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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男人传——一个男人的冒险史(4)

一个女人在你身边体验着这种奇遇,不了解你的奇遇,是她此刻的荒谬愿望,它因此使你们难堪,使你们走过了小路进入了比这条小路更加暗淡一些的,可以剖析,可以撤离,也可以解脱过去的惟一的地方,它像酒吧里的灯罩,一样增添了时间的迷惘,使你们在调情中停留的故事变得那么短暂,这短暂逐一地考虑了你们站在彼岸的两个人的不可捉摸的灵魂窗户,然后使你们闪动着眼睑,这不是奴役,在你们陌生的界线中不存在奴役,只存在交汇在一起又错开的路,在这样的时刻,你们做了什么事,一场愉快的娱乐——在谈情的色彩中结束了。你们开始离开了彼此的目光,你们已经经历了故事中的巧合,没留下地址,姓名,没留下无穷无尽的纠缠的灵感,惟有后退才能让那个故事结束。尔后转身,这是一个机智的姿势,惟有转身才能使你们走得很远。

你的脸

奥克塔维奥·帕斯说:我们的爱情思想的持续性仍然等待着人们去讲述一遍它的历史;爱情思想的多样形式等待着一本百科全书。但是还有另一种方法,更接近地理而不是历史或编目方法:这就是爱情与其他激情之间的边界的地图,那种勾画出群岛中一个小岛轮廓的地图。而这就是我企图在这些反思中想做的事。

你的脸已不是那个少年的脸,经过了风吹日晒,经过了时间,时间最能够改变你的脸。有更多时刻,你往往将脸纯粹地置入每一个现实的环境之中,男人不需要化妆,这省去了不少麻烦,但有一点需要说明,女人需要化妆但并不会感到麻烦,女人化妆是天生的,是夏娃所带来的颜色使女人在戏剧性的场景中出场。你就是这样,带着上帝给予你的那张男人的脸,带着你的脸粗糙地面对着场景,在你脸上所展现的,是女人脸上所缺少的色彩,这是一种让女人感到惊讶的时刻:没有化妆过的男人的脸裸露着,在荒谬的现实之中,当你充当英雄时,脸上的色彩富有浪漫的勇气,当你充当奴隶时,脸上的色彩难以理解,而当你充当情人时,脸上的色彩表达出一种抒情的诱惑力。

你的脸,一边靠近悬崖,一边同样可以靠近微风中吹拂的树叶,有这样一段描写:“在横着伸展的,排列成一个完美的几何图形的树枝的阴影下,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男人,树叶层层叠叠的鳞片围绕着笔直的树干,在他们头上构成十分对称的树杈图案,这两个肤色淡浅的混血儿穿着白色裤子和白色衬衣,他们的脸很大的一部分被又宽又厚的墨镜挡住。”罗伯·格里耶展现了脸的那一瞬间。

你的脸面对着严峻的场景时——显示过一种重负感,女人们躲在每个角隅,移动着脚步,她们跟随男人出入每一个地方,她们在每一个时刻喜欢从每一个角度看男人的脸在变化,现在的男人的脸能够显示出他们思想中的神秘权力,显示出他们的智慧和力量,一个成年男人在这样的时刻受到的焙炼可以使那张脸变得坚强。

而你是谁?你是哪一个男人?你的脸颊正涌动着热气,而温和地贴近女人脸颊的也是你的脸,当你的脸贴近女人的肌肤时,女人所嗅到的气味直接从面颊上涌来,那从荒野上带来的味道甚至可以展开一幅庞大的油画、野餐、悬崖、车轮、撤退,勇气从那张面孔中涌流而来,浸湿了我们的梦境。

奥克塔维奥·帕斯说:妇女地位的上升,她们从臣民变成了君主。典雅之爱赋予了妇女最珍贵的国土,她们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提高妇女地位不仅是在理想领域而且是在社会现实中的一种革命。

从某一刻开始,你的脸,它仿佛是一幕电影,为达目的的一幕剧情具有难以想象的力量,你面对着女人,她的手伸过来,她触摸你的脸,男人的脸只有在你经历了苦役和勇气之后才会变得性感;只有女人才会贴近你那开始变得性感的脸。男人的脸被风吹拂着,即使是暴风骤雨也能让男人的脸挺立着,其实,从本质上讲,这张脸闪烁着明智,也闪烁着荒谬——与幻觉中延伸的现实有关系,就像展开了一条新的道路,这就是展开了可能的奋斗,可能的教训,可能的失败。你的脸一直就是这样,在一个女人那里,你的脸得到了她的抚摸,在可能被暴风骤雨推到边缘时,边缘——即一种深到极点的陷阱,在其中有一朵花,还有一棵树深深地扎了根,你是男人,你的脸展示着身份,经过你身边的人首先认出了你是男人,根据你的脸辨认出了你的身份,你的身份尽管让人捉摸不定,但是一支从你脸上荡漾而过的旋律融入了另一支旋律,在这种秘密中,你的脸才具备了你的秘密,一个男人的脸因为有秘密而让时间可以流逝而去。

热情的追逐

阿兰·博斯凯说:犹如一块自天而降的燧石,蜂鸟撞到了橘黄色的丝兰花上。它似乎被撞得晕头转向,在空中划了一条漫不经心,或许是痛苦的花哨弧线。很快,它又镇定下来,重又变得像枚珠宝一样,怀着感激之情飞进了花冠间。它慢慢地在这块即将给它食物的领地处巡视着、跳跃着,又向左边划出一条Z字形曲线,绿色的羽毛庄重地闪耀着光芒。

她闪进了一道玻璃门,你便发现了她裙子的颜色以及她时髦的发型,你追逐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追逐一个女人并不是男人的全部目的,男人一生缺少的是镜子,所以他追逐女人,女人。每一个女人本质上都具有一面镜子的意义,它意味着可以照耀你的影子,男人的影子只有在这面镜子中停留,才会出奇不意地变得像一段历史,而你呢?你此刻的历史已经闪进了银色的玻璃门,闪进了“这一天开始了你生活中真正的历史”,因而,她往前面走,你从后面追逐,她此刻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带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那股奇特的味道,在一条街上,在微风中被吹拂着,啊,被风吹拂着的有她的身影,她的影子对于你来说像一面镜子一样重要,因而,无论她走得多远,你都会在后面追逐她。

热情充满了无尽的谜语和暗示,你急躁地走在后面,走在她后面,你看不到她的脸,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将背影留给你去追逐,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你愿意抛弃所有的自尊,用你全部的历史来追逐她,直到你看到她的脸的那一时刻,带着这种热情,你跟随她走进了一条长长的,令人窒息的街道,那条幽暗的街道仿佛一条隧道伸展在面前,她的高跟鞋似乎一直没有停留过,那一时刻,你感受到了她是一个有意志的女人,她为了摆脱你的追逐可以不断地走下去,直到摆脱你为止。

前面来了另一个男人,正迎面走向她,他离她的距离愈来愈近,你内心的搏斗就愈激烈,一切可能的事都会发生,那个男人已经开始接近那个女人,他开始拥抱她,并吻她的后颈,你看不见她的脸,但你可以看见她的后颈,那像瓷器一样苍白、细腻的后颈在你看来是为了惩罚你的追逐。包括她与那个男人过分亲密的行为也是为了用来惩罚你。

阿兰·博斯凯说:蜂鸟的一只翅膀折了,倒在了草丛中,头缩在羽毛下,它可美得出奇了。它就像只受伤的刺猬一样蠕动着,不时地用长喙将几根草茎拨开。八米开外,无数红的、黑的和灰色的蚂蚁满怀不可动摇的意志已经开拔,犹如开始进行一场十字军东征。

她的脸一直向前,直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隐藏起了她的脸,而她的身影是一面镜子,她被他带走了,你似乎被抛弃了,你的追逐在那面镜子中被映现出来,你开始挣脱那面镜子的控制,你让她远走高飞,你可以让她被另一个男人带走,然而,你却并没有停下来,你的热情未减,因为她始终是一个影子,她并没有让你看见她的脸。

一个女人的脸对于你来说是那面镜子中的语言,她不让你看见她的脸,说明那面镜子还没有灵魂,你并没有停留下来,追逐是你青年生活的历史中最抒情性的一次革命,尽管你对追逐所带来的巨大力量一无所知,正是这不可知的历史给你带来了勇气。所以,尽管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你仍然在追逐她,你从此开始了在追逐一个女人的路上把你锁进了时间的、沉重的橡木柜子里去,你坚持不懈地追逐那个女人,只为了终有一天,让她转过身来,你会由此而看到她的脸,那世界上最动人的脸。从此你才会停止追逐她的历史,而此刻,你已经意识到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奇异的芬芳是将你的下半辈子捆绑住的一块乐土,你追逐她,事实上也是为了寻找一块乐土。

你的歌声开始有了磁性

纳博科夫说:因为在你步行时,尤其是在你了如指掌的一个地带,有一种巨大的乐趣就在于偏离既定路线,随处游览路边这片空地,那道山谷,土地与植物的这样那样的结合——仿佛是顺路般地去拜访一只熟识的蝴蝶,到他特别的栖息地,看他是否已经出现,而如果出现了,他又在干什么。

你喜欢唱歌,二十岁前后,当你唱歌时,只有你的母亲、女友注意到你,你唱歌是为了控制激情或伤痛,当你进入三十岁,你的歌声开始有了磁性,歌声感动了另一些人,他们开始溶进你的歌声之中去。为什么,进入了三十岁,你的歌声中会有了磁性呢?你已经接触了女人的皮肤,接触了性,接触了女性所举起来放在肩膀上的那只小巧玲珑的水瓮,一切就是从那天开始的,当你看见了她肩膀上的那只水瓮;一切均发生了变化,先是你的嗓音在变,它从急不可耐的那种青年的嗓音变成了低沉的男中音,当那个女子从你身边走过去,你叫她的名字,你的嗓音悠游于时间之中,悠游于那只肩膀上的水瓮之上,男人啊,别轻易地忽视这个变化,可从时间的质疑中脱离过去,那只肩膀上的水瓮改变了你的嗓音,如果没有女人,仅仅有男人存在于世上,那么你的嗓音永远都不会变化。

之后你的嗓音中有了一种诱惑人的磁性,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你才开始用你独特的嗓音陈述,尽管有人说过:“今日人们陈述历史的公式就像一场一连串诠释一百三十八首贝多芬作品的盛大音乐会,但每一首只演奏前八小节。十年后同样一场音乐会,演奏的可能是每一首作品的第一个音符,一百三十八个音符串成一个旋律。二十年后,贝多芬所有的音乐将被缩略为一个很长的高音符,如同他聋了的那天听到的那个音,无止境且高尖。”你的歌声在富有磁性的独特力量之中迅速改变着你的人生,当一个男人的嗓音中装满磁性的空间时,你已经被唤醒,当你从梦中醒来,你准备看清四周向你呈现的陷阱时,你一只手拉着你的母亲,一只手拉着你的女人,她们靠近你的身体,这一时刻,她们已经充分地信赖你——这是你带磁性的声音获得的第一种成功。

歌声感动了你所置身的世界,因为歌声有磁性;你沉浸在歌声之中,你发现了自己不可能再回到身穿学生装的二十岁,你开始谨慎而仔细地听着自己的歌声,一个女人告诉你,她是因为听到你的歌声而对你发生兴趣的。你的虚荣在这个女人的叙述那里得到了一次满足。

纳博科夫说:他将重新戴上他的面具并继续他的跺脚和刺击,而我则从来路跑回去。门厅的大火炉里圆木发出一记冰冷的震撼。

语言在你那里同样是为了与世界的沟通,当你的嗓音具有磁性般的力量时,站在你面前的那个男人刚才还是一副傲慢的冷漠,他此刻褪下了皮手套,伸出手不断与你握手,当你们沿着一片废墟往前走时,两个男人同样是悠游于时间之中,在这个世界上,两个男人的终生交换开始于他们相互吸引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你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广阔辽远的废墟上飘荡着你的歌声,男人如果没有歌,一只鸟就不会被惊走,而废墟上那天回荡着你磁性的歌声时,鸟儿们飞走又飞了回来,一个用歌声打动了世界的男人,正是你想去了解世界,并去征服世界,而你和另一个男人站在废墟上,当一只鸟又一只鸟飞越了你们的视线之后,你们渴望着去搏斗,你们在彼此的声音中感受到了自己的焦虑,忧伤,期待,而这需要从一片废墟出发,就这样,当你磁性的声音覆盖在大地和一个女人那两片潮湿的嘴唇上时,一个辗转难眠的梦折磨着你,这是一个男人在出发之前身体的焦躁时期,这是你的嗓音从过去进入未知世界的时刻。

不忠

奥克塔维奥·帕斯说:经过爱情和我们从杀死我们的时光那里偷来几个时辰,有时把它们变成天堂,有时把它们变成地狱。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时光都扩张,不再是计时的分秒。爱情超越了幸福或不幸,尽管它两者都是,它却是强烈:它不能给我们永生,只能给我们生命,在那一秒钟时空之门开了一条小缝:此岸即彼岸,现在即永恒。在爱情里,一切都成双,一切都竭力要合为一体。

在一个星期天的阳光上面,你开始对另一个女人诉说爱情,从那一时刻开始,你就开始对你的婚姻生活不忠,不忠意味着你的“身体不再是牢房了”。在婚姻之外的人行道上,走着你和她,由于没有一张契约证书束缚住你们,你们的情感来自心灵,你们狂热、忘情,向人行道上的一座公寓楼走去,深处有她的房子,她抓住你的手,你们同时上楼,你知道你正在对妻子不忠,你对她保证过的事情将被你推翻,诺言全失效,你正在与另一个女人约会,婚姻之外的爱情在等待着你;你被她带到楼上,卧室,带到婚床之外的床上,你闭上双眼,你似乎听见了妻子在斥问你:“你为什么背叛我的情感,你为什么对我不忠?”然而,随同你与另一个情人急切地拥抱,那个声音仿佛飘拂在屋顶之上,然后被一只缺了盖的瓶子带走了。

你正在尝试着不忠,你并不想对你妻子不忠,一切都是在不测之中到来,你并不想“惊醒命运的魔鬼”,你穿上了鞋子和裤子,重新来到街上,来到人声鼎沸的声音深处,你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在这个世界上,你头一次开始为一张契约证书的不可靠而感到悲伤,毗连着这座城市的所有街道仿佛变得不太真实,你得回家,无论你的不忠给婚姻涂鸦了多少阴影,今晚你无论如何也得回家。

沿着那道似乎有界线的小路尽头你已经望见了你与妻子的那道阴影,你似乎看见了你妻子站在阴影深处,正往一个木钩子上挂一件十分黯淡的衣服,她捏着那张证书,似乎从一条踌躇的甬道中钻出来,揭示你今夜从一片覆盖着隐藏的不忠中回来的那道缝隙,是的,你和她之间无疑已经出现了缝隙,这条现在可以看见的缝隙,此刻正被你的不忠带到危险深处。

奥克塔维·帕斯说:所有恋人,不管是诗歌中的,小说中的,舞台上的,还是银幕上的,都对抗某种禁忌并打破它,其结果各不相同,而且往往是悲剧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