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塔非常享受地应付着人类武士的挑战。要杀他很容易,但泰西-塔愿意给他一个战斗的机会,为了给女王带来更大的荣耀,也可以给自己那些正在观战的武士们好好上一课。
当然,泰西-塔也注意到有另一个人类武士正在靠近,但她毫不在意:两个人一起上更有意思,况且第二个人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呢。赤手空拳应付这两个人绰绰有余,所以她仍旧不打算使用武器,但准备让自己的尖爪派上用场。其它武士仍旧保持旁观姿态,她们知道,别说是两个人类,哪怕是十来个人一起上,也远不是德西-卡女祭司的对手。
泰西-塔挡开了男人朝自己脸上挥来的拳头,正要还击,突然感到血歌中一阵汹涌澎湃,亿万族人心灵之歌的浪潮中,涌动起一股来自十几名姐妹的痛苦和恐惧。
“莉奥拉-朱若。”像是心脏骤然间被闪电击中一般,泰西-塔喘息起来。她在震惊之下打了个踉跄,差点跪倒。那名男性人类立刻朝泰西-塔撞去,但被她狠狠一把推开了。
紧接着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第二个人类武士——泰西-塔满脑子都在想着莉奥拉-朱若,已经忘了那个人的存在——将刀插进泰西-塔的后背,就在背甲下方。
“艾曼纽,不!”米尔斯叫道。
但已经太迟了。他看到艾曼纽从被击落的快艇后朝自己冲来,但那时刚被克利兰人打倒在地的米尔斯正挣扎着起身,无法挥手示意她回去。萨布兰抓住敌人莫名其妙踉跄的时机,趁对方暂时分神,紧握军刀,猛冲了最后几米。
米尔斯朝大个子武士冲过去,想要抱住她,让她无法朝萨布兰转身。可是,尽管那武士不在状态,米尔斯却仍然不是她的对手。对方一声怒吼,就把他扔出六米远,他重重地摔在柏油碎石路上,右胳膊断了,脸也在粗糙路面狠狠地擦了一把。“艾曼纽,”他绝望地叫道,“回去!”
信使的飞船突然在舰桥位置炸开来,冲击力将船壳撕裂,把舰桥中的克利兰武士和人类抛了出去。灯光闪烁了一会儿,然后熄灭了,整个指挥舱一片漆黑。人造重力不复存在,船舱里的人,不论是死是活,全都像子弹一样四处飞弹,最后被呼啸的气流卷裹着,穿过四散的船身,抛入茫茫太空中。
佐藤也被气流带向了舰桥舱口,他挥舞着四肢,拼命想抓住什么让自己固定住,但在一片黑暗中他的努力没能奏效。佐藤感觉肺部要爆炸了,他强迫自己呼气,好缓解一些压力。他知道这么做意义不大,因为很快就能一了百了了,但还是继续按照培训的程序操作着。
佐藤的腿撞上了某个硬东西,他疼得直喘气,肺里本就所剩无几的空气更少了。跌跌撞撞之中,佐藤偶然朝舰桥通道瞥了一眼:通道往前十米远的地方,由良号的船壳已经不见了,他面前无遮无拦的,可以看到飞船外旋转的星星,而那是因为自己所属的这艘飞船残骸本身正在疯狂旋转着。
史蒂芬,佐藤想道,对不起,很对不起我没法回家了……
突然,一只带爪的手像老虎钳那样抓住了佐藤的胳膊,他感觉自己被从迅速减弱的气流中拉了出来。来不及反应的佐藤被强摁着头塞到什么东西里面,感觉像是一个金属织物做成的袋子。他挣扎起来,但肺里的空气已经消耗殆尽,而这双爪子的主人却很强悍,这个克利兰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最后成功地把佐藤整个塞进袋子里,并且封上了这具韧性十足的“棺材”口。
莉奥拉-朱若很疼。她的肺被刺破而塌陷,船尾爆炸时,她被气流从船舱那头抛过来,一条腿已经断了。莉奥拉-朱若意识到,一定是其他人类飞船赶到,他们对着被她遗弃的战舰开火,却不知道它是绑在他们自己的一艘船上的。
尽管行动失败了,但其中仍不乏让莉奥拉-朱若欣慰之处。她带领的武士都被吸入太空中无法生还,但最后她还是蒙女王施恩,在通往指挥舱的舱口附近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当呼啸的空气挟带着船舱里无法固定的东西冲入太空时,这艘人类战舰自动释放出一些类似布袋的设备,莉奥拉-朱若可以肯定,这些是救生设备,设备外部很可能能提供紧急用的空气,而袋子里面空气会更充足。虽然没有灯光,但借着从身后被撕裂的船壳缝隙照进的星光,莉奥拉-朱若能也看得很清楚。她趁着救生设备从面前掠过的时候,迅速抓住其中一个,并且小心地不让尖爪将它刺破。她不顾那条断腿的疼痛,把救生装置夹在大腿间,待信使从自己面前经过时,一把将他从气流中拉过来,然后等了一会,等空气放毕,才把不断挣扎的信使塞进这个安全装置里,希望它机灵点,能够自行启动。
莉奥拉-朱若使出最后的力气,把信使的腿塞进了袋口,然后封闭上他身后的开口。
这是一个救生用“沙滩球”,佐藤想,我在一个“沙滩球”里。飞船的每个船舱里都配备有这样的救生设备,当船壳遭到破坏时就能派上用场,并不昂贵但却很实用。这些圆形救生袋的官方名称冗长啰嗦,所以船员们一般都根据其形状称之为“沙滩球”。
佐藤刚刚被克利兰人密封在这个救生装置中,就有一个小小的气罐开始工作,它放出救命的空气,将这个松松垮垮的袋子撑成一个绷紧的球,同时还自动传送出一个紧急救援无线电信标。这时,球里亮起了一组小灯,柔和的光线足以让佐藤看清楚球的内部,而且球体外也亮起了明亮的灯光,方便救援人员找到他。救生球有一部分是透明的,佐藤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
外置照明灯的光芒照亮了那个武士的脸,她正看着佐藤。外星武士把一只手放在透明的球面上,佐藤也举起自己的手,隔着舱壁对上了她的。
“为什么?”佐藤问道,“为什么救我?”
但那外星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松开手,绕到颈后,脱下了自己的项圈。她把项圈系到救生球外表面的一个把手上,最后看了佐藤一眼,便让他离开了。
项圈由活性金属制成,一般情况下,除非主人死去,否则项圈无法解开。但是这一次,项圈通过它自己的方式明白了,作为生者的莉奥拉-朱若已经走到了圣道尽头,现在她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是让自己以及未出世的孩子的灵魂从这垂死的肉体上离开而已。飞船中漏出的最后一股气流把信使带向了无垠太空。
愿你的人生之路长久辉煌,莉奥拉-朱若看着这一切,在心里最后一次默念道,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她试着放松身体,把注意力集中到腹中胎儿的血歌中,安抚它,让它平静下来。即使是未出世的孩子,在后世中也有自己的位置。她们两个人一起穿过那道无限的生死之桥,从黑暗走向光明。
泰西-塔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她感应到莉奥拉-朱若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已经离世,汇入到祖灵当中。
“不,”泰西-塔低吟着,睁大的双眼里尽是痛苦和难以置信,“不!”对她们一族而言,武士战死沙场是死得其所,是圣道。但此刻的泰西-塔似乎分裂开来,一半仍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另一半却悲恸难当,这情绪如同一道巨大的冲击波,回荡在族人们那永不停歇的灵魂血歌中,整个帝国都感应到了她的痛苦。让泰西-塔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年轻武士莉奥拉-朱若死了,连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而泰西-塔本还期待着,有朝一日莉奥拉-朱若能接替自己的位置,成为德西-卡的大祭司,自己则卸下大祭司的重任,好好训练那个孩子。
泰西-塔在心中望向未来,只看到一片虚无,她的存在失去了意义。她是族人里的老者,帝国上下只有一个姐妹年长于她。泰西-塔知道,死神随时可能降临,今天或是不久的将来,那是迟早的事。而她的衣钵将无人继承,所有曾取得的荣耀,所有苦苦努力的一切,都会如云烟般消散无踪。“我的女王,”泰西-塔低声祷告,“请不要是这样。”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即使是女王也无法让死者复生,哪怕用尽全力也做不到。只有始祖女王克兰-泰斯,在已经化为传奇的岁月里,曾有过这样的力量,但她早在数十万年前就离自己的子民而去,消失无踪了。
圣剑传奇泰西-塔,这位帝国最伟大的武士,跪倒在战场上,多变的命运如利剑般狠狠刺伤了她的心。
那个武士突然像被狠狠打了一拳似地跪了下来,保持着那个姿势喘着气,看上去很是悲伤。
萨布兰没有浪费时间等待。她从武士的身后猛冲过来,使出全身的力量,把整个刀刃都插入克利兰人的后背,就在对方铠甲下方,大约是人类肾脏所在的位置。克利兰人全无反应,甚至像是根本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