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跃迁!”汉森命令道。计划的第一部分只是要引起克利兰人的注意,给她们狠狠捅上两刀后就跑,并且希望她们会尾随人类逃跑的路线。如果在这里停留时间再长一点的话,汉森的战舰恐怕会死得很惨。
“旗舰传来协调信号!”汉森的导航官叫道。当伏罗希洛夫和汉森全神贯注于指挥飞船作战时,两边的旗舰导航官则在直接进行导航协调。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双方导航官能够像同事那样直接进行合作。汉森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本来是被派来这里把俄罗斯人从太空赶出去的。
“所有战舰,准备好安全跃迁!”汉森在星座号持续不断的炮火轰鸣中下达命令。有数枚炮弹几乎同时发射,飞船摇晃了几下。船上的灯光不详地暗淡下来,几个电子面板由于超负荷工作而迸出火花,在舰桥里飞溅开来。
“执行跃迁……”导航官叫道,此时人类舰队的中心正好处于事先指定的跃迁点上,“……开始!”
就在星座号和其余人类舰队消失的瞬间,一阵重炮从她刚才停留的位置横扫而过。
莉奥拉-朱若静静地跪着,盯着信使,其余武士则在她们周围围成了一个保护圈。也许她们不需要这样做,因为人类船员很明显根本毫无威胁:这些人已经差不多全都玩完了。她们进入指挥舱时,这里有几个人还处于清醒状态,现在醒着的只剩下一个,不过这个女性人类战士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剩下的其它人类全都毫无生气地倒在甲板上。
莉奥拉-朱若并不羡慕这些人类面临的死亡。在女王和她的其他子民眼中,人类可能是没有灵魂的动物,但莉奥拉-朱若比姐妹们更加清楚,他们是值得尊重的,他们在卡伦一役中的表现已经赢得了她的尊重。莉奥拉-朱若可能永远不能理解人类这个种族,无法理解他们怪异的行为,比如,在外敌已经逼近的情况下,人类怎么会还在自相残杀?但是莉奥拉-朱若并不需要理解,说到底,她们的责任只是为女王的名誉和荣耀而战,其它的都无关紧要。她历经莫大的苦痛,才在泰西-塔的帮助下彻底明白了这一点,现在这个认知已经成为深深的满足感的源泉。
莉奥拉-朱若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的灵魂之歌正日渐响亮起来。旋律简单,却强劲有力,莉奥拉-朱若知道,这孩子将来会成为一名伟大的武士或者是一名无爪的长老。她虔诚地把手贴在自己腹部,孩子的小心脏开始跳动的地方。终有一日,这个孩子的血歌会变得丰富,充满意义,就像汇聚成河的族人们的血歌一样。
信使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莉奥拉-朱若知道,疗愈凝胶的工作要完成了。被它治疗有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不过她的族人已经因此足有千年未受疾病所累了。事实上,只要是出自女王的意愿,疗愈凝胶能够治疗除了头部损伤以外的所有疾病。信使全身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凝胶从他的肺部汇聚到嘴里,然后流了出来。它已经渗入到信使身体各个器官和结构中,修复了辐射造成的伤害——这是莉奥拉-朱若期望的理想状态——最后它们在肺部积聚,然后从嘴里出来。
莉奥拉-朱若恭恭敬敬地拿起凝胶,现在它带上了病态的黄色条纹,她把凝胶装回到圆柱形容器里,它虚弱地搏动着。一般情况下,凝胶与治疗师结合后是可以再次使用的,但是这个共生体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莉奥拉-朱若会把它带回去,但远在回到帝国之前,凝胶就会死亡:它们很少被用在这个方面,不知何故,修复核辐射引起的伤害是不多的几种会令凝胶死亡的治疗。在她们的文化中,治愈凝胶弥足珍贵,因此这是非常重大的损失,但是这一次,它算是死得其所。
信使躺在甲板上,颤抖着睁开了眼睛。信使看着莉奥拉-朱若,他的眼睛形状很奇怪,比绝大多数她见过的人要细长,像是生来就眯着眼一样。他坐起来,面对着她。莉奥拉-朱若恭敬地对着他低下了头。
佐藤醒来时感觉非常美妙,不仅仅因为他还活着,还能呼吸,而且他真正感到生命勃发,整个人好像焕然一新。
佐藤睁开眼睛,看到有个克利兰人低头跪在自己面前,他突然间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这个克利兰人用来为他治疗辐射病的东西,就是他曾在第一次接触中见到过的那种恶心的粘稠物质。那种玩意儿也许还“修补”好了佐藤身体的其他毛病,而人类的医疗水平对此根本望尘莫及。
佐藤坐起来,那外星武士也抬起眼睛,对上他的目光。佐藤在卡伦没有见过她,但对方很明显认识自己。外星人好像都认识他。在卡伦一战中,佐藤在那艘不复存在的驱逐舰上,曾遇到一群外星武士,当时的情景真是令他抓狂:她们全都跪倒在他面前,就像眼下这个武士一样。佐藤一度愤怒得直想把她们杀得片甲不留,她们不会抵抗的,实际上,那些外星人似乎盼望着死在他手上。可是,尽管佐藤经历过这一切,尽管克利兰人对人类犯下了累累恶行,他还是无法冷血地杀戮,即使对方是入侵略人类星球的外星人。
“船长。”这时佐藤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
他惊愕地看到甲板上的博格达诺娃,她正用呆滞的眼睛看着他。
“不。”佐藤悲伤地叫道,这时他才突然间注意到舰桥上船员的情形,看到他们,仿佛就看到了船上其他舱室的船员:要么死了,要么奄奄一息,谁也逃不过。“博格达诺娃!”佐藤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围绕着佐藤的克利兰武士分开路来,让佐藤过去,跟在他后面,当他在博格达诺娃身边跪下时,她们再次在他们周围围成一圈。“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佐藤热切地对博格达诺娃许诺,他握着她的手,将挡在她眼前的头发拂开。手指接触之处,他感觉一片冰凉,凉到极点。博格达诺娃似乎要比其他人要好一点,但是她显然躲不过辐射的毒害。她就要死了,很快会变得跟其余船员一样。“我要带你走,要把你们全部都带走。你们会没事的。”
佐藤转过身来,对着那个武士,他指着她旁边管子里那缓慢律动着的粘块,然后指着博格达诺娃,还有舰桥上的其他人。“求求你,”他恳求道,“帮他们。救我的船员。”
武士对着佐藤打手势,然后指着粘性物质,把它举高来好让他看得更仔细。它不再是佐藤印象里第一次看到时那种怪异的紫红色了,只看表面,也能看出来这东西是受到损害或者生病了。
“你不能再弄点儿来吗?”佐藤指指粘胶,又指了指博格达诺娃。“该死的,”他生气地吼道,“你救了我,为什么不能救他们?”
克利兰人却只是看着佐藤,那双银色斑驳的猫一样的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没有更多的疗愈凝胶了?是不是她不愿意多给?还是她只是没听懂他的要求?佐藤毫无头绪。
彻底的无助和恐惧让佐藤心头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恨意。他害怕,害怕自己会像第一次与克利兰人接触的那次航行一样,再次被留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成为所有船员中唯一的幸存者。佐藤不愿意,也不能够接受这种可能。不要再来一次了,他悲伤地想,求求你,不要。
博格达诺娃用只比婴儿稍大一点儿的力气握了握佐藤的手,将他的思绪牵了回来。
“她们救了你,一郎。”博格达诺娃喃喃道。卡伦之战前,他和博格达诺娃就一直在一起,尽管他们从来只是朋友和同事,看到她现在这样,佐藤还是心如刀割。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气息渐渐流逝,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博格达诺娃最后一次向他绽放微笑,“我很高兴她们这么做了……”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佐藤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外星人,他用双手把博格达诺娃抱起来,眼泪肆意地流淌着。“不,”他悲伤地叫道,“上帝,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
就在佐藤哭泣的时候,船突然被撕裂开来。
“直接命中!”CNS南安普敦号的战术参谋官叫起来,飞船发射的炮弹一头撞进了一艘克利兰战舰中。这艘战舰足足有重型巡洋舰两倍大,而且已经严重受损,刚刚完成跃迁,出现在圣彼得堡星系的南安普敦号理所当然地将她列为第一个攻击目标。它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是在这紧急关头没有人会去注意:只要是克利兰人的飞船,只管先开火就行。
你******真是霉运当头啊,南安普敦号的船长摩西·布雷弗曼冷酷地想着。那艘敌船的引擎爆炸了,剩余的船头部分炸飞了出去。布雷弗曼把注意力放到附近另外三艘克利兰战舰上。他们这支特遣分队的出没点竟然刚好位于克利兰舰队的上方,纯粹是误打误撞——是好是坏,那就要看你怎样去想了。南安普敦号被分配到巡空舰的第二舰队,本应和汉森的部队会合,然后跃迁到圣彼得堡星系取走核武器保卫里加星的。不幸的是,他们和他们的护航舰队在爱丁堡中了克利兰人的埋伏,跟敌人好一番激战后,现在才到达圣彼得堡。布雷弗曼当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克利兰人,但是他已经确保了自己的每个手下做好了随时应对意外情况的准备。
南安普敦号将第一个目标炸成碎片后,其他克利兰战舰猛烈还击。布雷弗曼命令战术参谋官转移目标,朝其中的一艘开火。这三艘敌舰都朝着刚刚被南安普敦号结果了的那艘战舰全力驶去,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南安普敦号的射击路径上。
“开火!”布雷弗曼一声令下,主炮台便对着新的目标喷出一轮二十厘米口径的炮弹齐射,将战舰震得轰隆直响。“反登陆,各部门,做好准备,”看到敌方战舰愈加靠近,布雷弗曼接着命令道。他曾在卡伦目睹过克利兰人如何登上人类飞船,对船员进行惨绝人寰的杀戮,他决定绝对不让这一切发生在南安普敦号上。又一艘克利兰巡洋舰爆炸了,布雷弗曼说道,“继续开火。让这些克利兰****看看她们是怎样玩完的。”
南安普敦号将剩下的这几艘敌舰成功击毁,然后和姐妹战舰们,带着旁边的CNS由良号以及跟她贴在一起的克利兰战舰所余遗骸,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