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柯岩文集(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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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爱——祖国的明天(1)

我们司机班的赵师傅,见多识广,一般不大容易动感情。可是,在听全国优秀辅导员曹魁珍的报告时,掉了泪。一再赞叹说:“哎,人家那叫啥精神?要是全国的老师都像她,还能有教不好的孩子?那——社会又该是啥成色!”老赵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工人,可他这句大实话却说出了朴素的真理。

知道我认识曹魁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代他转致敬意,并要求她一定要写写自己,但曹魁珍无论如何也不肯。于是,这责任,就“历史地”落到了我的身上。

孩子的寒暑表

我认识曹魁珍,正式的,应该说是在今年第六次全国少先队工作会议上。但实际上,十八年前我就从报纸上见过她的照片,读过她的事迹,知道她是能洞察孩子思想感情细微变化的优秀辅导员,因此人们称赞她是“孩子的寒暑表”。

在那风雨如磐的年代里,另一个当年曾和她一道被总理亲切接见的优秀辅导员,曾不止一次地满怀着热情和思念,对我讲述那次接见的详情,偷偷地给我看那张照片,指给我看哪个是曹魁珍,向我描绘她的工作、性格、向往和遭遇……所以,这次一见面,我俩立即紧紧地握住双手。我喊了一声:“嗨,你这个’寒暑表‘!”她就像亲人似的抱着我的肩头,两人一起哭起来了。当时,在旁边还有几个一起掉泪的老辅导员。这里我不说他们的名字,免得给他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将来,我要一一地写到他们。这些为了祖国的明天、为了孩子们献出了自己毕生心血,而这十几年在第一线受够了罪的、值得尊敬的人们哪!还是回过头来说曹魁珍,“寒暑表”的美称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她一开始当老师时刚刚十七岁。在课堂上一课书十五分钟就讲完了。还剩三十分钟哩,学生在下边闹成了一锅粥。她不知该怎么办地咧着嘴哭起来,走了。一位老教师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回教室,这还有什么威信?!不懂事的孩子有时会不自觉地,做出很残酷的事来的。他们在课堂上嚷嚷、起哄、捣乱,弄得她脚手都没有地方搁……人们在困难面前从来有两种不同的态度,而曹魁珍却不属于惯于退却的那种。她想:为什么别的老师上课孩子们不闹呢?于是她去请教、去学习、报名上夜校,多年如一日地风雨无阻地按时上学:念教育学、心理学、儿童生理学、性格教育学、《论共产主义教育》及《教育工作方法》……并把学习的心得体会运用到实践中去。她尽量扩大自己的知识领域与兴趣爱好,广泛地阅览文学作品。文化教养和那些作品中的英雄人物帮助她闯过多少难关啊!孩子们逐渐逐渐地被征服了,爱上了这个会讲故事又会玩儿,整天笑呵呵的,“懂得那么多事儿”的曹老师。课堂上,她把知识教育、品德教育那样好地结合起来,讲得那样有趣那样美,听还来不及听,谁还闹呢?课堂下,她又组织了那样名目繁多的有意义的活动。春天组织军事游戏,爬山头插红旗,植树、栽花、种蓖麻。夏天组织乘凉晚会、集体游泳、观察星象、开营火晚会。秋天举行“小丰收”活动,广泛开展球类比赛,8月中秋开“月亮晚会”。低年级听各种有关月亮的故事,高年级则展开征服宇宙的科学幻想比赛。冬天呢,她根据长春特有的自然环境,带孩子一起溜冰、滑雪、打雪仗、搞雪地追踪侦察,在增强了对解放军的尊敬和热爱的基础上,排练节目去慰问烈军属……这样,孩子们德、智、体得到全面发展,谁还去瞎淘气呢?谁还有什么心事和想法不愿意对他们喜爱的曹辅导员说呢?

“什么’寒暑表‘?!”曹魁珍笑着对我说:“是孩子们自动把量好的体温报告给我的。”

几年过去了,在曹魁珍早已成为优秀教师和优秀辅导员的时候,一天,二年级的班主任,一个年轻的姑娘揉着辫梢在备课室里嘤嘤哭泣。

“怎么啦?”曹魁珍过去替她擦泪。“太欺负人啦!”姑娘委屈地扑在她怀里哽咽:“我上课……写板书……一转身全班就哄笑……我还以为我背上有什么呢。可是,可是……后来发现,一个小男生一等我转脸就掀开衣服把肚子露出来……四边转着给全班看。肚子上还……还画个大花脸哪!”

曹魁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笑呢,”姑娘在她怀里扭动着:“我不教这班啦,再也不教啦!”“别,别呀!”曹魁珍说:“哪班没有麻烦事呢?找那个学生谈谈吧?”“我才不哪,他把我备好的课全搅了。我怎么完成我的教学计划……”“别光想你。要想他,想他……”曹魁珍深情地说。曹魁珍找那个男孩来谈话,他不来,说:“你又不是我们班的老师,管得着吗?”曹魁珍就自己去到二年级教室,拉着他的手出来,先拿块毛巾替他擦肚子,说:“看画得花红柳绿的,用什么画的呀?”“颜料。”“多伤皮肤呀,快洗洗去吧。”小男孩听话地洗去了。

“你为啥要这样做呢?肚子一冷一热地会疼的呀!”曹魁珍说。“我不管。我要气气她。”“这多不好!你不知道老师感冒了,带病坚持给你们上课的吗?”“要不是知道她今天病了,我还不气她了呢!”“这——”经验丰富的曹魁珍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老师病了反而要气她的道理,可学生告诉了她:“谁让她老乱批评人呢?那天我发烧,还坚持上课,后来刚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就一小会会儿,她就批评我懒,说我不上课间操。那会儿,我可难受了。今天,我也叫她尝尝这滋味……”

“哦——”曹魁珍没有责备他,而是给他讲了许多故事,让他明白:报复是可耻的行为,不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应有的品德。孩子心甘情愿地去向年轻的女老师道歉,以后成为了班上的积极分子,班干部。

姑娘呢,从此也养成了习惯,一看哪个学生打蔫儿,就摸他们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问问是不是肚子疼,懂得了一个教育者要在一切事情上首先为被教育者着想的原则。“不要光想你自己,要想他,想他……”曹魁珍这句话就这样永远刻在了她的心上。

家长的贴心人

老师和家长都希望孩子成才,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但是,对怎样做到这一点,老师和家长之间却存在着难免的矛盾。许多老师常常由于和家长的想法、做法不同而伤透了脑筋,有时还伤透了心。

那么,曹魁珍是怎样对待这个问题的呢?

她在长春师专附小当大队辅导员时,学校一千二百多名学生,她几乎都叫得出名字,能说出七百多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及他们每个人的脾气秉性、兴趣爱好……学生家庭居住的大街小巷布满了她的脚印,她是这些家庭最受欢迎的客人。每年组织暑假活动,她别出心裁地允许少先队员带弟弟妹妹参加,把学校办成了幼儿园。因为她知道在这些工人及劳动者的家庭里,小小孩多半靠大孩子带。你不允许学生带弟弟妹妹来,关心父母的孩子就不愿来校参加活动,而仅仅热心活动的孩子又会给家庭带来困难,引起矛盾。所以她一律允许带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不能只和自己的弟弟妹妹玩,必须关心所有的弟弟妹妹。她把他们组织成“小班”,由大孩子轮流管理,带领他们唱歌、游戏。从而培养了大孩子的责任感和小孩子的集体观念。她还有一个奇特的办法,就是寒暑假各种活动的组织者、领导者选的都是平时班上最调皮捣蛋的孩子。这时他们特别负责任,可积极啦!“为什么呢?”我有些奇怪了。“因为他们平时在学校永远也’捞‘不上个干部当,同学们不选他们哪!”

她笑得咯咯地说:“为了培养和锻炼他们,我就’独裁‘一下,把他们派去给小家伙们服务。去和这些’领导‘一个个地谈话,启发他们的责任心和荣誉感哪!”

“他们能干好吗?”我问。“能。你还不懂荣誉感对孩子的作用有多大吗?”“你真敢干。”我说:“可有时也出点纰漏吧!”“谁说不是呢?但事事想在前头,就可以把纰漏消灭在萌芽状态。我有时真是忙得头晕眼花的,常常想,要是老天爷多给我长一百双眼,一百双手就好了。”“那你可真够好看的了。”边上另一个老辅导员打趣地说,“胖墩墩的,可真成了千手千眼佛了。”我们几个人叽叽嘎嘎地笑成了一团。半晌,曹魁珍又正色说:“管它什么佛相鬼相的,我有时真忙得头来不及梳,脸来不及洗的。要不是为了在孩子们面前保持老师的尊严和美感,我真累得能一年不换衣服,省得洗呀。”这次,我们大家的笑却都是噙着泪水的了。同学们,家长们!你们可了解这些有着金子般的心的老师和辅导员么?

曹魁珍班上有个男孩子,外号叫“黑黏糕”。黑,是因为脏,东北话叫“埋汰”。黏糕,可以想象是黏黏糊糊,拿起来黏手放下去一摊,总之叫你没法弄呗。他倒也不是样样事都叫人没法弄的,就是和爹妈关系不好。他爸爸是个老工人,脾气大,常动手打他,越打他就越不在乎。他妈生气不给他饭吃,他就抢着吃,成心用手抓着吃,“埋汰”人。气得他妈直哆嗦、他爸往死里打他。曹魁珍一次次往他家跑,劝解了不知多少次。虽然劝说一次好一点,但他父亲自尊心极强,常常不容易听进劝,因此,效果不大,过几天就又周而复始了。曹魁珍为他们愁得睡不着觉。

但性格古怪的孩子往往又是最敏感的,他们常常本能地依恋爱他的人。“黑黏糕”渐渐地有点变化了,他开始为了曹老师洗脸,为了曹老师做功课。在学校,扫教室、修桌椅,为曹老师什么都干,可就是不做算术作业。曹魁珍一说他,他就答应:“哎!”可第二天还是不交作业。

“你最近进步多大啊!”曹老师拉着他的手说。“嗯哪!”“你要是再把作业做全,不就更好了吗?”

“不行啊,曹老师!”他黏黏糊糊地哼唧着:“您是不知道啊,我对算术过敏,一做它就头疼。”

“哦!”曹老师从此就每天和他一起做作业——她批她的本子,他做他的算术。一见他拧起眉头,她就给他讲解,治好了他的“算术过敏症”。从此,他对曹老师更亲了。

可是不久,却又出了这样的事儿。有一天,他得意地对曹老师说:“我今天,可把我爹妈整治得够戗。”

“怎么整治的?”曹老师惊慌了。“您别害怕,也没啥大事。他们不喜欢我,包饺子全家吃肉馅的,叫我吃菜馅的。可他们是双职工呀,饺子得我包。等他们一上班,我把肉馅的都吃光了,给他们剩的全是菜馅的。”孩子得意地说。

“你这事做得不对。”“大不了再打我一顿呗!”

曹老师当天晚饭也没吃就上了他们家。家长气呼呼地这么长那么短地又把这事说了一遍。曹魁珍笑嘻嘻地说:“哎呀,今天我可不是处理这事来的。这事以后再说行不?我今天来,是来求你们帮忙的。”

“只管说。您的事,我们没有不能办的!”“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要总结一个材料,得去拜访一位家长。他家远,回来太晚我害怕,得大哥陪我去一趟……”“这还算个事?”豪爽的工人穿上衣服就走。去拜访的,是全校家庭教育做得最好的一位家长。曹魁珍拿着笔记本,一句句地问,一句句地记。这位工人师傅,也听得入了迷。一直谈到后半夜,出来时,顶着朔风寒月,这位“黑黏糕”的爸爸热呼呼地说道:“曹老师,您真叫我脸红啊!这哪是叫我送您,这是您大雪地里往我心里点火加炭哪!我这辈子算忘不了您啦!”

是的,忘不了。曹魁珍就这样用自己的心往别人心里“点火加炭”,这样的火焰是会照亮几代人的心的。现在,你如果有兴趣继续打听这个故事的下文,那么,请您别再叫什么“黑黏糕”的爸爸了。因为“黑黏糕”本人早就不黑也不黏了。他早已是一个工厂的优秀工人、基层干部了。而他常常是那样深情地乐于对人讲述——不仅是他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他还一定要告诉你,他自己也早有了孩子,并且孩子也当过曹老师的好学生呢。

毛遂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