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针灸临床年资浅的医生,因针刺手法不精,治痛招数不多,同时又对电针治痛的综合疗效了解不全,便把电针作为治痛的主要方式,甚至向病人虚妄夸大,不分病情、病种、症状,一概使用电针治之。我们知道,电针治疗基本是选取有神经干通过的穴位及肌肉运动点,尤以受损部位的神经节段作为取穴的依据。这种单纯解剖意义上的神经干取穴刺激法,与传统针灸之辨证取穴有着本质意义上的区别。临床观察表明,在通电瞬间,会造成病灶周围或两个电极之间肌肉、肌腱、神经的强烈痉挛,致使病人疼痛加剧,而治疗期间,各种波形、振幅、频率的电脉冲,对病灶周围强烈又僵硬的不间断刺激,更能诱发病人出现烦躁不安,这在年轻又性情暴躁的男性患者,以及对疼痛敏感伴有神经衰弱的病人表现更为突出,有些病人甚至因难以承受而当即中断治疗。
燥者痛剧,静则痛微,镇静安神而止痛乃针灸治痛的重要治则,对急重顽固性痛证,尤其如此,故笔者的经验是,针灸治痛尽量不用或少用电针。
关注患者就医心理能提高针灸治痛疗效。针灸是一种创伤性治疗,而如今应诊病人大部分是城市居民,生活越来越优越,皮肤越来越娇嫩,耐痛能力下降,很多人有怵针心理,之所以前来治疗,其因大约有三。
其一,被针灸疗效所征服。即耳闻目睹周围人在接受针灸治疗后,病痛迅速康复的事实,慕名而来。其二,因西医或其他疗法效果不佳,走投无路之下,企望通过针灸收到意外效果。第三,受针灸“墙内开花墙外香”的荣誉反馈,针灸地位有所提高,以及中华传统文化逐步升温大氛围的影响,一些国人,尤其是年轻人,不再盲目地崇尚西医,开始理性看待中医,出于对民族文化的积极认同,从而身体力行地接受中医治疗。
无论哪种患者,都是冲着针灸来的,一旦有效,他们既是针灸的受益者,同时还将会是针灸的宣传者。那么作为专业针灸师,就应该抓住契机,充分展示包括针灸在内的中医文化,一言一行都要体现出中医文化底蕴。尤其对待第二类患者,首诊时切不可以西医问诊为主,对病因病机的解释及最后诊断全盘西化,脱离中医理论的指导,不看舌,不诊脉,不问兼夹症,只依病人的口述做痛点医生,面对西医的理化检查人云亦云,对病人的询问只能背诵西医的名词术语来应付。殊不知,在背诵这些西医名词时,中医大夫的身份和地位已被病人看轻了,因为病人是来看中医的,来诊前西医的相关检查诊断,病人早已耳熟能详了,他们更多的是需要中医的释疑而不是西医。
《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谋攻》)没动刀枪之前就已经令对方降服,是战争的最高境界。把这种思维模式用于针灸临床治疗,就是在首诊这一环节上,务要四诊合参,凭借中医理论功底对病因病机和诊断做出合乎规范的解释,突出中医辨证施治的思想精髓,让病人由衷地对医生产生尊重折服之心。尤其要注重诊脉这一环,因为很多病人对中医的理解和认同基本体现在诊脉上,认为医生只有诊脉才能确诊病情。所以,医生必须利用诊脉这一环节,充分展示中医魅力,先从心理上赢得患者的充分信任。这样的诊治过程同样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从而赢得患者治疗上的配合,同时也为针灸事业赢得了更多的支持者。
首治求效、过程求精则能提高针灸治痛疗效。万事开头难,首治即效,是所有医生始终追求的高境界。因为,即便有的患者对针灸文化并不认同,甚至抵触,但是如果能做到首治即效,打赢遭遇战,事实胜于雄辩,同样可以“屈人之兵”。
首治即效,首先要求针灸师诊脉精准。诊脉作为中医四诊之核心理论,其关键脉象与取穴针法,有着密切关系。针灸师对此必须娴熟于胸,唯其如此,才能确保针灸治痛疗效的稳定提高。比如,对数脉不论是浮数、滑数、弦数,还是沉细数,也不论主症是何种性质、什么部位的疼痛,只要在临床上见到以数脉为主的脉象,就必须加刺内关或间使,二者之区别在于内关偏重于安神定志、宽胸理气,间使偏重于清热化痰、滋阴敛营。又如迟脉,同样不论兼加其他什么脉象和体征,只要主脉是迟脉,则必须加刺气海、内关、足三里。对于舌苔白腻、厚腻、浊腐者则必刺内关、中脘、天枢、足三里、阴陵泉,舌红少苔或无苔者需加刺间使、三阴交、照海、行间,凡此等等,都是辨证论治理论精髓在针灸治痛中的具体运用,同时也是影响针灸治痛疗效提高的相关因素,临证需谨识之、详察之。
除了诊脉精准之外,治疗过程当中,还应以人性化的服务,尤其要以精益求精、细致入微的针治,来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这对提高病人向愈率的转归将起到积极的作用,疗效自然也就得到了相应的提高。
如果在针治过程中,漫不经心,敷衍塞责,甚至边说笑,边施治。不仅患者鄙夷,手法的精准也势必会大打折扣。比如,针刺双侧足三里,从外观便能发现相同的穴位针刺方向、角度深浅度、刺激量之毫不相同,每次留针时间的长短、针具针法的组合,也不按严格的操作程序进行,给病人形成的印象是医生在应付了事。这种治疗怎能赢得病人的信任?又怎能提高临床疗效?
《素问·针解》要求针刺时必须做到“如临深渊,手如握虎,视若蟠龙,神无营于众物”。笔者在施治过程中,屏息静意,不说话,不擦汗,不接手机,不为外人所扰,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精益求精,征服患者。
《易·系辞》曰:“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我们通晓了客观事物存在的道理,进而揭示其发生发展变化的规律,就能得到解决问题的思路,找出解决方法。
针灸临床之实用性的显著特点之一,是对动手能力的要求明显高于对中医理论的要求,所以针灸理论对临床的指导作用更倾向于宏观调控。同样是四诊八纲、辨证施治,针灸临床更偏重于施治,具体操作细致微妙的多。《后汉书·郭玉传》记述郭玉应对汉和帝询问时说:“医之为言意也,腠理至微,随针用巧,针至之间,毫芒即乖,神存于心手之际,可得解而不得言也。”郭玉所言,概括了本文撰写的初衷。
漫话针灸治疗疑难杂病
祛风散寒治脑中风。郭某,男,58岁,以脑梗死收住院。入院时神志清,肢体功能可,唯言语不利,吐字不清。针刺廉泉、商丘、通里、风池、哑门等穴3天效不显。第4天因外感出现恶寒重,发热轻,咳嗽吐黏白痰,血压170/100mmHg。苔白腻,脉浮滑。予以大椎“三重法”。拔罐10分钟,出黑色黏稠血10余毫升,重灸约20分钟,咳吐黏稠痰约30毫升,自觉周身轻松,头目清明,血压降至正常。2小时后,语言明显清晰,后又以毫针配合隔日一次大椎“三重法”治疗1周,言语如常出院。
按:近年来,临床运用针灸疗法治疗脑中风,凡属风寒或风痰阻络者,以语言蹇涩,吐字不清,神志障碍,肢体僵硬,血压偏高为主症时,在针刺基础上,配合大椎穴施以“三重法”,能显著提高临床疗效。
祛风豁痰治咳喘。赵某,女,55岁,初诊,2008年12月16日。慢性咳喘2年余,咳喘不能平卧12天。本次发病缘于感冒又情志不舒,咳喘,不能平卧,动而尤甚,喉中痰鸣,呛咳频发,痰黏稠难以咳出。经住院11天治疗,症状有改善,仍剧咳,乃求治于针灸治疗。刻诊:间断吸氧,喘促,口唇轻发绀,呼多吸少,气不接续,语声低微,双眼充血,目如卧蚕,阵发性剧烈呛咳,痰黏稠因身体乏力而难以咳出,每日进少量流食,大便8日未行,小便少,双下肢轻度指凹性水肿。舌红苔白浊,脉沉细数。证属:哮喘之肺肾阴虚,风痰阻肺。治以,补肺益肾,祛风豁痰。先予毫针刺法,取穴:天突,膻中、内关,太渊,鱼际,尺泽,足三里,关元,丰隆,照海,公孙,胸3、4夹脊,脾俞,肾俞。背部穴位行速刺法不留针,其他穴位以半躺半坐位留针30分钟。起针后咳喘有缓解,能平卧。施以大椎穴“三重法”,灸治15分钟,患者突然剧烈咳嗽,咳声有力而短促,咳出一球状黑灰色硬痰块,痰出其咳喘豁然而平。
按:大椎穴施以“三重法”为主或配合其他刺灸法治疗慢性咳喘,变异性咳嗽,过敏性鼻炎,体虚易反复感冒等肺系证病人,疗效明显优于毫针刺法。并运用大椎穴之强壮作用施以三伏、三九贴来治未病。
祛风止痉治疗运动神经元病。徐某,男,51岁。双上肢无力,肌肉震颤并肌萎缩2年,加重伴双下肢无力3个月,于2004年3月6日来诊。2年前,因过度疲劳始出现双上肢无力,2周后出现肩背、双上肢大臂肌肉震颤,经多方治疗症状无缓解。约半年后双手指间肌、大小鱼肌开始萎缩,渐至双手持物困难。曾在北京某医院住院2月余,诊为肌萎缩侧索硬化症。3月前双下肢肌肉亦出现震颤无力,现生活不能自理。诊见:精神不振,语言不利,构音不清,双上肢肌群,胸大肌,肩背肌不规律频发震颤,明显肌萎缩,双手呈鸡爪形,双下肢僵直,屈伸困难,蹲起需人搀扶,舌黯红,苔薄黄脉沉细。证属:痿证之气阴两虚,虚风内动。治以,益气养阴,柔肝息风。毫针刺法为主。治疗1月余肌力增加,肌萎缩有改善,唯肌震颤改善不明显,故施以大椎、膏肓、筋缩、肾俞、关元诸穴“三重法”,共治疗11个月,唯肌萎缩恢复稍差外,诸症悉平。随访5年病情平稳。
按:自1993年治疗第一例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病人至今共治疗多发性神经炎,运动神经元病,脊髓空洞症,硬皮病,重症肌无力症等疑难杂症117例。始以毫针治疗为主,因疗效欠佳,逐渐摸索出针具针法与某些特定腧穴相结合,才能提高临床疗效的一些治疗经验。大椎穴施以三重法在治疗疑难杂症过程中,能起到益气化瘀,活血通络,柔肝息风的功效,故成为必需之法。
升补阳气,滋补肝肾,治骨痹降血沉。孙某,男,21岁。双下肢关节肌肉疼痛1年,腰胯背强直,行走困难2月余,由其父母搀扶来诊。1年前曾出现感冒发热,有腕踝关节肿痛。在当地卫生所输液治疗症状减轻遂停止治疗。此后,腕踝关节疼痛反复发作,时轻时重。半年后出现腰胯发硬,活动不利,渐至不能跑步,只能慢走。10个月后出现双下肢肌肉萎缩,不能久站,行走越加困难,曾多次到大医院诊治,X线片示:骶髂关节融合,脊柱呈竹节样改变,诊为,强直性脊柱炎。因家庭困难而求治于针灸疗法。查:骨瘦如柴,体重37公斤,低热,面色萎黄,脊柱生理曲度消失,骶髂关节强直、板硬,不能蹲起,双髋关节活动受限,双膝、双踝、双腕关节轻度肿胀,血沉103mm/h,类风湿因子阳性。舌淡黯有瘀斑,苔少,脉沉细小数。证属:骨痹之尪痹。治疗10天后关节疼痛减轻,25天后,四肢关节疼痛基本消失,仍有低热,血沉92mm/h,加用大椎“三重法”辅以至阳、命门“三重法”。治疗一个月后,血沉29mm/h,低热退。共治疗半年,行走如常人,体重增加6公斤。
按:大椎施以“三重法”降血沉有特异性。曾观察69例各种原因引起血沉异常的病人,以该法为主治之,治愈58例,阳气不足,寒湿阻滞的疗效佳;湿热内蕴,器质性病变者疗效差。该法还有改善肝功能异常,尤其能快速降低单项转氨酶异常升高的功效。
调和营卫治未病。赵某,男,50岁,干部。因连日紧张繁忙工作,于下午2点半突然昏仆在地,急送市某医院抢救,半小时后完全清醒,住院一周,相关检查示:心电图,ST段低平,肝胆B超,脂肪肝,慢性胆囊炎;颈腰椎退行性病变;血压偏高。患者主诉,头脑昏沉,视物不清,周身疲惫,肩背僵痛,腰膝酸软,胸闷心悸,纳谷不香,睡眠不宁,大便不爽,小便涩痛。舌红,苔薄黄,脉沉弦。证属,虚劳之营卫失调。因不接受针刺治疗,予以大椎、至阳、肾俞“三重法”。首选大椎“三重法”,治疗后即感精气神俱佳,每日1次。连续治疗19次,相关化验检查均得以改善,原有之胃肠功能紊乱,过敏体质,失眠等症亦趋于正常。
按:疲劳综合征,亚健康状态,颈肩综合征,高血脂,腰肌劳损,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失眠等病症,是现代社会白领一族的常见病,其治疗无特效方法。以大椎为主施以“三重法”,推动阳气上达清阳之窍以养神,下及元气之根以补虚,中灌四肢之末以荣筋,能调和营卫,畅通经络,使阴平阳秘,故能有效地调治上述病症。对于惧怕针刺者,单以大椎“三重法”即可取效,尚有治未病的功效,本例医案即为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