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玄烨随明珠进了后院里,就听有人在对月轻吟,声音里一抹哑然与凄凉。 渌水亭下,容若坐于阶下,望着那两株并肩的夜合花树,凄然地长笑。 “容若,御前不得失仪,”明珠心下不忍,可是玄烨在一侧,不得不上前轻拍着容若的肩膀。 “明珠,随了他吧,”玄烨轻语。 容若抬起脸来,额头缠了白纱,隐隐地沁着血痕,“阿玛,锦瑟刚刚托梦给我了。” 明珠悲从心底起,就听玄烨吩咐道,“明珠,府上是不是存有两坛上百年的桑落酒?”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何,”容若喃喃而语,摇晃着站了起来,“醉了容易,可这离愁别绪,皇上,要相忘却是难。” “容若,不得失礼,”明珠转身离去间,就见容若扶了亭柱苦笑着而语。
“明珠去吧,今日府上没有君臣,”玄烨上前掀了锦袍在亭下坐了,“你可有醉过?” “醉过,醉过三回了,可酒醒了,却依旧记忆如新。” “朕当真羡慕你,想醉一回,却不得由已,”玄烨轻叹一声,抬头望月,“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容若长叹,“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明珠带人亲手捧了桑落酒而来,拍去泥封,酒的清香醇厚瞬间在亭下蔓延开来。 “双宿双飞,于你而言,却是胜过身家性命与荣华富贵,”玄烨感叹道,抱了坛子大饮一口。 “皇上,容奴才备下几样下酒菜来,只是不知合不合规矩?”明珠看去,心下忐忑不安起来。 “明珠下去吧,倘若明日太皇太后知道了半分,朕治你一个多嘴多舌之罪,也罚了你去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玄烨皱皱眉。
“皇上睥睨天下,这等儿女私情怎可放在眼里,”容若抱坛小饮一口。 “不是在眼里,是在心里,”玄烨别过头去,“朕虽高高在上,可朕终究是凡人,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朕一生经过的生死离别,却是胜过世间大多数人。老天对人是公平的,他让你在一方面得到多少,就会让你在另一方面失去多少。朕虽得到了天下人人觊觎的皇位,可朕却八岁丧父,十岁丧母,十六岁第一位妃子殁去,十七岁时第一个皇子逝去,十九岁时婉贵人离世,二十岁时朕的第一位皇后也离朕而去,纳兰成德,比起朕来,你却是上天最眷顾的人。” “婉贵人,于皇上很重要么?”容若放下酒坛,试探着问道。 “朕今日没把你当外人,”玄烨抱起坛来看向容若,“婉贵人与宫里其他女子不同,在她的眼里,朕给的恩宠不是荣耀,而是负担,”玄烨顿了顿,“这方面,你到是和她一样,你纳兰成德是清高孤傲,而爱兰珠的眼里心里,却是从来就不曾有过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