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百名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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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大义守节的歌妓王瑶姬

南宋末年,朝廷腐败,无力抗元,节节败退。宋恭帝德佑元年(1275)元军大举南犯,池州(今安徽贵池县)一战,宋军溃不成军,奸相贾似道畏敌遁走扬州。第二年元军攻破临安(今浙江杭州),恭帝被俘。南宋小朝廷南迁,宋端宗赵昰在福州称帝。政府军无力抗敌,各地爱国志士便组织义军奋力抵抗南犯元军。著名爱国将领文天祥便亲率各路义军,攻取江西。

文天祥所帅义军也是良莠不齐,多数是志在报国的热血青年,但也有个别品行低劣的坏分子。

当时在和州(今安徽和县)任执事的赵时赏,为宋宗室,宋度宗咸淳七年(1265)中进士第,是一位知识渊博、文武兼长、忠诚为国的人。他眼见在元军的步步进逼下,朝廷一再退让,大片国土沦丧,深感痛心,不愿继续当地方父母官,坐以待毙,便也扯起反元大旗,招募义军,自为将领。他作战勇猛,善待士兵,训练严格,在与元军作战中多次取胜。宋端宗赵昰得知他是一位能够御敌的将领后,便提拔他为邵武(今福建邵武,南宋时为州)的知军。文天祥慕他忠勇,很器重他,又任他为江西招讨副使,并派他率军收复了宁都(今安徽宁都)等数县,成了独当一面的常胜将军。当时的南宋小朝廷政治上岌岌可危,经济上也十分匮乏,根本无力犒养义军。赵时赏家境富裕,便主动“毁家纾难”,变卖家产支持义军。他与士兵同甘共苦,吃喝无异。

元军所到之处,大肆抢掠财物和年轻妇女,其中包括一些风尘女子。赵时赏在打败元军的同时,也同时解救了那些被掠女人。一次,他在被解救的女子当中发现了早已闻名大江南北的歌妓王瑶姬,便传令召见她。赵时赏素以清廉享誉军中,众部下忽然见他要召见一个色艺双全的妓女,不免引起了议论。有人说:“都说赵时赏不近女色,原来是假装的。一旦发现了漂亮女子,也露出来贪恋本相”。

王瑶姬也早就知道赵将军是一位忠君爱国、力挫元军的大英雄,很崇敬他。所以,当进了他的营帐以后,低着头深深一拜,小声说了句:“瑶姬拜见将军。”

赵时赏见王瑶姬果然姿色娇媚,但举止却还端庄、稳重,便和蔼地说:“你和众多姐妹遭受了元军的抢掠和践踏,受了许多委屈,现下好了,义军可以资助你们各回各家,与亲人团聚。你回去以后告诉姐妹们准备上路吧。”

王瑶姬相信赵将军不会恶待她,但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她知道军中粮饷不足,连将军本人也与战士吃一样的粗米淡菜,还要资助她们回家,真是太宽厚仁义了,便抬头仰望赵时赏说:“将军,我代表众姐妹先谢谢您的关心和厚待,但千万不能耗用军费帮助我们回家,只需给我们指出一条平安的路,我们就可以自己回去了,省下钱留着打击元军吧。”

赵时赏没想到一个被人视为卑贱的歌妓,会有这种顾念大局的思想境界,便露出笑容说:“你是个懂的大道理的人,可惜落入红尘。”他在说后一句话,显得很惋惜。

王瑶姬听了这两句话,心里很感动,便又弯下身子说:“将军,恕我大胆,说句我不该说的话,爱国家爱百姓是人的天性。我原本也是个良家女子,迫于无奈,才沦落勾栏,但无论到什么时候,我的天性是不会变的。”

王瑶姬回到众姐妹当中后,便大加赞扬赵将军,说他是个仁义之士,义军是仁义之师。并学说了她拒绝用军费资助她们回家的事,大家听了一致赞同,只等向导带路启程了。当王瑶姬正要动身上路时,忽然跑来一名传令兵,说有一名长官要见她。

原来这名长官叫杨泰,他就是义军中的顽劣分子,只因为他能打仗,赵时赏便用他这一长处,让他做了一千人队伍的裨将。当他知道被解救的女人将被遣返回乡时,便决定把他早已看中的王瑶姬截留下来,占为随军侍女。

王瑶姬虽然非常不愿意被他占有,但她没有能力拒绝。赵时赏知道此事以后,很生气,但因大敌当前,一切服从于攻打元军,也就视为生活小事,没加干预。

当文天祥、赵时赏等为了勤王在江西转战南北,取得了一些胜利后,惹起了元军对这股劲敌的注意,便组织重兵,对他们实行包剿。在强敌面前,杨泰所领的义军,很快溃败;赵时赏的大军也遭到重创,不得不后退。杨泰见此情形,便带上二百多名残兵败将和一些漂亮女子趁夜叛逃,王瑶姬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在叛逃路上又遇元军,杨泰根本不敢应战,便独自夺路遁走,他手下的士兵四散而去,只剩下十多名女子在王瑶姬的带领下,逃回赵时赏的军中。

赵时赏依然坚持帮助她们回家,但这十几个女孩同声哀求说:“将军,留下我们吧,现在偌大的中国已经没有我们的委身之地,我们愿意在军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义军勤王救国,与大家同生共死。”

赵时赏见她们态度诚恳、语气坚定,甚为感动。便答应她们随义军一起向吴溪转移。到达吴溪之后,再将她们藏于百姓家中,等元军过后再设法回家,并将一些战利品分给她们,用于以后生活。王瑶姬等人对赵将军的体贴关照和细心安排更为感动,个个热泪盈眶。特别是王瑶姬,誓死报国的决心更加坚定。

按照计划,赵时赏的大军速往吴溪方向进发,因为且走且战,人马劳顿,还带着十多名女子,行军速度渐渐缓慢,待到义军在一天夜间赶到吴溪时,这里早已被元军占领。他们立足未稳,便被元军四面包围。义军仓促应战,处处被动,兵败之势不可挽回,将官们便率领士兵择路败退,因元军多处设防,致很多义军被俘。

赵时赏知道败局已定,仍不肯让那些女人再次落入元军手中,便命身边士兵掩护她们退离,他只得孤身奋战,终因寡不敌众被元军俘获。

元军得到了名震四方的抗元将领赵时赏以后,异常高兴。知道他是文天祥的爱将,便想用他作饵食,引诱文大将军。赵时赏对元军首领说:“你们总该知道我大宋的抗金英雄岳飞和他的‘岳家军’吧,连金兵都承认‘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当今的文将军为了抵御外敌,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他是不会来降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元军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改变了他们的卑鄙计划。为了迫使赵时赏尽快降服,他们使出了更恶毒的招数,命他逐个辨认被俘的义军军官的官阶,以便于他们分别处置。

赵时赏决心保护自己的属下,所以每当元军把他的部下推到他的面前时,他都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端详一会儿,然后说:“他只是个小小的文官,执此为何?”元军听信了他的话,便将这些人一一放过。就这样,经赵时赏的所谓辨认搭救了不少将校高官免于杀戮,并得以释放。后来,元军知道上了他的当,便迫其投降。赵时赏微微笑说:“我乃文将军的心腹和爱将,和他一样,志在报国。国之将倾,苟活又有何用?速求一死,以谢国人。”

元军见他如此坚硬,便又使出一个损招:命令被俘的义军去劝降。如第一个劝降未果,边杀了他;再去第二个人,不成,再杀。他们知道这位不肯投降的将军,性情仁厚,慈爱下属,他肯定不忍心因为自己的坚贞不屈,而使他们惨遭杀害,这样,他不愿投降也得投降了。

这消息一经传开,被俘义军个个义愤填膺,集体发誓,宁死也不去打扰赵将军。这时,王瑶姬却站起来说:“大家先不必考虑生死,由我先去劝说赵将军。”说罢,不等大家做出反应,举步走了。元军见有人带头践行他们的计划,而且是一个漂亮女子,便乖乖带领她去了赵时赏的住室。

赵时赏已经知道了元军的劝降招数,见王瑶姬第一个来了,而且样子很轻松,便暗想:“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这位歌妓竟挺身来劝降了”,心中很是不快,便把脸别向了里边,不去面对她。王瑶姬意识到是将军误解了她,便也一时无话,只是靠近将军,亲切而爱怜地看着他。过了好大一会儿,赵时赏有些不耐烦了,厉声说道:“你来干什么?回去吧,对元军说你没劝降,他们或许不会杀死你的。”王瑶姬听后,眼泪涔涔而下,她想:你对我怀着那么大的误解,仍在设法让我活下去,这是何等的度量啊!接着抽泣着说:“将军,我不是来劝你投降的,是觉得你无人侍奉左右,多有不便,便前来照顾你的生活。您的凛然大义,弄得敌军十分尴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将军如遭死难,我当为您殓葬,别无他求。”

赵时赏听了这番话,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他变嗔为喜,转过脸说道:“谢谢你的一片爱国之心和对败将的关切,我去意已决,只望他们快点动手。”

元军并不急于王瑶姬劝降成功,他们也知道像赵时赏这样的著名将领,即使是在美女面前,也得强挺些时日,转变的太快了反而有诈,所以便耐心等待他一手挽着爱妾,一手举着白起走到室外。

赵、王两个志同道合、视死如归的人,能够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生活在斗室之中,而且心如清空皓月,情如无暇美玉,不觉死难之可怕,倒有舒缓恬淡之享受。瑶姬担心将军心中烦闷,便为他轻歌曼舞,做功十分认真。赵时赏赏心悦目之余,都要轻轻为她击掌。

过了几天,元军见两个人都没有一点动静,便对赵时赏说:“我们有言在先,如果来人劝降不成,便杀了他。现在王瑶姬劝降失败,只有把她杀了,再让第二个人来说服你。”王瑶姬听了毫无惧色,刚要开口说快杀了我吧,赵时赏急忙抢着说:“王瑶姬是我方被俘人员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不只人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能说会道,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都没能说动我,你们杀了她再派别人来,会有成效吗?你们别再费周折了,快把我杀了算了,我是绝不会投降的”。

元军觉得他的话也有点道理,变狞笑着说:“好吧,留下这个美女,杀了你这条硬汉,倒也两全其美,我们就这么办了”。

赵时赏英勇就义了,他走的潇洒而坦然,这使得王瑶姬更为心碎。但她把泪水强咽了下去,也学着将军的样子对元军说:“赵将军是个英雄,对英雄人人都应当敬仰,包括你们。我是非常地敬仰他,所以要为他殓葬,让他在自己的国土里安眠。”

元军不允,要押她立即前往元大都(北京)。她大怒,厉声说道:“你们如此野蛮没有人性,是维持不了对大江南北长期统治的。一位大智大勇的爱国将领被你们惨杀了,竟无棺椁和葬身之地。你们这样做丝毫无损将军的英名,倒是你们会留下千古骂名。不让我做完了殓葬赵将军的事情,我是绝不会随你们去元大都的。”

元军见她如此强硬,担心她在去大都的途中出了意外,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王瑶姬为赵时赏洗了头脸和手脚,为他穿戴整齐,然后命令几名元军士兵把他抬进棺木里,低下头,几乎贴近他那张依旧英勇不屈的面庞说:“将军,安息吧,活着的时候,您的威严和正气,使我不得亲近您,现在您走了,将行走得很远很远,您一个人太孤独,我得陪伴您,我这就追您去了”,话音刚落,便麻利地从衣襟中抽出一柄短刀,拼着全身力气,直刺左胸,鲜血喷洒出来时,她已经气绝倒地。在场元军都愣了,很多人被她的义举所感动,几个含着眼泪的人,把他们两人埋葬在坟墓里。坟墓很高大,两天后,人们发现墓之周围栽了几行竹子。竹,有节,象征着他们英勇不屈的高风亮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