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不言语,别过头去,玄烨的目光却依旧像一柄利剑,躲闪不开来。 “纳兰成德,爱兰珠的心里始终有你,倘若不是她离朕而去,朕当时杀你的心都有了!”玄烨说完,却是哑然失笑,“可朕却舍不得杀你,朕想知道,在她爱兰珠的心里,朕哪里输予你去。” “皇上言重了,倘若皇上咽不下这口气,大可明日便下旨赐纳兰成德死罪,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一了百了。
” “当真不怕死么?从朕登基以来,从没人敢如此对朕说话,”玄烨转眼盯着容若,“倘若我爱新觉罗氏如此的小肚鸡场,你叶赫纳喇氏到今天还能存活在这世上么?” “生又何喜,死又何惧,”容若淡然一笑,“只是不曾想清楚为什么皇上今日与奴才讲这些?” “为什么?朕也想知道,”玄烨顿了顿,“你大婚的时候,朕喜得皇子,可不及一个时辰,朕的皇后便薨逝了,一喜一悲,让朕措手不及。” “一喜一悲?.....倘若猜得到那随之而来的悲,那份喜,不要也罢。” “可是她们会在天上看着,看着她们用自己生命去成全的孩子是怎样在活着!纳兰成德,你在辜负她!” 容若不言语,只是抱了坛一口接一口地饮着酒,眼泪混进酒里入喉,酒的辛辣里一抹咸咸的苦涩。 “朕再给你百日的时间去告慰亡灵,百日后进宫伴驾,不得有误!”玄烨起身,晚风吹起袍角,衣袂飘扬。 “倘若奴才不从,是不是抗旨不遵?”容若苦苦一笑。
“你的命早就在朕的手里,就凭你今晚与朕比肩而坐、上下尊卑不分、对朕大放厥词,朕就可以给你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纳兰成德,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纳兰成德没法选择不生在朱门华第里,而如今,却连选择死的权利也没有了,哈哈,”容若将酒坛重重地摔在亭柱子上,仰天大笑。 “朕不叫你死,你就得给朕苟活着,君臣之道,朕会吩咐明珠教予你,纳兰成德,你得给朕好好地活着,替爱兰珠活着,也替你夫人活着!”玄烨上前抓了容若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完松手转身而去,眼前的凉亭却渐渐模糊不清。 他记得爱兰珠离世的时候,他依旧将自己关在了乾清宫里,扔落一地的杯盏碟盘,三日后推开宫门,阳光刺痛双眼;赫舍里殁的时候,他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在坤宁宫静静地看着襁褓里沉沉睡去的皇子,看着赫舍里手自己的性命换来的皇子,心如刀绞。 那一刻他指骂上天的不公,他爱新觉罗﹒玄烨的一生,已是千沧百孔,生离死别无数,可何苦还要让他小小的皇子,一出世便生生失去亲额娘? 可他却明明白白告诉纳兰成德,上天待人是公平的。上天在这一方面给你无限的欢喜,就会在另一方面降临你无限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