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福村艰难的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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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绪论(4)

搬迁失败最为本质的原因是,通过集体搬迁所做的村庄规划不是政府的本意,政府的出发点不在于村民,而在于满足开发商开发的要求,用这种类似妥协的方式吸引开发商的投资,这样自然考虑不周,更得不到村民的支持。同时,政府只需划出一块建筑用地,建房费用由开发商投资,就可活生生的造出一个“新农村”,由此可为政绩划上浓重的一笔。而作为开发商,为了能够排除一些阻力,最大限度的获得经济利益,于是出资盖房,借用政府的权力实现自身开发的利益。村民由于在开发中,土地赔偿款过低,土地被征用后生活失去保障,利益得不到保证,自然站起来维权。于是由三方利益出发的博弈正式上演。

(第二章村庄规划过程中的博弈演练)

(第一节福村拉开“三步走战略”的序幕)

福村村庄规划的启动是三方利益的促使形成的。首先,福村是一个具有四百多年历史的传统农村,村庄经济发展滞后,村庄环境“脏、乱、差”现象严重:无较合理的排水设施,雨水与污水混合排放,人畜混杂,垃圾堆、柴草堆、土堆粪堆随意堆放,垃圾随意倾倒,因此,福村有发展经济及改善村庄环境的迫切需要。其次,开发商希望福村村庄环境能够得到改变。坐落在福村的金山风景区,开发已十年有余,前两次的开发以失败告终,最后这位开发商利用这几年时间的开发才算初具规模,金山风景区急需大规模的发展。金山风景区的发展有着自己的规划,发展势头迅猛,而福村人依然过着“靠山吃山”的生活。福村的环境现状和村民的状态,与金山风景区的发展产生了矛盾,成为了金山风景区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障碍,至少从落后的村容村貌上和金山风景区的秀丽风景有些不协调。因此,金山风景区希望福村环境得以改善,甚至是出资帮忙福村做村庄规划。再次,从政府的角度看,政府“招商引资”引来开发商在金山的开发是为本县旅游业收入的提升,自然愿意为开发商“排忧解难”。

让福村集体搬迁已经被证明是一条失败的路子,于是县政府寻找到了另一条路子,那就是就地发展搞规划。镇政府主要领导参加了福村的村民大会,讨论村庄规划的有关事宜,镇政府还花大笔资金请规划师为福村做规划。县长等县委县政府领导也亲自到福村视察,给予福村村民较大的鼓励,县长确定把福村作为新农村建设的重点村。于是一个改变福村现状,让福村走上新农村建设的道路成为一个迫不及待去实现的目标,而村庄规划就这样慢慢的开始介入。

根据福村所处的实际情况,锦镇政府确定了福村走“乡村旅游开发”的路线,因此根据这一思想展开的村庄规划也开始了。首先锦镇政府帮助福村成立了“乡村旅游开发领导小组”,在规划上也是费尽了心思,为了追求最好,先请了永福县城建局设计院做规划设计,而后又请了桂林理工大学的黄淑娟教授为房屋做了设计,最后还请了美国的马克瑞设计师做设计,镇政府愿意出最大的力量来完成这一任务,帮助福村村民早日走上发家致富的道路,一场改变福村现状的村庄规划渐渐拉开序幕。这一重大行动在村里热闹起来,大家说法不一,支持反对声混杂在一起,也有称“规划虽好,就是没钱”的。为村庄规划一事,还专门召开了村民大会。

按照规划的设计要求,“三大工程”摆在了福村村民面前,即人畜饮水、道路硬化和环境改造三项工程。城建局的规划设计中设置了绿化带和绿化点、停车场、新的公路路线、并在童姓房屋后留出大面积的预留地作将来建房用。规划图出来后,立即广泛征求村民意见,并根据意见不断修改、完善。新的规划图在龙姓房屋左侧、后侧以及童姓房屋右侧增加了建房预留地,增设两处公用厕所。同时考虑将来的村庄卫生,将拆去童姓前排的猪圈以作道路,以及不在住房内设置牛栏猪圈,专设了两处牲口房。除此之外,还设计了水塔、垃圾站和变电站的位置。“三大工程”也被定为村庄规划的“三步走战略”。第一步是道路硬化工程。第二步需要改变村庄的用水现状,实施“人畜饮水工程”。靠近金山风景区的龙姓、吴姓和马姓已经在开发商的帮助下实现了自来水的饮用,而上面村的童姓家庭却依然挑水或者从山上接水,饮水工程的目标是要让全村都统一用上自来水。在实现此两项工程的基础上,再走第三步,即环境改造工程,此工程包含卫生厕所的建盖、垃圾的处理、建筑物的改造。

当一幅改变福村现状的美好蓝图准备铺开的时候,村民的心情是激动的,然而在真正的实施过程中,村庄规划却遇到了艰难险阻。

(第二节道路硬化工程的夭折)

一个地区需要发展,交通便利是一个条件,所以“要致富,先修路”便成了大家的共识。金山风景区的开发已经打通了福村到锦镇的道路,并且已经实现了道路的硬化,可以说完全改变了福村的交通状况,如今福村已经拥有了多部三轮载客车,当地俗称“三马仔”。但不足的是,道路是开发商为开发所修,公路的硬化仅仅是到了福村的村口,村内仅有一条不足三百米的机耕路,童姓所在的上面村门前没有通公路,户与户之间的相通还停留在羊肠小道的层面。所以按照规划,村内的道路硬化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可以为村民的生活带来极大的方便,同时这也是村民要做农家乐必须满足的一个条件。然而就是这样一条“致富路”却在村民对土地的执着面前难以畅通,公路所经之地的主人要起了“地盘钱”(即村民所属土地,当地习惯称为“地盘”)。因为修路必然要将原有的狭窄机耕路扩宽,而扩宽有挖和填两种方式,如果是挖,会挖去路面上村民的菜地,如果是填,则会掩盖路下面村民的田,村民不同意。下面是童水永在村民大会上讨论修路时说的一段话:

(时间:2009年4月28日晚九点地点:童少友家)

童水永:要修就修啊,要怎么弄就弄啊,我们又不反对。当初开现在这条路的时候,我们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人在开别人的田做路时积极的很,可是到自己的田的时候就不同意了。这样一来就要问了,别人的东西不是东西,自己的东西才是东西是吧,看不惯这样的人。现在要怎么修都行,能进来车子就行了,水口那就能倒车啊,我们拉砖的车都能进来。不过里面要扩宽有什么用,外面的路都没扩宽,外面的是别的村子的田,你怎么能开得通呢?

从童水永的话中我们能得知他对修路

是报消极态度,村里还有一部分和他一样

态度的人。同时,在童姓的房前修路,需

要经过部分村民房前的晒谷平,而晒谷平

同样狭窄,不够规划设计中道路的要求,

因此还需要拆除部分童姓房前的猪圈和牛

栏,这些村民因自己利益受到损失还是不

能同意修路。

修路原本是一件好事,可在会议上讨

论此事之后,修路就如瘟疫一般传开了,

大家都对此议论纷纷,挖了我的菜地,我种什么吃?占了我的田,谁给我粮食?拆了我的猪圈、牛栏,我把猪牛关哪去?占了我的晒谷平,我以后还怎么晒谷子?于是很多人都表示,修路可以,但是只要是占了我的地,拆了我的猪圈,就拿钱来补。使得当时村里笑传这样一句话“要致富,先修路;欲修路,先支付”。其实在规划当中,有设计猪圈牛栏的指定位置,可村民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下面是笔者和村民童风姣在村民大会上的一段对话(以下笔者简称“笔”,童风姣简称“姣”):

(时间:2009年5月2日地点:童汉阳家)

笔:我们需要把现在大家房前的这个猪圈这些拆去。因为道路需要扩宽。

姣:那把我们这个拆掉,我们这个猪牛怎么办啊。

笔:哦,这个你看,规划局已经在这个规划图上专门给出了猪圈和牛栏的位置。

姣:这个在哪里啊?我又看不懂。

笔:这个就在童仁军房子下来一点的地方,就是那条小路上。这里就是大家统一关猪和牛的地方。

姣:全部人的猪牛都关一起去啊?

笔:嗯,是的。这样就有利于我们村的卫生。

姣:要将猪食挑那么远,搞得那么辛苦我们每天做工都已经很辛苦了,大家的的猪都关在一起,到时候猪到处跑,弄混了都不知道?又离我们住的地方那么远,被人偷了都不知道。还有啊,这前面要拆掉,公路要从我们房前过,那晒谷坪不是变成公路了?

笔:嗯,是这样的。

姣:那你说把晒谷平给占了,你让我们以后在公路上晒谷子吗?那你现在这样子说,以后有游客来了,要停车子,我们的谷子还会让晒吗?

城建局设计院的规划刚做完实地勘察,村里就传言此次规划实施需要一百万。因此,个别村民也扬言只要公路经过自己的地盘,就要收“一百万的补贴”。说此话的村民自认为修公路是开发商坐享其成的阴谋(认为道路开通后,开发商可以借机开发村子往里不到一里路的水库,这样就省去了开发商开路的成本),也是为自己“利益”不像以前那样遭受践踏,而公开站起来“维权”。

由于修路涉及到了村民的土地占用问题,同时拆除村民房前的圈舍存在相当大的困难,于是考虑另外一条路线。然而经过实地勘察,另一

条路线行不通,原因是另一条路线将会破坏村水口

的风水和景观,公路的坡度也会加大,最重要的是

另一条路线成本高且无法达到上面村主体村民实现

交通便利的要求,这一条路线同样遭到大多数村民

的反对。此前由于金山风景区开发,政府进行的大

量征地,已经使得村民对政府在土地上做出的任何

细小动作都十分敏感,即便是为村民修路这样动用

部分村民些许土地,村民也担心自己利益受损而极

力的自我保护,哪怕是随处听来的找不到合适理由

的“一百万规划”也是不停的猜测政府是否有何动

向。既然道路硬化工程的前提——开路都遇到了如

此大的困难,只好将第一项工程暂时搁置,先进行

第二步工程——人畜饮水工程。

(第三节犹如登天的人畜饮水工程)

福村村庄规划的第二项工程“人畜饮水工程”是从县水利局争取来的。广西有三个试点县做人畜饮水工程,永福县很不容易的获得了这个指标。每一年永福县得到五六十个人畜饮水工程的项目,分到每一个乡镇就是六七个。锦镇政府负责人畜饮水工程的蒙副镇长认为金山风景区坐落在福村之中,福村的环境现状就显得格外重要,于是为改变福村的村容村貌,改善村民所处的生活环境,树立福村作为一个旅游村的形象,应该积极的为福村争取饮水工程的名额。因为这个工程属于国家惠农政策的一项,争取这个名额并不容易,所以申请这个项目前必须

先摸清村民的积极性,才能予以审批,为

此锦镇政府的蒙副镇长专程到福村组织

召开村民大会了解村民做饮水工程的意愿。

在得知村民对做饮水工程有着积极的心态

之后,福村很快就获得了水利局审批的

答复。于是乡村旅游开发领导小组的部分

成员带着柴刀等工具,爬山寻找到了水源

位置,并初步目测了水源和水塔的高低落

差。此后又叫村里的几个主要代表到水利

局上交饮水路线草图,并从水利局了解有关工程的初步情况。回到村里,几位积极的村民又用竹竿一竿一竿的测量了水源到水塔以及水塔到户的管道距离,并由笔者绘制了饮水管道草图。两次上交水利局,对草图做了三次修改,主要是更改管道的路线。

多次在讨论饮水工程的村民大会上,村民对管道的埋设路线、水管大小等提出了意见,要求水管尽可能的大,是村民设想将来做农家乐后家庭的用水量会大幅度的增加,个别村民是希望将自来水用于农田灌溉。部分处于高处的村民还提出水压低水无法到达高处的担心。

在村民的积极状态中,大家都似乎看到了饮水工程顺利实施的希望。然而村民与政府(主要是指水利局)的博弈才真正开始,而博弈的焦点在水利局给福村发的《关于福村人饮安全工程有关事宜的承诺》(以下简称《承诺》)中得以体现。《承诺》是水利局对任何一个村庄在做饮水工程之前必须遵守的几项规定,只有签订了这项《承诺》,水利局才敢为这个村庄实施饮水工程的建设。《承诺》共九条,需要村民在承诺书上签了字并且交了自筹款,才能开始人畜饮水工程的实施,可是承诺书上规定的有些条款,村民很难做到,没有办法承诺。

1.《承诺》第一条:“按照国家下达计划总投资的筹款,即本项目工程计划总投资万元,筹款万元作为该项目的配套资金,在月日前全部筹集到位并上交水利局;并按工程施工要求及进度,投义务工完成所有管道工程的管沟开挖和回填,以及水池修路、挑料等。”以及《承诺》第八条:“拦河堰、过滤池、水池的所需的建筑材料由我方负责挑运至工地现场。”

这些承诺中,首先自筹款难以收集。早在第三次上交饮水管道草图的时候,村民就已经在水利局了解到了工程预算的情况,《承诺》是在村民的自筹款眼看快要筹足的时候才下发到福村的。工程款共需124300元,这笔工程款由国家出90%,村民自筹10%。乍看是一件好事,然而就是这10%让村民犯了难,12430元平摊下来每人要出84元,并不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却足以让大多数村民眉头紧锁。在村民大会上,绝大多数村民都喊起了穷,打起了退堂鼓,此前的积极性消失殆尽。这样的犯难并没有持续太久,通过协商,金山风景区的开发商愿意出资解决60岁以上、18岁以下以及残疾人的筹款。全村这三类人共68人,解决了5712元,村民还需筹6718元。而村民并没有按照剩下需要筹款的人员进行筹款,而是再一次用农村特有的绝对公平方式将剩下的自筹款6718元平摊到全村每个人身上,于是自筹款变成了全村每人37元。就是这样每人37元的自筹款收集却经历了许多的波折,大会小会不知道开了多少次,起初在于钱应该如何平摊的方式上纠缠不清,后来对于哪些人确实有困难需要减免的问题上各不相让。还有在全村多少人口上意见不一致,那些已经出嫁但户口还在村里的人该不该筹钱,因为他们在分钱的时候也算了人口。也为村里几个“钉子户”不愿意掏钱伤透了脑筋。最坎坷的是自筹款收集了长达35天的时间才最终收齐,原因是有人不交,有人交不起,有人交了又因为一些矛盾而退款。就这样交了又退,退了又由领导小组成员做通思想工作再交,如此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