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公务员之二度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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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婚礼 (1)

余非听母亲说起此事,再次告诫刘思绢,结婚不收礼不仅是他定的规矩,还是党纪的要求,亲友之间的礼尚往来都要严格把握一个度,非亲非友的礼更是一概不能收。见余非态度坚决,刘思绢不敢不听。而且为了融洽家庭关系,特意向聂美凤道了歉,说自己年少无知,以后会多多注意。聂美凤还能说什么,一笑付之,二人遂重归和睦。

尽管余非一再低调处理,他的婚礼仍然隆重而热烈。此前,他领着刘思绢看望了在监狱中服刑的父亲。余洪清见一对新人走来,不得不强挤一丝笑容。他的心里其实是不满意的,因为他早已得知那刘思绢来自于极普通的家庭,无任何可以依靠的背景,这对于身在官场的余非来说,并非福音。可他们母子就是不听,事已至此,余洪清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老调重弹,让他圆滑处事,切不可轻易得罪人,尤其是上级和同僚。

其实余非相比过去的卤莽要稳重许多,但所谓不得罪人似乎很难做到。为了建梁河大桥,他与书记据理力争,坚决反对与上海征远公司的合作,后又在大桥工程项目招标上坚守原则,不知得罪了多少官商显贵,包括他的上级钟学林,也在不经意间给得罪了。不过余非自感问心无愧,他不想桥建起来了,人却倒下去了。在这一点上,他很感激书记吴益群的支持,其实在发展县域经济、造福梁木人民方面,他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虽然有时因为方式方法的异同会出现一些争论,但总体上保持了和谐共处。

最近吴益群提出开发新城区要“二十年站前列、五十年不落后、一百年不遗憾”的观点,让余非好一阵消化。他挺佩服吴益群的魄力,因为吴益群的思想观念总是很新,知识面也很宽。吴益群与他商量说,城市建设不能小家子气,要看到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四十年后的发展,要为今后预留发展空间,道路、广场、花园、办公大楼、宾馆、商场、住宅小区,等等,都要有大气魄,不要建个三五年就落后了。他提出新城区的主干道起码应宽达80米以上,广场面积要达到150亩以上,否则现在虽然觉察不到,若干年后就会觉得城市过于拥挤、空间过于狭小了。

余非认真学习吴益群的这些观点,觉得不无道理,但有一个担心无法回避,即用地的问题,因为国家政策对城市用地要求很严,土地法明确规定,征用基本农田、征用基本农田以外的耕地超过35公顷的、征用其他土地超过70公顷的,必须报经国务院批准。这样一来,城市建设就无法达到吴益群所说的二十年站前列的标准。

“中央是对全国大势的把握,基层有基层的实际困难。”吴益群就余非提出的疑问解惑道,“按照现有的精神,我们这个新城区将建不成什么样子,但开发新城区又是我们的即定政策,是提升城市综合竞争力、造福60多万梁木人民的一条重要途径,如果建不好,同样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所以,我们要科学的对待上面的要求,国家也提倡区别对待嘛,在梁木县这个城市建设相对落后的地方,在用地方面搞一些变通也未偿不可。”

余非当然知道吴书记所说的变通是何意,即将新城区的用地化整为零,分批次上报,每次上报的土地控制在土地法要求的70公顷以下,耕地控制在35公顷以下,这样就规避了国务院的审批。同时尽量将耕地“做成”其他用地上报,可更多地报批到一些城市用地。

这样妥当不妥当呢?余非思量了很久。

他曾在许多城市考察过,人家那县级城市拉开的气势、那城市建设的高标准,真可谓称得上一百年不遗憾。如果现在梁木县不将标准定高一点,步子迈大一些,肯定要被远远地甩在人家的后面。别说与发达地区相比,就是和周边的一些县市比,都落后了。

为了新城区的宏伟蓝图,为了梁木县的经济发展,最终,他决定支持吴益群的意见,精心构造好这一“善意的谎言”。如此一来,书记、县长的意见统一了,县委、县政府和县直有关单位立即开始运作,并对原有的新城规划重新进行修订。

梁河大桥开建,新区又在紧锣密鼓地规划建设中,蕴藏的无限商机吸引了不少投资商的目光。当然主要是房地产企业,他们想在梁木县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造城运动中分得一杯羹,其中尤以江苏客商郝建利实力最强。这位通过梁木县招商局请过来考察的江苏锦绣河山集团公司老总宣称,愿意投资五至六亿元参与梁木县新城区的开发,包括建设一座大型商品住宅社区、一栋商贸大楼和一家目前梁木县规模最大、标准最高的宾馆。

对于在业界颇有影响的“锦绣河山”有意投资梁木,余非自然高度重视,因为这么大的投资对于新区拉动人气、聚集商气具有重要意义。但对方提出的条件却有些难以接受,他们要求梁木县政府以零地价方式出让所需商业用地。

“现在最重要的是营造新区投资的热度,余县长,这么大资金投进去,你们并不亏啊,因为将带动其他资金源源不断地投入,到时新区的土地肯定就成抢手货了。”郝建利在余非办公室谈合作事宜时,努力“开导”眼前这位年轻县长,“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公司走的是第一步,是开拓性的,存在很大风险,所以需要政府给予特别的优惠,否则对我们公司将无甚吸引。”余非说:“我们十分欢迎‘锦绣河山’投资梁木县,考虑到你们将是第一个进驻梁木县新区的大开发商,所以我们将在土地出让、税收上给予优惠,但零地价转让所有用地,实在是有困难,无法向梁木县的干部群众交代。”

郝建利又陈述了一番利害得失,称梁木县小小的让利,将获得后续大大的收益,可余非仍然感觉无法接受。土地是最为宝贵的资源,当初上海征远公司借梁木县无钱建桥之机,想以低成本圈去一大片土地他没有答应,现在郝建利又想以第一个投资开发为名零地价圈地,他还是不能答应。余非想,只要运作得当,宣传到位,相信会有更多有眼光的开发商投资新区。

过了几天,郝建利再次见到余非时,见他仍不“开窍”,便干脆直白地“点拔”道:“余县长,你要相信‘锦绣河山’这个品牌,每个地方政府的领导和我们合作后,都希望有更多的合作。”然后,郝建利从包中取出一本画册,边指给余非看边说:“你可随便在省城‘丽水苑’挑一套复式楼,让你或你的家属切身感受我们公司所营造出来的现代化、高品位的社区生活。”

余非一愣,郝建利之意,该不会是想送一套楼给自己吧!

郝建利的用意,引起了余非的警觉,同时也坚定了他的信心。郝建利肯以处在省城繁华地段的套房赠予自己,难道就没有以此拉拢别的主要领导吗?郝建利和自己的此番谈话,足以说明他以商业的眼光看中了新城区那片未来繁华之地。

余非在与吴益群书记的一次聊天中证明了他的警觉并非胡乱猜测。那天,余非在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后,拿出一本画册递给吴益群看,边说:“‘锦绣河山’确实实力不弱,若能投资梁木县新区,对提振新区人气、提高市民生活品位有大益,这是他们在省城的手笔。”吴益群一看,原来是“丽水苑”花园景观小区。

“郝建利说要送一套复式楼给我,你看如果在这里养老不错吧。”余非笑着说。吴益群对余非的坦诚感到惊讶,不好意思地说:“郝总对我也有过这样的暗示。”随后大笑,“这也不是坏事啊,这说明咱们的新区具有很大的开发价值。”余非点点头,站起身拉开窗帘说:“你看我们的老城挤成什么样了,多少人建房找不到地,新城区一开发,人们购房置业的热情将空前释放,商机无限啊。”“是啊。”吴益群放下画册,一同望向窗外,“主要是桥刚建,那边道路等基础设施又没搞起来,许多投资商多持观望态度。”余非想了想,对书记说:“你看郝建利不是想送咱们楼吗,咱们谁也不会要,不如让他来修路吧。”吴益群连说:“好,好。腐败是绝对搞不得的。我们不要他的楼,就要他帮我们修路。以地换路,这叫各取所需。至于怎么个换法,咱们再开会好好研究。”

二人说定,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给对方递去一支烟。

“道路等基础设施投入不足的问题,还可以通过一个新办法解决一部分。”吴益群说。余非拿着烟对着烟灰缸轻弹了几下,转过身来问道:“吴书记有什么妙招?”吴益群说:“我们可以请省信托投资有限公司出面,帮我们融资一个亿,主要面向全县的干部群众。”余非听了,觉得这个办法是不错,但存在操作上的担心,他说:“我们县对信托融资还很陌生,包括我都是一知半解,又如何能让大家积极认购呢?”吴益群说:“这当然有一个认识的过程,我们可以请信托公司的专家来讲讲有关金融知识,然后多渠道进行宣传教育,只要回报率明显高于存在银行的利率,相信会有许多干部群众认购的。退一步讲,一个亿融不到,有个五六千万元也能解决我们当前用钱的燃眉之急啊。”

吴益群办法总是不少,余非想。只听他继续说道:“还款期定个三年,到时我们的新区慢慢建起来了,用开发土地的收益来偿还融资款应该不是问题。更何况我们的工业园很多新进企业那时也投产见效了,新增的税收也是一大保障。”

二人说定,又相视一笑,互相又递给对方一支烟。

接下来的几天,县委、县政府连续召开会议研究这些意见的具体操作办法。余非忙得是晕头转向——开会,与客商谈判,开会,听汇报,下去搞调研,开会,作指示,开会,听市场经济条件下的金融知识讲座,开会……总之,常常是忙得深夜才能回家。

刘思绢在体验了县长夫人的风光之余,也品尝了独守空房的寂廖。这天,她见余非难得早一点回来,正放热水准备和他洗个鸳鸯浴乐一乐时,他母亲却来找了。

余非结婚后便搬了新房,母亲留恋旧房,没有一起搬过来,但也时不时过来走走。可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她有什么急事要与儿子说呢?

刘思绢看上去非常的热情,一面请婆婆坐,一面泡茶,还帮她削了一个苹果。“余非啊,我来找你是有件要紧的事。”聂美凤对儿子说着,又看了看刘思绢。刘思绢一愣,敢情老太太还不想让自己听到怎么的,算啦,自己走远点,随后去了卧室。

“是这么回事。”聂美凤继续说道,“原车灯厂的老厂长找到我,说原来厂里下岗的职工住宿条件都很差,大家要求利用本厂临街的那块地建个集资房,可那地被县土地储备中心给‘储备’了,要建房需高价买回来,所以一致请我向你递个话,能不能开个绿灯。”

余非听了,面有难色。对县城闲置土地由政府统一储备管理,以期实现土地收益最大化,是县委、县政府作出的决策,而且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收益很大一部分用在了大桥建设。原车灯厂的那块地,则是为数不多的几块还没有出让开发的土地。

“这不符合县里的政策,不好办啊。”余非向母亲解释说。聂美凤叹了一口气:“唉,我也是这样和老厂长说的,县长更不能随便改县里的规矩。可话又说回来,这规矩是不是有点不尽人情,那块地原本就是车灯厂的,车灯厂的职工想拿来盖个房子为什么就不可以呢?到处都说要关心关爱下岗职工的生活,这些下岗工人们有几个买得起商品房,不搞集资建房,就永远只能窝在又暗又潮的老房子里面了……”

聂美凤说了很多,饱含对他们的深情。这余非当然是可以体会的,母亲与他们工作了几十年,感情深厚,面对昔日的老领导、老同事求助,怎能不动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