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十一封烈士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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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往事如风

周梅走到陌生男子面前,心中早想好着千万个理由,可是话到嘴边,只说出最简单的一句:“我请你吃饭!”

陌生男子抬起头,打量周梅一眼后,轻声说道:“谢谢!”

很是简单的两个字,令周梅差点流下泪来。男子的声音有点嘶哑,应该是在桥头痛哭时哭成这样。陌生男子道过谢,接过周梅递过来的盒饭,只是几口,就吃完第一个盒饭,然后打开,再吃第二个。前后两个盒饭吃饭,男子只用了一分半钟。中途没有喝一口水,也许是自来水,早已喝够了吧。

“等我,我再去买。”周梅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陌生男子说道。

得到男子肯定的点头后,周梅欢快地跳起来,飞快跑去医院饭堂打饭,再不怕男子溜走。因为在潜意识里,周梅感觉的到男子轻轻的一个点头,就是一个承诺。

不大会功夫,周梅带回来五个热乎乎的盒饭。其中陌生男子吃完四个,周梅一个都没吃完,还剩余一小半。当周梅把剩下的一小半饭放在草坪上时,陌生男子顺手拿起来,两口就消灭干净。

如果是在单位,如果是在朋友聚会或者什么活动上,周梅吃喝剩余的东西从没人敢动,因为那会令人臆想翩翩。像什么变相的接吻了,同吃一碗饭,共喝一瓶水了!但是今天在这里,周梅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在陌生男子眼里还有那神情上,周梅看到的只有庄重,对待食物的庄重态度。突然的,周梅从陌生男子身上感到自己的渺小,以及以前对于自己挥霍浪费不认真态度的极度不安。是的,是不安,周梅心里极度忐忑。

陌生男子打开纯净水,递给周梅一瓶,自己再打开,喝完一瓶水,擦了擦嘴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浪费食物不好!”

“恩!”周梅慎重的点点头。这头点的也是一种态度,一个承诺。承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挥霍浪费,绝对会珍稀每一粒粮食。

“谢谢你的饭!”陌生男子用沙哑的声音对周梅说道:“从边境大桥开始,你一直跟踪我到这里,不会只为了请我吃饭吧?”

“啊!”周梅惊讶的叫出声来:“你都知道?”

“你跟踪的太业余了!”陌生男子说道:“在外面的公厕前我喝水,就是想看看是谁在跟踪我。当年在战场上,上百名敌人的侦察兵都跟不上我。”

“啊!”周梅再次惊呆了,嘴巴张的大大的,不知道合拢。

“是好奇吧?”陌生男子盯着周梅问道:“一路走来,我看到太多像你这样对我感到好奇的人了。”

“恩!”周梅点点头:“我看到你裤袋被割破了。”这句话,是最好的解释。

“谢谢!”陌生人坐着点头感谢:“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孩子?”周梅拉长着清脆的声音,指着自己鼻子问道:“孩子?拜托!我今年二十二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陌生男子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今年五十一岁。”

“啊!”周梅今天确实被陌生男子给震惊无数次,尤其是这五十一岁高龄,看上去却好像是三十上下的青年。

“看着不像吧?”陌生男子解释道:“我在病床上昏睡三十多年,去年这个时候方才醒过来,又用了一年时间恢复。在病床上这三十多年,我身体新陈代谢比较缓慢,所以看上去没有那么老。”

“昏睡三十多年?”周梅再次被震惊了:“那不是说你做植物人做了三十多年?”

“事实上就是这样。”陌生男子说道:“奇迹发生了,所以我就醒了过来,并且恢复健康。”

“那你来中越边境做什么?”周梅不解的问。

“寻找我的战友。”

“你战友?”

“是的,我最亲密的战友,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陌生男子盯着来时的方向说道:“他们应该还沉睡在那里,我想带他们回家。”

“你的意思是说你曾经的战友,也就是三十多年前的战友,牺牲在越南,你想带他们的遗骸回去?”周梅问。

“是的。”

“三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战争,只有对越自卫反击战。”周梅问道:“莫非你参加的正是那场战斗?”

“没错。”陌生男子点点头。

周梅在报社工作,职业的敏感性以及对待问题的反应速度都极其灵敏。稍微整理下思路,瞬间明白过来。如果在陌生男子没有说谎的情况下,那么这名男子正是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下不幸成为植物人的战士。

一梦三十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名战士奇迹般的恢复健康,往日战斗的情景历历在目。为了寻找失落在异国他乡的战友的遗骸,这名战士意图再次踏上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怎料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社会,空气再没有当初那么纯净。只是车站附近那鱼目混杂的各职业人士,尤其是职业小偷,遇到这种木讷的人,简直是肥羊上门。于是乎钱没了,越南也不能去了。只能临江伤悲,遥拜战友,期待着以后再来。

只是不是当事人,谁人能够理解那份急不可待的心情?已经是三十多年的等待,曾经年纪轻轻的战友,如今父母健在的又有几人?能够让战友的父母有生之年看到烈士回家,看到烈士遗骸落叶归根,那些白发苍苍的父老,又能等上多少年?

三十多年前,那些战友只是十七八岁,一二十岁。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个战友的父母,平均来说都是七十以上的高龄,他们等得起吗?

想起遗落在外的战友的遗体,想起家中白发苍苍的父母,想起父母用颤抖的双手递给自己两万块钱时的场景,杨军不由得泪如雨下。

车站外,当裤带处冷飕飕的凉风吹来时,杨军方才明白过来,遭小偷了。小偷偷走的不单单是两万块钱那么简单,他偷走的是杨军的希望。

铁一般的汉子,战场上奋不顾身,宁死不折腰的汉子,在小偷刀片轻轻划下的一刹那,几乎要崩溃了!

在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某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双拐,每天都盯着这个方向,盼着孩子归家。已经让他们等了三十二年,所以在杨军恢复健康之后,不敢做丝毫停留,立刻踏上寻找战友遗骸的路程。杨军等得起,可是那些年迈的父母等不起啊!

怎奈天不遂人愿,刚出车站杨军就被洗劫一空,计划好的行程又要无限期延迟下去。想起那些老人一双双殷切盼望着的浑浊的眼神,想起曾经最亲密的战友,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如今天人永隔,遗体反而沉睡在异国他乡,不能魂归故里,落叶归根,杨军再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知什么时候,杨军眼前出现一张纸巾,那是周梅怯生生递过来的。杨军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梨花带泪的周梅,敬上一个标准的军力。

周梅也站直了身子,挺起高耸的胸膛,然后对着杨军深深鞠躬。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