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万,对于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来说,该是一个多么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天文数字,但我却真实地听到一个人说:“我要一千万有什么用?”说这话的是一个农民,江南九华山后山“德福山庄”的山主德福。
说德福是农民也不尽准确,十多年前,德福就已走出黑土地,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经拼搏,终于有了成就。依他的年龄,本不该归隐,但四十多岁的德福却见好就收,突然就归隐了。不知德福是否读过陶潜的《归去来辞》:“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德福与陶潜不同,陶潜的归隐,更大程度上是为了重新复出,去做更大的官,而富裕了的农民德福显然没有这些花花肠子,从田地里挣脱出来的德福现在要买一块更大的土地,为自己建造一栋山间别墅,然后就在那里过日子,过一种让无数人羡慕不已的悠闲日子。他看中了风景奇秀的九华山后山,他要在那里建一座现代化的庄园,一个中国式的农民庄园--德福山庄。
山庄坐落在雄峻的九华山天柱峰下,大片的绿草,清澈的鱼池,几栋西洋建筑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背景则是在云雾缭绕中的天柱主峰。走进山庄,一处处流水曲觞,一方方石桌石凳,一弘山泉叮咚有声,那块半间屋大的巨石,又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山庄的院子里,成了山庄的天然屏风,一茎野生猕猴桃看似不经意地绕窗而生,给人清逸、雅致之感。山庄的主人就是这样巧妙地利用山势地形,将他的山庄布置得既井然有序,又不失田园野趣。住在这里的人是富有的,有赏不尽的四季景色,有永远流动着的甘甜的山泉,有自己种植的绿色蔬菜,更有清新的带着野花和山林气息的洁净空气。德福山庄刚刚建成,就引得外面世界的人纷至沓来,外面世界的人来了,就不想再走了。于是,精明的德福又在别墅旁盖了一座相当
于四星级的宾馆,不大,仅八张床位,价格却定得很高,完全是愿者上钩,姜子牙的做派。
我们也是一样,坐下来,就不想再走了。
二十年前我就有归隐之意,但不过是说说罢了。但农民德福却做到了,这不仅因为他有实力,更在于他有情调。德福一再地说,我没有文化啊。但你能相信,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民竟建造出这样一座让人留恋的山庄吗?
据说有一天一位富商向德福很大气地提出,我给你500万,你能把山庄转让给我吗?那人以为德福一定会抢着表态吧,但德福却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年,那人又来了,这一次,他向德福提出:“我给你一千万,你愿意转让吗?”这一次德福用一句话就打发了那人:“我要一千万有什么用?”那不解地看着德福,看着这个普通的农民。
德福向我叙述这件事时,我的心里涌动着一股激情。我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位个子高挑的青年农民,我不由想起阿拉伯的某一个骄横的王子曾向英女王提出:开个价,能把你的白金汉宫卖给我吗?不知道当时女王是怎么回答那位暴富的阿拉伯孩子的,但我却能想象当时农民德福脸上的高贵之气,一个草根族的高贵之气。在金钱左右了整个社会,在无数人被金钱击倒,并被金钱压榨得只剩下喘息的肉体生命时,却有人说:“我要一千万有什么用?”而且说这话的是一个农民。
日本学者池田大佐一直是一个生命主义者,他在论及“幸福”这一含意时说,显然,金钱并不能让人幸福,而点燃生命的热情,让人生始终有一种充实感,这才是持久的、积极的、主体性的幸福。无疑,农民德福是幸福的,这源自于他对山川自然的热爱,源自于他对一种积极的,充满情趣的人生的积极追求。我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非常有底气地说:“我要一千万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