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十一封烈士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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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越南行

那一天晚上,两个人在小旅馆度过。本来杨军并没有准备接受周梅的援助,而是打算自力更生,凭借自己的双手,积累起这笔启动资金。怎奈周梅两句话就令杨军缴械投降,接受周梅安排。周梅说:“我从未谋面的爷爷也是在中越战场上失踪的。”第二句是:“我爷爷叫周建洪。”

提起周建洪,杨军瞬间就想起那高大威武的连长。周建洪是杨军所在的尖刀连连长,率领杨军所在的连队,攻克不少难关,立下赫赫战功。在最后一役中,尖刀连所坚守的山头,被敌方坦克,大炮摧毁。在密集的炮火轰炸下,再分辨不出任何一个人形。周连长的失踪,绝对是这个原因。那一刻,杨军的思绪霎时飞回战场上,想起那一场惨烈的战斗。

周梅从未见过她爷爷,周建洪所在的尖刀连在山头消失之后,再也没有一丝音讯。尖刀连所有人,在战争之后都被归纳在失踪人口中,除了杨军这个唯一的生存者。但是,尖刀连曾经坚守山头,抵御数倍于己的敌人数十个小时,保证大部队顺利完成穿插任务的英勇事迹,没有被军区忘记,没有被共和国忘记。事后,尖刀连被授予集体二等功。

其实在唯一的幸存者杨军身上,军区曾花费巨大心血,试图唤醒杨军,揭秘那次山头阻击战的残酷真相。奈何数年过去,杨军一直沉睡不醒,成为真正的植物人。在相关部门研究之后,采纳周爸爸,周妈妈意见,让杨军落叶归根,回归故里,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这一回,就是三十多年。

周建洪,尖刀连连长,失踪在那一场艰难的狙击战中,正是杨梅从没谋面的爷爷。所以在杨梅说起她爷爷也是失踪在中越战场,她爷爷叫周建洪的时候,杨军再忍不住眼角的泪水,不由得跟随着杨梅,接受杨梅的安排,或者算是资助。

在提起周建洪的时候,伶俐的周梅已经从杨军的表情上看出来杨军绝对认识她爷爷。也许她爷爷失踪之谜,从杨军这里可以得到确切真相。资助杨军前往越南,寻找其记忆中战友的遗骸,这并不是一个小项目,凭借周梅的积蓄,远远不够。

这些方面,花费的金钱,根本难以想象,并不是一个小白领三两年的积蓄就能够达到的。关键的问题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三十多年了,每一个国家的发展,在三十年后,都是日新月异。也许几十年前的高山,几十年前难以攻克的高地,此刻已经变为别墅,建筑群,或者宽阔的马路。三十多年了,所有的记忆,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即使你是昨日的记忆,再也找不回昨日的感觉。

山不是一样的山,路不是一样的路,再一个来说,你寻找的是昔日的功勋,对于越方来说,也许是最大的罪人。对方配不配合,还是一个很大问题。这条路,注定是一条艰辛的道路,这条路,注定了其中的不平凡和伟大。

周梅思虑再三之后,打出去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到家里面。周梅跟爸爸接通电话之后,说了两句话:“我有了爷爷的确切线索,我需要资金。”周爸爸没有多余的话,关键的问题是他听懂了闺女所说的确切线索,这是确切,不是模棱两可。所以周爸爸问:“多少?”

“一百万!”

半小时后,一百万的启动资金,就打到周梅卡上。

周梅第二个电话是打到报社的,这个电话打了很长时间。周梅先是给报社的主编讲完一个故事,关于杨军的故事。这个故事足以打动很多人,包括主编大人。这个故事,不单是能够打动人,其中富含的奇迹性,戏剧性,以及沸腾的热血性,足以打动所有有血性的国人。

报社主编在听完周梅所讲的故事之后,没有丝毫犹豫。“这件事,由你全权处理,所有的经费报社全部报销。我只要求一点,这件事,咱们报社必须掌握第一手资料,第一个报道。两个第一,能否明白?”在得到周梅认定之后,所有进入越南前的第一手准备,行动开来。

第二天凌晨,请记住这一天,这是周梅协同杨军进入越南前的同一天,2013年5月17号。

这天凌晨起床,梳洗之后,在旅馆外的早餐店,周梅同杨军讲了具体情况。杨军在思索之后,没有拒绝,完全赞同周梅的安排。任何人也不能说杨军向现实低头之类的话语,因为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困难,比起寻找战友遗骸,送战友回家这件事来说,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为了这一刻,杨军已经耽误三十多年,为了这一刻,失踪战友的父老已经等了三十多年。那些年过花甲,早已挣扎在生老病死线上的父老双亲,再也等待不起。有人资助,那是好事,报道不报道,能不能引起世人关注,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能够早一天寻回战友,送战友遗骸回家,为了完成这件事,即使做出再大的牺牲,即使背负天大人情,杨军也不在乎。杨军暗自里决定:在人生剩余的时间内,做牛做马,报答这些伸出援助之手的善良人。

就在这天下午,杨军和周梅一道,跨过河口,踏足越南。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翻译,一个配合周梅报道的资深记者。

高平,这是越南距离我边境很近的重镇,当时我军在攻克下这座重镇时,伤亡惨重。那个时代的局限性,咱就不说了,很多方便的原因。比如队伍十多年没有打过大仗,比如准备不足,比如军工厂生产的不少劣质枪支弹药……

这就是杨军所在的尖刀连所攻克的第一座重镇。

在高平这个城市,杨军在枪林弹雨中,见多了战友生死。所以在以后的战役中,杨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奋勇杀敌。哪怕只要多杀一个敌人,也许就会少一个战友倒在敌人的枪炮下。所以在后来,才会有个人无数的荣誉,才会有集体的荣誉,才会有最终的胜利。

高平到了,这只是第一站,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行四人在这里找个宾馆住下,然后等待第二天的旅程。

5月18号上午,一行人在杨军指点下,继续前行。走过高平,穿越几个小镇,然后到达记忆中的终点,这就是同登。

同登属于当时中越战争时期的战略要地,距离越南首都河内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可以说当时要不是错综复杂的各种原因,只要我军愿意,可以随时剑指河内,拿下越南首都。奈何只是自卫反击战,达到教训的目的就是胜利,所以很多热血青年的梦想,就此破碎。

可以说,在旅途的后半程,杨军都没有坐在车上,而是下车步行。很长时间内,杨军都是闭着眼睛,在黑暗中,依照记忆中的方向,寻找着前进的目标。因为在当时,大多时候,部队都是在夜间穿插,谁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所以只能靠感觉来寻找。这感觉,对于几十年后的人来说很陌生,但是对于杨军来说,就在昨天,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那份感觉,依然灵敏。

三十多年了,每一个地方的改变都是天翻地覆,偏偏越南同登这个地方的变化不是很大。也许在城市中的变化很大,但是在这个当初战斗过的山头,变化微乎其微。主要原因是这个地方距离城市有点远,虽说是个高地,但是越南的经济水准还是达不到是个高山湖泊,就建立别墅的境地。

看到这个山头的时候,杨军不由得泪眼朦胧。这个山头,正是周梅爷爷,杨军最敬爱的周连长牺牲的地方。在这个山头上,几乎所有的战士都灰飞烟灭,再找不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完整的肌肤,所以他们只能被计算在失踪人口中。

在这个山头上,几十号人坚守阵地,抵御数十倍的敌人整整17个小时。别小看这17个小时,战场上的时间都是以秒计算,17个小时,足以改变史诗,改变所有。正是这17个小时,为大部队赢得胜利,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是伟大的!

在这个山头不远处,有一个山洞,那个山洞里,埋藏的正是杨军所在的班那十一具战友的遗体,他们在那里已经沉睡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