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百名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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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南朝的两位著名女诗人鲍令晖与韩兰英

大概是受了汉末魏初“建安文学”和“两晋”文风的影响,我国南北朝时期,虽然朝代更迭近密,在不足170年间(420~589),出现了宋、齐、梁、陈四个王朝。但相对北朝来说,南朝经济发达,文风昌盛,才人辈出。尤其女人,热衷于诗文并有卓越成就者,更是令人瞩目。本文所记述的两位女诗人,都没有准确的生卒年月,但其人其文是得到当时文坛盛赞和历史称认的。

鲍令晖,大约生于公元420年前后,成长于宋、齐之间,东海(今山东省郯城北)人,是著名文学家、“元嘉三大家”之一的鲍照的胞妹。他们兄妹两人的情况,与西晋因作《三都赋》而造成“洛阳纸贵”的左思及其胞妹左芬近似,都是自幼失去双亲,长兄拉扯妹妹长大,并给予了擅长和勤于诗文的影响,成了各领风骚的兄妹诗人。但鲍令晖是个薄命才女,大约在宋孝武帝刘骏当朝时(公元455年前后),她便以三十多岁的芳龄,与世长辞了。鲍照对才华横溢的妹妹十分友爱和珍视,这在晚于他们的梁朝文学评论家、钟嵘《诗品》的一段记述中,可以得到印证,他说:“一次,宋孝武帝召见鲍照,谈及他的诗文成就,他自谦而又暗含自负地说:“臣妹才亚于左芬,臣才不及太冲尔。”太冲是左思的字,这实际上是把自己和妹妹,与左家兄妹相提并论了。但这并不为过,就鲍令晖与左芬而言,其诗作很难分出上下,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鲍令晖出生在一个贫寒的世族家庭,鲍照曾在《鲍参军集注?拜侍郎上疏》中,说到自家情形时有:“郯州衰沦,身地孤贱”和“束菜负薪,期与相毕”等语。这说法可能有些夸张,但也不会离事实太远。家贫身孤,只有妹妹朝夕相伴。这种兄妹情谊,自然胜过一般。鲍照曾做过秣陵(今南京市江宁区南)县令和中书舍人(中书省下属负责收送呈文的小官)等七品官。后为南朝临海王刘顼前军参军,故有“鲍参军”之称。他离家赴任时,曾作《代东门行》一首,诗中对依依惜别的妹妹十分怀念。途中,思乡念妹之情更为深切,又写出了《登大雷岸与妹妹》。诗中,除了向妹妹叙述了途中所见所闻,还像嘱咐小孩子一样告诫妹妹:“寒暑难适,汝专自慎,夙夜戒护,勿为我念。”

鲍令晖见到哥哥的这些诗文后,更加关心哥哥的旅途艰辛。为了让哥哥了解自己的心境,便也提笔写下了如下诗篇:

自君之出矣,临轩不解颜。

砧杵夜不发,高门昼常关。

帐中流熠耀,庭前华紫兰。

物枯识节异,鸿来知客寒。

游用暮冬尽,除春待君还。

女诗人毫不掩饰的向哥哥诉说了,自从哥哥离家后,自己“临轩不解颜”的惆怅之貌和“除春待君还”的迫切心情。

但鲍照没能在第二年春天回家,这让鲍令晖很失望,便又写了一首《示行人》(也作《寄行人》),宣泄了自己盼兄未归的难堪心情:

桂吐两三枝,兰开四五页,

是时君不归,春风徒笑妾。

短短二十个字,把她的期待、失望、难堪之情表现得畅快淋漓,诗句绮丽而诗情庄重,二者相融,恰到好处。

可能这对兄妹身体都不很好,没待重逢相聚,鲍照便在任所患病了。孤身在外,病魔缠身,心情一定很凄苦,可就在这时,他得到了妹妹逝世的噩耗。他病悲交织,愁肠百结。拖着病弱的身体,回家祭妹。到家之后,“目睹旧物,更加怀念与自己‘天伦同气’的妹妹”。他知道此生此世两人再也无法相见,痛惜之情,无可言表。在“凄怆伤心,悲之若何”的艰难中,他挥泪写下了《伤逝赋》。此赋的字里行间,无处不充满他思念妹妹的悲苦心情,感人肺腑,催人下泪。

鲍家兄妹的诗文往还,都以对方为主题,情真意切,没有一点浮华和虚伪。

鲍令晖的诗作,大部失佚,传世的仅有《拟青青河畔草》、《拟客从远方来》、《自君之出矣》、《寄行人》和《代葛沙门妻郭小玉诗》等。她的这些诗,均为拟古乐府诗之作。构思奇巧,结句清丽,对仗工整,善于对偶。从《拟青青河畔草》可见一般。此诗全文是:

袅袅临窗竹,蔼蔼垂门桐。

灼灼青轩女,泠泠高台中。

明志逸秋霜,玉颜艳春红。

人生谁不别,恨君早从戎。

这首诗是拟古诗《青青河畔草》写成的,但比较《青青河畔草》要委婉厚重得多。她自比从戎者之妻,实际上是借此表达了“志比秋霜高洁,貌比春花艳美”的自我感知。借旧题而发新意,是为她的独到之处。所以钟嵘在他的《诗品》中赞她的诗:“崭绝清巧,拟古尤胜”。她的这一特色,对后世产生了一定影响。所以说,她在妇女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不可否认,由于她的处境和阅历所限,她的诗文很少涉及社会的重大题材和她的政治抱负。但对于一个深居简出、英年早逝的女子来说,我们不能苛求。能够在古之诗坛立足,并以善于“拟古而创新”著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与鲍令晖齐名的韩兰英,大约晚鲍令晖十几年出生在吴郡(今苏州)。南朝是很注重门第和声望的。从历史对韩兰英的家世没有任何记载看,她的家世平平。但她肯定受到了良好教育,再加上她天赋好,热衷诗文,所以才成了能够近与鲍令晖、远与左芬相提并论的诗坛名人。

南朝的宋孝武帝(公元454年~464年)时,韩兰英作《中兴赋》歌颂了孝武帝的帝业中兴,博得了孝武帝的欢颜,受到赏识。不久奉诏进宫,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到了刘彧继位为宋孝明帝时,对这位女诗人依然很敬佩。除了生活上的关照,为发挥她的文学特长,还在宫中给她安排了职务,做了一名“后宫司仪”官。在这前后,她有许多诗作,曾有《后宫司仪韩兰英集》四卷,但已失传。

齐取代宋后,韩兰英继续留在齐之后宫,做“司仪官”。由此可以推断,她是一位洁身自好、远离宫廷是非的人。到了齐武帝肖赜(483~494)临朝执政时,由于她为人端庄、为诗高雅、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又得到了肖赜的赏识,便诏令她为“博士”(官名),负责在六宫传经授道,成为皇帝后宫诸多后妃、宫娥侍女的老师。这是个受人尊敬、值得清高自负的差事。一个没有显赫家世背景、没有父夫兄弟的强权支撑的普通女人——韩兰英,只凭自己的才华和为人,便稳稳当当地在宋、齐两国宫中,住了三十多年,这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上,是极为少见的。除了东汉才女班昭,曾在汉和帝后宫任教并成为皇后邓绥的“高参”外,再就是韩兰英了。

韩兰英青年进宋庭,年老在齐宫,因其年老,加之才德双馨,宫中众人又尊她为“韩公”,其实,这对她已无足轻重了。

相传,齐武帝执政后期一名姓颜的女子进宫。这位女子年轻貌美,已经婚嫁为妇。她的丈夫有嗜酒之癖,岳父母看不上他的“酒鬼”模样,替女嫌夫,便把女儿接回家来。她在宫中并无欢心,日夜思念父母丈夫。老年韩兰英对她深表同情。在一个春天的夜晚,那年轻女子的心,受春风拂动,难以平静。皇帝见了,便命韩兰英为她作诗。恰好此时的韩兰英,正为她的孤苦而动了恻隐之心,便提笔写道:

丝竹犹在御,愁人独向隅。

弃置将已矣,谁怜微薄躯?

诗中对那女子愁苦向隅的情形,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大声疾呼:谁肯可怜这身单影只、地位卑微平民女子?表面看来,她是在为颜氏女子鸣不平,实际也是在倾诉自己的满腹幽怨和顾影自怜。齐武帝看了此诗,也动了恻隐之心,便允许那女子出宫,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韩兰英没有留下更多诗作,但却留下了诗人之盛名,钟嵘在他的《诗品》下卷中又说:“令晖诗歌,往往崭绝清巧,拟古尤胜;韩兰英绮密,甚有名篇”。在这位文学评论家眼里,鲍令晖与韩兰英,各有所长,独领风骚。两人在南朝宋、齐两代文坛上,比肩而立,不分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