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百名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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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坚贞守信的刘秀石

刘秀石,原籍河北平谷县(今属北京市),生于公元1713年,父亲刘登庸为清康熙年间进士,曾任平谷知县三年。由于他为官清廉,办事公正,善待乡亲,深得民众拥护。康熙五十三年(1714),朝廷见他政绩卓著,便擢升他为山西蒲州(今山西永济县)知府,这时他已年逾“而立”,已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最小的女儿秀石刚满一岁。刘登庸赴蒲州就任之前,依礼要去京城拜谢圣上,同时聆听教诲。但皇上不是你说见就见的,这就需要在北京住上几天。当时与他的住室相邻的,是一位江西山阳县赴京赶考的年轻举人程光奎。这程光奎出身书香门第,为人正派。两个人都是异乡客,在京无亲无友,不免寂寞,没用上两天,两人便由陌生趋于亲近,常常促膝交谈。因为爱好相近,志趣相投,越谈越投机,两人遂成为好朋友。但一个北方游宦,一个南方书生,两人都怕分别以后,无缘相逢,便想结成儿女亲家,以便于长期联系往来。刘登庸以兄长身份先提出了这个意向,对程光奎说:“老弟,愚兄我有心高攀,但不知你膝下有无儿女,没有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单方指腹为亲。我已儿女双全,三个儿子,年长的已有六岁,女儿秀石最小,刚刚过了周岁生日。你若有女儿就下嫁我刘家为螅;若有儿子,小女秀石就是他的未婚妻子。出言冒昧,请勿见怪。”程光奎一听,立刻笑说:“刘兄,你先说出了我没好意思说出的话,小弟也正有这个意思。不用‘指腹’了,我的儿子程允元已有三岁,正好与秀石侄女相般配,我们现在就为两个孩子决定了这桩亲事吧。“就这样,襁褓中的刘秀石“名花有主“了。

不久,这对好友兼亲家分手,各奔东西。刘登庸赴任山西蒲州,程光奎应试完毕也回了家乡江西山阳。临别时,两人相互嘱说:“再等上十几年,便为两个孩子完婚,只等那时喜酒酩酊了。”

但世事变迁,人所难料。程光奎回家途中,感染风寒,因年轻体健,当时没怎么留意,进了家门,首先告诉妻子,他在京城已为儿子定亲的事。妻子听后望着儿子说:“允元,你的父亲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为你定亲了。这个女孩名叫刘秀石,多好听的名字啊。说明这女孩模样俊秀、性格坚强。等你们长大便可以娶过来了。”懵懵懂懂的程允元,从此便记下了自己的媳妇名叫刘秀石,这刘秀石三个字便如他的某个器官,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断成熟。

程光奎回到家没几天,归途中感染的病症逐渐加重,这才求医问药,但无效果,没出一个月,便撒手西去了。寡母幼子开始了孤苦无靠的生活。程母也曾想寻找刘登庸,但一东一西,相距遥远,实在无法如愿。

刘登庸到了蒲州任上,为官依然清正廉明,全家六口人的生活,只靠他并不丰厚的薪俸维持,虽没有冻饿之忧,但亦无富余。倒是女儿的亲事,是一家人经常提起的话题,母亲常常抱着女儿说:“我的小秀石有了婆家了。那江西程家可是书香门第,说不定我的女婿将来会考个状元呢。”刘秀石不懂妈妈的话,只是瞪着两只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刘登庸辗转宦海,做了十几年的官,依然是两袖清风,家徒四壁。到了乾隆初年,遭佞人排挤,竟然被罢官免职。他不愿意重回故里平谷,便携家带眷到了天津北仓安家立户,开始了平民生活。因为无过被黜,心情一直不好,再加上生活拮据,妻子患病无钱医治,眼睁睁地看着她撒手人寰。一个男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处处困难,忧郁成疾,也不治而亡。

刘家从此一蹶不振,每况愈下。秀石的两个哥哥都是读书人,却身无官职,相继娶妻生子。小弟考了个秀才,也只做了一名乡塾先生。全家七八口人的生活,陷入困难。几间旧房,因久经风雨,已经破败不堪。夏季来临之前,小弟正要张罗修葺,竟突患重疾,英年早亡。他是全家唯一有固定收入的人,失去了他,生活更为艰难。雨季到了,旧房因失于修补,倒塌在连阴雨中。刘家人穷困到日无果腹之食,夜无栖身之地。附近有一座准提庵,尼姑照震见他们可怜,便让出空闲房子给刘家人暂住。这时,刘秀石已经二十三岁,到了婚嫁年龄,而程家又无音信,所以包括照震在内的不少人,都劝说刘秀石找个合适的人嫁出去,她都婉言拒绝,总是说:“父亲已经将我许配给程允元,我不能失信毁约,那样做是不道德的。”后来又有人传说程允元已经不在人世,照震便劝她不要再等了。刘秀石依然坚持说:“这传言很可能有误,我不会因为轻信传言而酿成大错。”

不久,北仓一代流行瘟疫,除了刘秀石,全家人都罹难而亡。一个年轻姑娘,亲历了父母病逝、弟弟早夭,兄嫂侄儿一个个被瘟神夺取生命,她的痛苦,难以想象。泪干了、心碎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在干涸、在枯竭。她头脑中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于是,她开始绝食,静静地等待着死亡来临。照震同情她、心疼她,苦苦劝解几天无效。后来照震在无奈中说了一句:“你如果死于瘟疫倒也罢了,若仅仅因为悲伤便用这种方法结束生命,对程允元来说,同样是失信毁约。”

照震的后一句话,救活了刘秀石,她又站了起来,决定在苦难的人生路上继续走下去,决不失信于那个不曾谋面的程姓男人。很快,她跟随照震迁入天津近郊。

程允元真的没有死,但父母早已离他而去。他也孑孓一人在等待着北方的姑娘刘秀石。他同样是一位信守约定的人。

两个并没有什么感情应当婚嫁的男女,一个“信”字支撑着他们遥遥相望,这一望竟是漫长的五十多年。

清乾隆三十五年(1771),程允元已是“花甲”老人,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这时恰好有运粮的船只要去天津。他早已听说刘登庸被罢官以后,举家到了天津北仓,也曾耳闻刘家所有人都死于瘟疫。但他想,即使这些传言属实,自己也应当亲去北仓,在刘秀石和她的家人的坟墓上填几锹新土,郑重地祭奠一下自己的未婚妻。就为这,他搭船北上了。

在途中,同船的人听说程允元年及“花甲”,还要千里迢迢寻找未婚妻,都很赞赏他的信义。乘客中恰好有一位北仓附近的老年人,他主动凑近程允元说:“听说你到北仓要找的女人是刘登庸的女儿,据我所知,刘家人都已先后谢世了,只有这个女人还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将她许配给淮安程家,后来有人说程家那个男人早死了,劝这女人另嫁,可她死活不肯,她要为姓程的男人守节。你来找她,莫非你就是当年那位程公子?”

程允元听了老人的话既兴奋又感动,忙答说自己确实姓程。

到了天津以后,那老人领着程允元到北仓去找刘秀石,知情的人说,她早已跟着老尼姑照震去了天津县。但北仓还有刘家的一位老仆人健在,程允元又找到那位老仆人,老仆人虽已年迈体弱,但对刘家的事还很关心。特别是当他知道面前这位南来的客人,是刘秀石的未婚夫时,竟激动得流出了眼泪,连连说:“秀石太苦了,这下可熬出头来了。”

但当老人把程允元领到刘秀石面前时,这位痴心的女人竟没有丝毫兴奋,仍旧波澜不惊,淡淡说道:“程先生,原来你还健在,可几十年了你为什么不来迎亲?现在我的头发都白了,心如死水,不想嫁人了,请你回去吧。”

程允元一听,慌忙解释说:“刘家小姐,是我错了,怪我轻信谣言,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这次北来天津,是打算看看你的坟墓,为你烧几个纸钱。既然你还活着,那就算我前来娶亲了。”刘秀石听完这几句话,表情有些和缓,但仍说:“老了,晚了,不嫁了。”

程允元急忙接茬说:“我们是老了,但是不晚。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是我应当补偿的时候了,咱们完婚吧。”

刘秀石还是不答应,照震着急了。她托人找出天津县令金之忠,请她劝说刘秀石。这位金县令也是一位好心人,便屈尊来到尼姑庵,对刘秀石说:“您苦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那位程公子吗?现在他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拒绝哪。程老先生和您一样,也是一位天下少见的守信守义之人,你们二位是天生地造的一对鸳鸯,在人生的海洋中各自独游了这么多年,应该结合到一起了。由我主婚,明天就为您二人操办喜事。”他的后两句话,语气坚定、态度诚恳,令刘秀石无法不答应,便微微笑着点头。

六十岁的程允元与五十八岁的刘秀石,熬过了五十七年的风雨日子,终成眷属。这种信守约定的操守,值得后人尊敬和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