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坦言
9788000000037

第37章 男人传——一个男人的冒险史(2)

“我将永远爱你。”你的许诺抓住她的手,你的上身俯向她时,你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这是女人缤纷的泪花,你的许诺感动了她,你的许诺保证了她的喜悦,因而她醉了,如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的肉体和灵魂不会虚拟在一卷包裹之中,她将头放在你的肩膀上,一句诺言吸引住了她的灵魂,你的求婚如此轻易地就成功,你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对一个女人的征服使你的自尊心获得了一种满足,你开始看到了那场婚姻生活,她的身体蜷曲在你怀里,你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潜流之中,你正急促地变换姿势,想把怀里的女人带到身上去,当她幸福的泪水洇湿你的衣襟时,你感觉到了最幸福的时刻也正是在潜流中最危险的时刻。

空气是如此稀薄,这是你被她拥抱得最强烈的时刻。你不愿意松开手臂,她也是如此,这个过程似乎可以抄捷径将你们送到最远的那座婚姻生活的城堡之中去。

出场的木偶

克尔凯戈尔说:我是何物?是盼望你凯旋的马前卒;是将你轻轻托起,使你轻盈而又优雅地跃入空中的舞体;是你飞翔时休憩你疲倦了的身躯的一方草坪;是令人迷醉的女高音之下隐约可闻的低声部,衬托高音的激越。——我是何物?我是攫住你附在地面的地球引力。那么,我究竟是何物?我是躯体、团块、泥土、尘埃以及灰烬,——而你,我的克丽娅,你则是灵,是精神。

你的出场像是围绕着世界的某种音节,那种无限哀鸣的、被陷入自我抒情世界的音节,现在,你穿上了外衣,系上了你的鞋带,突然洞察自身所失去的理智之中,为了让那个女人陷入你的视线,你开始出场了,出场,意味着你有重要的故事要告诉我们,意味着你得安排自己去会见某某人。现在,约会的那种秘密性使你的脚步忙忙乱乱,去会见某一个人,这个人自然是女人,是你进行曲中必须追逐的女人,你追逐女人并不仅仅是爱上了一个女人,而是因为你需要让自己的身体出场,你开始出场了,看上去你仅仅只是一个木偶,一个木偶式的男人对生活、对约会的期待使你产生了畏惧,所以,你木偶式的身影开始在一条街上出场。你怀着对女人,对坐在镜子面前的那个女人的全部期待,怀着想把自己颤抖的心灵献给她的那种感伤,一边出场,一边想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有节奏,但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木偶,你追逐的不过是一个木偶眼里的一种迷幻状态,一个女人,坐在屏风那边——她正“独自英勇地守着她的堡垒达一刻钟之久”,现在你来了,你站在她面前,一个木偶的出场意味着给这个女人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游戏,她的心跳伴着节奏倾听着一个追逐者挑选的声音,她目视着你的皮鞋,你的外衣,你的发型,你能够说出的她已经在别人那里听到过,然而,你仍然一分钟又一分钟地表达着世界上最愚蠢的语言,然后,你们一起向着梦幻深处走去,你问她冷不冷,问她饿不饿,问她有没有失眠症,问她有没有生病,而你的声音重复的只是所有男人说过的话,在整个过程中,你不知道你追逐她是为了什么,时间对你来说似乎没有尽头,即使走到天边去,你也不知道陪同一个女人走下去是为了什么。

她在打电话,给别的人,也许是男人,你仍然站在她身边,你容忍一切,因为你是一个出场的木偶,你享受着站在她身边的那种恍惚及挪动身体时的殷勤、体贴、优雅。

克尔凯戈尔说:有这样一个古老传说,一条河流爱上了一位少女。我的心灵就像这条河流般爱上了你。它时而宁静地流淌,深切而又清晰地辉映着人的身影;时而它自以为已擒住你的身影,于是鼓起波浪阻止你逃逸,时而水面泛起轻柔的涟漪,戏弄着你的身影;时而它失却你的身影,于是它的激流由于失望而泛出黑色,——这便是我的灵魂;就像那条爱上你的河流。

你的小心翼翼是木偶的特性,你的乐意奉陪使你当之无愧地已经加入木偶们出场的行列,只有走在她身边,才可以把她从扶手椅上带走,只有陪着她没有目的地行走才能伴你看到把她身体遮挡起来的那些灰尘,因而,一个木偶的职能就是带着某种可亲的微笑,痴迷地参加世界上一切活动,而带着女人行走是一切活动中心最愉快的事情。一个女人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看见男人变成木偶的时刻,那时,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快乐,因为只有木偶式的男人会给这个女人带来难以忘怀的谦逊和驯顺。

在这样的时刻,你的出场意味着你清楚地意识到追逐遥远的东西,就像追逐眼前的事物和影子一样艰难,同样的艰难和忧伤使你得到了一个女人的无限感激之情。然而,道路在前方,挪动的位置不停更换,而女人,“她像一个灯泡,一个玩具或者一只蝴蝶?”

香烟

杜拉说:一夜又一夜,您进入她生殖器的黑暗中,您几乎不知不觉间迷上了这条不透光的道路。有时候您停在那里,您睡在那里,在她里面,整个夜晚,以便做好准备,万一由于一个来自她或您的无意识的动作,您突然想再次占有她,再次充满她并仅仅从中享受快感,和往常一样泪水蒙着眼睛。

从你第一天用手指夹住香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被烟雾罩住,没有香烟,男人们会怎么办,香烟在世界上升已经很久了,男人们的箱子里、手指间、嘴里如果没有香烟也就丧失了一种味道。你带着香烟访问世界,更多的时候也就是访问现实的梦境,香烟确实形成了垃圾,像理查德·克莱恩所说:“从某种自然属性来看,香烟完全是一种附属物,它毫无意义,不是必需品,令人小视,无足称道。它简直就谈不上有什么性质,特征,功效和个性。它充其量只是一种注定被人燃烧并消失的物质……”尽管这样,香烟确实成了另一种烟圈,我们为之每天每夜在世界的每一个场所和每一个角度所看见的一团团可以消失的烟圈。

你用手抽出香烟的时刻已到,男人利用香烟消磨时间的大有人在,你们在消磨时间的时刻也在消磨沮丧和颓废,可以看一看你们烟灰缸里一夜的烟头,足以证明香烟维系着你们的生命。男人还利用香烟来滋生热情和场景,你们带着香烟与女人约会,在调情中缺少香烟就像缺少灵魂那样慌乱,你们吸着香烟,与诗意的场景密切相连,如果没有香烟,女人们似乎也就看不到那种诗意,这诗意是浮升到眼前的烟圈形式,只要你进入这约会,进入这烟圈,你就会模糊地感到并同时吸入这个男人给你带来的烟丝的缭绕,这缭绕形成了一个乌托邦世界,让女人进入。

你大约是最适宜夹着香烟生活的男人了。从火柴的划燃到烟丝的由红变成烟灰的某个时刻,你吸烟的姿势感染周围的环境,对一根无论是已经燃烧着的或已经熄灭的烟头而言,它补充的无非是一种无形的世界。香烟就像一个故事可以在飘忽不定和依稀可见中完成它的仪式,那么,你必定已经了解了这种意义,所以,只要拥有香烟,你们就显得热情似火,也可以显得若无其事。

杜拉说:年轻,她会是年轻的。在她的衣服里,在她的头发间,会有一种滞留不去的气味,您将找寻它,并最终给它命名,因为您有能力这么做。您会说:一种天芥菜和枸橼树的气味。她答道:随你怎么想。

香烟上升,沿着你身影的方向,所有空间只要你进入就会弥漫着烟雾,好像烟雾会变成粉末留在她的身上,是的,她承认,她身上已留下你香烟的味道,你的香烟伴随她。你划燃火柴,没有违背任何规则,就已经寻找到了使香烟缭绕的一个地方,你划火柴时,无论是在夜里还是在白昼,火焰都会在瞬间熄灭,一支烟燃起来后,故事才会讲下去,在香烟缭绕之中,你开始讲起你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在戴上橡皮手套之后,两只手能摸在一起的那一刻,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也是一个最空洞的时刻,是男女关系再一次覆辙的时刻,在香烟上升中,你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你们相互叫唤着对方的名字,从此以后,你们为一场纠缠铺平了道路,这无疑是你们唾手可得的一件碍手碍脚的东西,如果不是一件东西也可以说是一种失败的令人伤心的开始。但如果缺少香烟,男女之间就缺乏幻想,没有幻想的性空间只是将男女关系抛进掘墓人的世界,当你们被你们的纠缠送到世界的两极时,你们的关系才可以超越,超越痛苦,但谁会真正到达世界的两极,到达极之侧呢?

学会给女人送玫瑰花

马拉美说:那秋波将贞洁而散乱的怅惘概括在这孤独之中,仿佛人们在记忆的风景中采摘一朵蓦然从那里冒出的含苞待放的魔幻的睡莲,它用自己的白色的空壳,包裹着一种虚无,这虚无是由完好无损的梦幻,无处可寻的幸福以及我因害怕被发现而屏住的呼吸所酿成;我心照不宣地离去,渐渐停下桨来,不叫它击碎这幻想,不叫我的逃跑激起的声浪在淹留的人脚下掷下这采撷理想之花——玲珑的花朵。

所有的女人身体的内部都需要玫瑰,她们从会绕着花簇谈情说爱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伸出手去,攀摘在鼻息之上盛开的玫瑰。在此基础上,“所有的女人都得唱!她们不仅仅身体一致,一致得卑微下贱;不仅仅身体像没有灵魂的机械装置,彼此呼应共鸣——而且她们在为此狂欢!这是失去灵魂者兴高采烈的大团结。她们欣然于抛弃了灵魂的重压,抛弃了可笑的妄自尊大和绝无仅有的幻想——终于变得一个个彼此相似”。你感受到女人的呼吸时已经开始准备给女人送玫瑰花,她挤进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把头探出来;她敞开门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你手中的那束玫瑰,学会给女人送玫瑰花,最重要的是必须学会在女人们激动和垂头丧气的时刻感受到近在咫尺的那个女人的尊严,她的尊严就是她那被无形的力量所悬挂起来的花冠,所以,女人每时每刻都需要更换花冠,她们的活着是一种吮吸;她们面对生活中出现的被否决、亵渎的场景时会用花枝覆盖自己,尤其是那个终生喜欢玫瑰的女人,她的呼吸几乎可以投掷在玫瑰的瓶中去,所以她急促的呼吸刺激了你的想象力,她欢笑时的热泪使你进入了这种游戏,让你感到你已经隐藏在她身体中的那个瞬间使你看到了那束玫瑰。

带着红色玫瑰去会见一个女人——这种诗意的玩笑使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变成了梦,送玫瑰花,就像你的生活,那一时期,隐藏在玫瑰后面的是你的语言,男人们都善于利用语言来宣布爱情,或者宣布天长地久,这是因为他们了解女人属于未来的世界,她们大多数人为未来的幻象而活着,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男人启动了一个诺言,也就是让语言有血有肉。在这样的时刻,如果置身在有玫瑰花的瓶子旁边,女人会轻易地掉进这只花瓶,她们体验着一个诺言所展示的光芒世界,那个世界属于未来,属于她和你之间的未来。

马拉美说:我以偷吃植物和水生动物的姿态出现,可比怀着侥幸被谅解的心情引诱她。

你送给了她玫瑰花,而且送给了她诺言。诺言并没有存在,因为诺言只会宣布那场爱情事件的结束,一个女人在你那里已经深深体验到了这种戏剧性的浪漫,一个男人不负责任地诉说诺言时只涉及到了他的迷狂,他的虚荣,他的不自由……玫瑰花给予了女人足够的刹那之间的快乐。你给一个女人带来的这种快乐始终来源于你们在游戏进入高潮的时刻,在这个时刻,男人扮演那个永恒的使者,你的诺言虚无缥缈,但证明你与这个女人有同盟关系的正是这种虚无缥缈的诺言。

只要你带上玫瑰花去见女人,你似乎就能够让女人在那煽动起来的爱情那炽热的火焰中燃烧起来,有玫瑰花存在,诺言就具有无限的力量。你开始不断地给一个女人送去的玫瑰花使那个女人因此生活在诗意的瓶子里,瓶中玫瑰盛开在她生活中,换一种方式说:你给一个女人带去的玫瑰使她投身于一种玫瑰色的精神活动。那束红色玫瑰使你获得了取悦一个女人的初步胜利,她随同疯狂的玫瑰所投身的冒险生涯伴随你的灵魂寻找到了神游万里之后的一只粉红色箭镞。

爱情的学习年代

米兰·昆德拉说:年轻姑娘继续谈着风景,向往地笑了。他惊奇地望着她,心中油然生出某种近乎羞愧的东西:她经历了美好的事情,他却未能与她共同体验。对那场夜晚风景的两种反应和记忆方式,明显地标明了爱情与非爱情。

无规则——就意味着你在叛逆一切,这种形式使你具备了自由的勇气,但让女人去承担一个永无规则的男人的自由,则需要一种冒险。

你是男人,你可以毫无规则地走,女人却需要留下来,没有这种留下来,男人也不可能自由地离开,自由地去触礁,女人在男人无规则时也在激烈地斗争着,在与毫无规则的男人斗争时,必须去理解他索取的自由,必须不受他的诱惑,但这很难做到,因为无规则的男人意味着有意志去抵抗旧的规则,你就是这样的男人,你的自由从魅力中展现出来,你会诱惑女人,许许多多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投身到这种冒险活动中去靠近你。

你无规则的生活除了自由之外也充满了危险,女人在梦想中喜欢你,并容易被你这样的男人所征服。在现实中,她们大多数人不敢进入你的生活之中,因为她们害怕去冒险,害怕为你这样的男人去承担永不终止的冒险生涯。

一个女人,面对着一个毫无规则的男人时试图挣扎脱身,她的经验也是别的女人的经验,你是那个男人,带来了你栖居的一座边远小镇的神话,你用这个神话感动了一个女人,你去过沙漠,你衣服里到处是沙砾,你用这个情节使那个女人伴随你度过深夜,你讲述你内心的勇气,是为了摆脱女人,一旦一个女人真正地进入你的生活,像你这样毫无规则的男人时时刻刻想做的事就是摆脱那个女人。

米兰·昆德拉说:他突然回想起柏拉图《对话录》中的著名假说:原来的人都是两性人,自从上帝把人一劈为二,所有的这一半都在世界上漫游着寻找那一半。爱情就是我们渴求着失去了的那一半自己。

因为你无规则,女人则需要有规则,女人需要留下来,用来抵消被你诱惑所带走的那部分生活。美丽的窗户再次留住了你和她,这并没有什么错。你无规则也没有什么错,人生耽迷于每一个含混醇味的灵魂所激起的浪花才是生命的语言。许多时刻,你在爱情中扮演最忠实的傀儡,你站在女人身边,你就是那个傀儡,他诉说爱,这又是一种真实的绝望,它无时无刻不在撕碎什么东西,也许是纸,契约书,诺言,忠诚;也许是面纱,糖纸,美好之约……也许是诱人的话语和耳鬓厮守之后的失败……但你和她无时无刻不在争取这种关系并在抢救这种关系的时刻去维护这种关系。

爱情就是一种男女关系,事实上,我们从出生时就进入了这种现实,从伸手触摸时就会领悟到这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