颓废如同你的离家出走一样在黄昏的小酒馆散发出一种焦虑之色,男人在这个时刻寻找酒馆是为了寻找到说话的地方,酒馆为你们提供了话语的收藏地,你坐了下来,在这之前,酒精只是轻微地麻醉过你的神经,但你从未酩酊大醉过,也从没忘记过回家的路线,今天,一只酒杯里的酒燃烧着你悲哀的声音,与一个酒友坐在一起无聊的申诉使你们相互之间在男人世界中寻找到了戏谑生活的鞭子,你记得父亲送给你的那根棍子,如今,你正在酒杯重叠之中用那根鞭子无情地抽打着自己,可笑的是,酒味已经麻醉住了你的身体,你竟然会感受不到疼痛,于是,你恍惚地再一次将杯子举起来,与另一个男人干杯的方式使你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到了一种醉生梦死的方式,它如同一座无人居住的岛屿,正收藏着你的焦虑,他突然地,出乎意料地在恍惚之中感受到世界是如此之空洞,就像那座无人居住的岛屿,永恒地满足着那些梦想者无限的灵魂之快感,同时一次又一次地摇醒他们的梦境,将一种荒凉的无限的纠缠展现在世界面前。只有在酒馆,你才会看到这种荒凉中的空洞,你似乎忘记了你的家庭,你想起妻子也许正坐在浴盆边上,她抬起头来等待着你进屋,她并没有像你一样看到了那座荒凉无人居住的岛屿,因为她是具有无限耐心的使者,因为她在等待你的过程中同样获得了游戏梦境中演变生活的勇气。

所以,酒杯再一次被你举了起来,男人们在世界上寻找一家又一家陌生酒馆,就像寻找新鲜的、朝露一般的女人一样,你们扮演古老的角色,有时候也会将自己的心灵全部伪装起来。

托马斯·斯特恩斯·艾略特说:不!我并非哈姆雷特王子,当也当不成;我只是个侍从爵士,能逢场作戏,能为一件事捧场,或为王子出主意,就够好的了;无非是顺手的工具,服服帖帖,巴不得有点用途,细致,周详,处处小心翼翼,满口高谈阔论,但有点愚鲁;有时候,老实说,显得近乎可笑,有时候,几乎是个丑角。

而酒馆就是伪装你形象的好地方,一方面,你感到一种逃出去的松弛感,另一方面,你已经通过酒杯将自己彻底麻醉,一个男人,试图开辟一条道路,通往辽阔的荒野,没有人的干扰,在那一刻,这个愿望取代了所有的愿望。

酒味将你的原始力量激发了出来,你缓缓走出酒馆,似乎已经尝试着在这个世界上去叛逆的勇气,男人天生就是叛逆者,无论怎样,这种叛逆迟早都会降临。你的小酒馆已经在你身后降落,从午夜升起的夜色,在这个麻醉之夜使你在无意识中丧失了方向,没有方向而向前走是最好的时刻,在这个时刻,作为一个未来的叛逆者和冒险者,你已经开始在这个世界上更远地出走,出走意味着离开婚姻,离开捆绑住你的城堡,出走意味着你变成了一个疯狂的人,在你上路之前,你仍然会回到家里去,那个女人垒造的房屋使你可以拥有睡觉的地方,以后,多年以后,你会睡在沙丘,草原,美丽的树木之间,睡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臂弯之间,而此刻,你却想回家去,即使你已变成一个酒徒,家仍然在召唤着你。

与女人谈情

米兰·昆德拉说: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临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如果生活的第一排练便是生活本身,那生活有什么价值呢?这就是为什么生活总像一张草图的原因。不,“草图”还不是最确切的词,因为草图是某件事物的轮廓,是一幅图画的基础,而我们所说的生活是一张没有什么目的的草图,最终也不会成为一幅图画。

女人们的空间在你的进入之中变成了天堂,因而你已经置身女人中并学会了与女人谈情。谈情是为了快乐,目的是为了取悦于那个女人,她微笑着弯下腰去,或者给予你一种爱的目光,谈情也是你带给女人的快乐,除了快乐就是痛,它类似缝隙,你在与一个女人发展为一种爱情关系时便将这个女人带进了这道缝隙,女人在你身边体会着这缝隙,任何体验过的爱情都自然离不开这道缝隙。为此,当你给予女人一种狭窄的痛之后,你转而谈论爱情,爱情是无法谈论的,也是无法纠正的。正因为如此,当你谈论爱情时,女人的身体仍在痛,女人们又怎么可能去了解男人,了解那个既带着鞭子又带着爱情来会见女人的男人呢?

你似乎有你的理由,你所有的理由就是为了让那个头晕目眩的女人在痛苦中被你引向未知,麻木的未知。在你的催促下,她投入了更深的缝隙,一方面是婚姻之约,一方面是爱情的纠缠,两种模棱两可的战争,从未清楚过,从未让你们在急流勇退中苏醒过来。

谈情,往往发生在故事之中,明确地说,一个故事只是让你们停留在中间,停留意味着有话要说,有疑质要解出,有蛊惑要被揭示,因而你和故事中的女人在一起,她是谁,你不认为她就是你认识的人或熟悉的人,在故事的巧合中恰恰是她的陌生,才可能让你坚持、等待、苟活、心跳、好奇……你走过去,并没有抚摸她,你只是与她谈情。

米兰·昆德拉说:最沉重的负担压得我们崩塌了,沉浮了,将我们钉在地上。可是在每一个时代的爱情诗篇里,女人总渴望被压在男人的身躯之下。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就越贴近大地,越趋近真切和实在。

按照故事中存在的彼此的巧合停顿,这并不是鱼水之戏,这是城市的一角,你走近她,仅仅因为她是陌生点,是不可思议的,是一团障碍物,这强烈地激发起了你调情的力量,突然,你们按照故事的巧合跟随目光下的小路,紧接着是你们的希冀,你们希冀什么,在一条路上,仍然是房屋、隐藏而半遮蔽的世界的男女面临的一切挫败,一切快乐或不快乐的往事。你们调情着,你们可以因此享受陌生所带来的,那遮蔽了的景象,那遮蔽了的痕迹,那遮蔽了的动感,那遮蔽了的惊异和背叛……这也许才让你们的调情达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