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师》
我高龄。能做任何人的祖母
当我右手举起面具
左手握住心,我必定
货真价实。拥有古老的手艺
给老鼠剃毛。把烛台弄炸
被豹子吞噬。使马路柔肠寸断
分崩离析那些已分崩离析的人
我懂得羞涩的仪式
会忍痛割爱。当太阳自山头升起
照耀舞台中央的时候
我就是传统,无人逾越
当我把祭器高举
里面溅出幽灵的血。是我
在人间忍受着羞辱
我是思想界最大的智慧
最小的聪明。调换左右眼
就隐藏了慈悲和邪恶
而在每一个精确的时刻
我到纺织机后配制泪水
把换来的钱攒起来
现在我打算退休
成为平凡无害的人
2005.1.9
《撒旦》
一生我做一个祷告
配置我。使用我。一个完美的奴隶
但我的主仍未察觉
我变得如此具象,忠实如狗
所以我,仍被弃置
不,这也是谎言
我被逐步引入暗处
潜心追求真理
2005.1.9
《新闻》
一戴上面具,我们
就沦为迷人的人
臣服于激情
和圈内人婚嫁
成为自己幻想的受害者
我们为之广告的产品也被自己
重金购买。在当天的报纸上
我们全部的魅力在于
落幕之后,落魄街头
2005.1.9
《过气的刀》
我要把刀
一把暴露我心腹的刀
一把忍痛割爱的刀
割掉我的指头,我的性格和皮毛
分离我们交头接耳的唇舌
我要这把刀
划开我青春的时代
让我的气,脱壳而出
2005.1.9
《大梦人生》
逃。被人追。上墙。翻身。不灵活。终归逃掉。勉强竖直飞起,到2米左右难以再升高,被恶人摸索脚后跟。而过去我飞得高,很高……儿子饿,哭。起身喂奶。5点。想着再也飞不高的梦,那些遗失的高度,必被我儿掠去。
2005.1.2
《被神之手》
我家阳台对面
轮番修建世界各地的风光
今天,为了建百花大教堂
(外壁是令人哭泣的苍白)
一座印度寺院正被拆除
妈妈来到阳台
问我昨天有没有哭
我答,不过是想出门远行
三座新塑的橙红色头像倒了
绿砖红瓦发着铀光的一面墙紧接着坍塌
在楼前,像一个个被神的手
迅速抽空的麻袋
尘土一下子掩埋了我的房间
2005.1.25
《爱国者》
这个上了年纪的人
随身携带一口棺材
乌木的料。空虚的里
防不胜防的谚语
他常常肩负众多外交的小旗远行
死亡就常常敲打他的驼背
看上去他多像个平常的老人
对荣耀深藏不露
对细节不屑一顾
且不再在意后辈
效仿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他要为国家利益
环球一周,在有生之年
计划。恩准。筹备
中国大棉袍、棉鞋
筹备褐色的眼球
灰白的毛发,以及
一颗中国心
而一想到心死国外
真正的爱国者便浑身颤抖
2005.1.12
《大诗人改诗》
大诗人本是不改诗的
他的行走其实是
爱好者们的传阅仪式
这便是他“行走既传阅”的来历
他也会到小诗人当中去
自然是被请去的
大诗人亦愿意被请
在诗歌自习室里,偶尔
赞叹某人写得真好
多数时候沉默
他要找出那个一念之差的人
破一次例。试着加深一次拙劣
比如这次,一句“爱和恨都是卑微的”
让他眼睛一亮
他用铅笔把“卑微”改成
“卑鄙”说,力量就出来了
然后离去
2005.1.14
《长》
随同几个大便块,开始
羞辱的仪式。自出生
罪过随即被发觉
被教育,口口声声
惩罚可以简单、迅速
责骂。巴掌。红红的小屁股
也可以无限复杂下去
历经数代来修正,已经
越来越考究
2005.1.12
《洪》
我的儿女们自远方传来消息
他们在我之前
携手死亡
而依然流连这世界的人们
你们还不来
咒骂我
我为你们的死已写诗多年
在无意打开的页面上
我的屏幕紧接着停电
于是,我的死仅有片刻的显身:
告别之手挥动在
水平线的不平之中
你看,我的儿女们还来不及长高
他们还来不及学会简单的生活
来不及饲养一条狗
我的儿女们还来不及谴责我的伤害
正如你们所见:多年来
我参与了人类毁灭的教育
以母亲的名义生下一个孩子
给他爱和灾难。我不再提出任何问题
因为上帝,不负责解答
我的上帝甚至不负责解答我的残忍
2006.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