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罐治痛法。火罐与毫针相比,其治痛适应证基本相同,即对急重轻缓各类痛证,火罐均可治之,对轻缓痛证,二者的即刻效应也大致相同,而火罐偏重于治标,毫针侧重于治本。火罐疗法,患者痛苦小,即刻效应明显,对急重、顽固、特异性痛证合并有僵硬、板结甚至条索状反应物时,效果尤为显著,临床多配以三棱针刺络后再拔之,既有即刻效应,又有远期确切效果,综合疗效甚至可以与其他任何针具的疗效相比拟,故被越来越多的患者作为治痛的常用方法,缺点是拔罐部位有局限性,头面、手足部位难以施用。用火罐疗法治痛,尚有一些特殊手法和技巧。
第一,在用闪火法拔罐时,必须在火离开罐口的最短时间内把罐拔在病灶处,以使罐内形成最大负压;第二,火罐拔上后要左右抻拽,上下震颤,顺逆时针快速旋转,用手掌大鱼际重力拍打罐顶,并反复闪拔5~10次,每次在火罐离开皮肤的瞬间,运用手腕快速翻转的轻灵有力动作,使罐在脱离皮肤时,出现爽脆清亮的爆发音,使罐形成的负压在最短时间内释放。这些操作技巧旨在使病灶附近的经络组织迅速活跃,加强火罐之活血、行气、止痛的功效。笔者以此法为主,治疗急慢性肠梗阻、肠套叠67例有效愈率达91%;第三,拔罐位置的选择,对于急重症痛证,急则治其标,以痛为腧,找准痛点中心,辅以三棱针刺络后进行拔罐,痛愈久愈重者,刺络愈重,一般用大号三棱针于痛点中心及上下左右各刺一针,并用大号火罐重拔之,留罐10~15分钟,严禁拔罐处出水泡,以出血10~20毫升为宜,局部皮肤出现紫黑,或暗红,或斑瘀,或痧点,或黑稠黏血变为鲜红色,又不能起泡为度为佳,起罐后其痛即有缓解。轻缓性疼痛兼有虚证,临床多见疼痛范围弥漫,固定性痛点不明确,疼痛性质以重坠酸沉为主,劳累行走后加重,休息后减轻,或兼加窜痛、游走性疼痛,则需结合腧穴的治疗作用拔罐,如,肾虚腰痛,拔肾俞、志室、关元俞;有风寒表证,拔大椎、风门、风市;第四,对急重症痛证,或痛久致邪盛正虚者,刺络拔罐后,须配以灸法,笔者称之为“三重法”,具体操作本文第一部分详述;第五,刺络拔罐放血属泻法,一次性运用一般不超过三个火罐,且不可长期反复使用;第六,拔罐法之巧用,亦可仿效于缪刺法,用之得法效亦佳;第七,对于局部之寒瘀痹痛,可配合药火罐拔之,即在辨证基础上,开出中药,煎药后趁热把火罐浸泡在药液中,待温度适中后,重拔病灶处。
艾灸治痛法。单就灸法而言,在唐代至宋初一度达到全盛。唐代王焘指出:“是以御风邪以汤药、针灸、蒸熨,随用一法,皆能愈疾,至于火艾,特有奇能……医之大术,宜深体之,要中之要,无过此术”(《外台秘要》卷十四),故书中“不录针经,唯取灸法”。宋代窦材更是强调“保命之法,灼艾第一”(《扁鹊心书·住世之法》)。韩愈诗云:“灸师施艾炷,酷似猎火围。”(《昌黎先生文集》卷七《谴瘧鬼》)宋代张杲《医说》亦云:“菩萨叹曰:‘汝前世为灸师,误灸损人眼,今生当受此报”(卷十)专业灸师的出现,说明当时灸疗学已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如今针灸临床精通灸法的已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针灸医生在主观意识上,重针轻灸,或只针不灸,而把灸法用于痛证治疗的就更少了。这反映在,发表于针灸专业期刊有关灸法治痛的文献远远少于针法。而宋朝著名针灸学家王执中说:“若针而不灸,灸而不针,非良医也。”(《针灸资生经》卷二)笔者的临床体会,与王执中的观点基本一致,即针、灸治痛,疗效各有千秋,二者不可偏废,更不能厚此非彼。笔者发现,只有将二者有效组合、巧妙运用,才能显著地提高临床疗效,为此,我们在继承传统灸法治痛的基础上,积极适应现代社会的快节奏生活与疾病谱的改变,从临床疗效入手,以提高治痛效果为切入点,经过一万多例临床实践,最终创新而成一种独特的针灸治痛法——“三重法”,目前已成为我科治疗各种急重症痛证疗效最为可靠的法宝之一。
临床运用”三重法“有两个技术环节需注意。一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把拔罐处的皮肤灸至鲜红,因为不同的施灸部位,身体状况的差异以及感受外邪程度的不同,施灸的时间亦有所不同,一般在30分钟内为佳。施灸者选择离施灸处最近又易操作的位置,或站或坐,对准施灸点进行灸治,不可上下左右移动,悬腕固定灸条位置,开始离灸治处5~10厘米,待病人有强烈灼热感时灸条稍上提并固定灸之,待病人再次出现强烈灼热感时,再上提,直至病人能忍受的高度,固定位置持续重灸之,时间30分钟为宜。二是,五根艾条捆在一起施灸为佳。为什么必须用五根艾条捆在一起呢·这是临床反复验证比较的结果,二、三根捆在一起灸治,受热面积小,灸灼刺激量在短时间内达不到治疗要求,因而不能有效地改善痛证的突出表现,四根或六根捆绑后点燃,因其形状为方形,中间空隙大,使艾条燃烧过快,且内侧燃烧过快即燃偏,这使得局部受热不均匀,也不易控制灸治的效果,过快燃烧又易出现艾条燃暴,带火的艾末会烫伤病人。只有五根艾条捆在一起,其形状为圆柱,中间空隙较小,点燃后燃烧缓慢,且五根能同速燃烧,燃过的艾条为圆锥形,这就保证了病灶处受热均匀而集中,灸灼的热量能直达病灶深层,力专而效宏。且五根艾条与五行之数同,暗合灸五行之意。
目前针灸临床治痛的针具主要是毫针,其次是火罐、艾灸和三棱针。毫针刺法可统治临床各种表现的痛证,虽然对于急重症难治性痛证,单用毫针刺法,其疗效甚至不如火罐和艾灸法,但就整体而言,毫针刺法还是有着巨大优势,如果没有毫针通经络行气血的基础性治疗做保障,其他针具的治标作用就难以发挥,而毫针刺法中的大椎穴合谷刺法,痛证的经络辨证治疗,腧穴特异性的运用,以及补虚泻实、标本兼治的双向良性调治作用,都是其他针具针法所无法比拟的,这是毫针作为治痛针具之首选的原因所在。对急重症泻实,尤其首次治疗之强泻法,则以刺络拔罐为主。通过刺络拔罐放血,能迅速改变局部血液循环状态,加速新陈代谢,同时还能把一部分致痛物质直接拔出体外,因此能在最短时间内,最有效地使病变局部应激性充血水肿和炎性反应得以改善,最后用艾条重灸拔罐处,即以“三重法”的综合运用,起到寓攻于补的功效。对灸法补泻的认识,《针灸问对》中说:“灸法不问虚实寒热,悉令灸之,亦有补泻乎?曰:虚者灸之,使火气以助元气也;实者灸之,使实邪随火气而发散也;寒者灸之,使其气复温也;热者灸之,引郁热之气外发,火就燥之义也。”(卷下)这样就为重灸法能治疗各种性质的疼痛奠定了理论基础,唯其运用的关键是务必突出一个“重”字,即重刺络、重拔罐、重艾灸,三者缺一不可,旨在以“重”治痛。但应中病即止,且严禁使局部皮肤起泡,以免影响下一次有效的治疗。
针具针法有效组合的运用,是以每一种针具为单元,根据不同针具的自身特点发挥相应的治疗作用。在治疗过程中,依据病情的动态变化,施以不同形式又切合病因病机的刺灸法,使各种针具巧妙配合,交相搭应,互相之间发挥互补效应,以最大限度地提高系统思维中之整体大于孤立部分总和的系统优势观,从而使最佳的治疗效果明显高于每种针具单独的疗效。
漫话提高针灸治痛疗效
以“天人合一”的思想作为提高针灸治痛疗效的根基。天人合一,在《灵枢·邪客》中被称为“以人与天地相应者也”,《素问·宝命全形论》则概括为:“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人是自然的产物,不能脱离自然而存在。《管子》曰:“春者,阳气始上,故万物生;夏者,阳气毕上,故万物长;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冬者,阴气毕下,故万物藏。”(《形势解》)人体的阳气与自然界的阳气相一致,生于春,旺于夏,收于秋,而藏于冬。
人的生命活动,必须与天地自然的阴阳变化相适应,能适应则健康,不适应即为病,甚至气血逆乱而致死;同时,人体内部的生理活动和病理变化与天地自然的变化相类似,可取类比象,因此,人类又可以依据天地自然存在的现象和变化来推论和辨知自身的生理和病理变化。老子在《道德经·二十五章》中也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遵循自然规律,与自然和谐共融,是人类生存乃至防病治病的基本方式,这也是天人合一的基本理念。
天人合一的思想与针灸治痛亦关系密切。这表现在,从人体的生理结构上看,左右上下肢共有十二个关节,二十四个关节面,这与一年有十二个月、二十四个节气相吻合。这种吻合更深层的含义是人体的关节与自然界的节气相关联,确切地说,就是人体关节的疼痛与天气变化密切相关。这种现象在针灸临床上经常见到,特别是一些罹患慢性骨关节病的老年人,对风雨阴晴的变化尤为敏感,他们通过自身关节疼痛性质的变化就能感受到天气的变化,有时甚至比天气预报还准确。《素问·六节藏象论》:“黄帝问曰:愿闻何谓气?岐伯曰: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岁,而各从其主治焉。”“各从其主治焉”的意思是说,每个个体发生不同的生理病理变化包括治疗,都要服从于十五天这样一个“气”的节律点的改变,即时令阴阳对人体的影响。中医认为,一天十二时辰之子午酉卯,一年二十四节气之二分(春分、秋分)、二至(冬至、夏至)是阴阳气交的枢机,因此,成为一天与一年的关键时刻(一昼一夜,好比一年的微缩。昼为阳,黎明卯时,薄暮酉时,相当于春分、秋分;日中午时一阴生,夜半子时一阳生,寒热分化,阴阳交替,相当于夏至、冬至),二分,乃昼夜相等,阴阳平衡之时,病人应之,宜“阴平阳秘”,否则非病重即预后不良。二至,为阴阳交替之时,冬至一阳生,夏至一阴生,病人应之,也宜阴阳交替,阳生阴长,否则阴阳离决,非重病即预后不良。临床上常见老年人的某些沉疴痼疾,每遇二分、二至,即感不适,或病情加重,某些痛证更是如此,这就是典型的天人合一,时令阴阳对人体影响之佐证。为什么天人合一变化的节律点是五行之数的三倍而不是二倍或四倍或其他倍数呢?《道德经·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只有“三”这个基数,万物才能负阴抱阳,有阴阳做基础,事物才有变化发展的内在根本,所以“三”也就成了一切事物之基本倍数,当然也就成了天人合一共同变化节律点“一候”的倍数。把这一理论用于针灸治痛,首先要求医生须熟知二十四节气相关内容,并能具体运用于临床。比如,春季木气升发,人之气血从蛰封始向四肢灌注,针灸取穴应顺势而行,酌配气海、中脘、章门、尺泽、足三里;夏季酷暑炎热,汗出伤津,汗为心之液,心燥则痛甚,取穴应顾护心气,益营敛汗,安神定志,故内关、大陵、神门、足三里、三阴交为要穴;秋季燥金偏盛,金旺火衰,金水不生,取鱼际、照海、尺泽、太溪以滋阴润燥;冬季气血封藏,易气机壅滞,取膻中、列缺、支沟、丰隆以宣通气机。其次,掌握这一理论能从容应对病情的突发变化,比如,每至春分、秋分,冬至、夏至四个节气来临时,病人的身体状况都会出现较大的变化,此时既可把这一理论用于临床预防,做到心中有数,又能做到遇变不惊,从容应对。第三,把这一理论通俗化,通过对病人及其亲属做一些必要的解释,使之对天人合一的思想有初步了解,这对防病治病能起到一定的辅助作用。
《灵枢·官针》云:“巨刺者,左取右,右取左。”《素问·缪刺论》:“今邪客于皮毛,入舍于孙络,留而不去,闭塞不通,不得入于经,流溢于大络,而生奇病也……邪客于经,左盛则右病,右盛则左病,亦有移易者,左痛未已而右脉先病,如此者,必巨刺之。必中其经,非络脉也,故络病者,其痛与经脉缪处,故命曰缪刺”。巨刺、缪刺之法是指机体一侧有病,而于对侧选取经穴的治疗方法,又称交经缪刺。细分之,巨刺刺经,缪刺刺络。邪客于络,不入正经,而生奇病,奇者,不测也,非正也,故以缪刺治之。缪刺即络脉之病,在左刺右,在右刺左,交错而针之。
《孙子兵法·兵势篇》:“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奇正,古代军队作战所采取的常法与变法,如先出为正,后出为奇,正面为正,侧翼为奇,明战为正,暗斗为奇。治病如用兵,亦当以正兵当敌,以奇兵取胜。针灸治痛法当如此,即把缪刺、巨刺之法作为出奇制胜的法宝,虽非正治之法,但其过程蕴含着以意用医,从不连贯的局部或临床模糊所见,就能理解并辨识清楚在整体观念中关键病因之所在。据此,用最简单直接的缪刺或巨刺法可一针见效,此过程看似随意,实则是医生理论功底、临证经验、针刺手法、意会悟性等各方面能力的综合体现。如:颈项僵痛刺绝骨、腰奇,膝关节痛刺天枢、膏盲,腰骶痛刺后溪、气海,网球肘刺阳陵泉、冲阳,急性腰扭伤刺攒竹、人中,落枕刺风府、承浆,胃痛、心痛刺至阳,胁痛刺丘墟,痛经刺血海,会阴痛刺会阳,凡此等等均属缪刺、巨刺之范畴。缪刺、巨刺,实为不法之法,随意用针,针到痛止,只要认症、取穴、手法娴熟,一般均有立竿见影之效。在常规治疗的同时辅以缪刺、巨刺乃正治之法中用奇法,因而能提高针灸治痛的疗效,但大多为即刻效应,远期效果较差。
选择适当的毫针有助于提高针灸治痛疗效。首先要尽量选择直径小、材质柔软的针具,以减轻针刺过程给病人带来的痛苦。现代社会的人,生活优裕,皮肤娇嫩,不耐针刺。如选用粗大硬挺的毫针,虽然能承受穴位深刺,能完成各种重刺激复杂手法,提高治痛疗效,但也会给病人的身体造成一定痛苦。当针刺引起的疼痛,超过原发病灶疼痛时,病人就会放弃针灸治疗,这种情况在针灸临床屡见不鲜。解决的方法,主观上要求医生手法精熟,客观上就是尽量选用细软的针具。
针灸临床最为常用的细软针具,当属一次性针具。一次性针具能满足患者日益增长的无菌观念的需求,同时又能消除病人对针刺引起交叉感染的恐惧,能让病人在没有心理负担的前提下,顺利接受针刺治疗。临床反复测试表明,一次性针具对于轻刺、浅刺、平补平泄等轻柔手法的完成,较传统针具刺激痛要明显减轻,这是目前针灸临床广泛应用一次性针具的原因之一。缺点是,一次性针具因材质过于柔软,针身过于纤细,针刺过程中需要有一定指力做基础,手法更要娴熟,具体操作时不易深刺,急重症或体胖患者,亦不适用一次性针具。
过多使用电针影响针灸治痛疗效。电针是现代高科技与古老毫针术相结合的产物,是用电针器械输出脉冲电流,通过毫针作用于人体经络穴位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电针疗法在临床上的适应证和禁忌证不是本文所讨论的内容,但它对痛证病人的不利影响,则必须加以说明,以期引起同仁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