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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八公山下白塔寺

1500年前的一个傍晚,北魏孝文帝率20万大军强渡淮河,准备直扑南梁都城建康(今南京),以实现自己饮马长江边的美丽梦想。安顿好将士,孝文帝独自踱到八公山下,被一阵歌声吸引,他走进一座庄园,与一神秘老者有了一次刻骨铭心的交谈。应该说,那是南北文化的一次碰撞,是不可一世的帝王与草根平民的一番唇枪舌剑,当然,那也是一次智慧的较量。第二天清晨,20万北魏大军神秘消失,淮河南岸一次蓄谋已久的杀戮悄然平息。

以上是我即将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梁武帝》中的一个片断。我得承认,这是完全虚构的一个情节,应该是当时的神来之笔。

这个五月,我们披着满身尘土,来到八公山下。穿越时空的隧道,我自然想到有着诗人气质的孝文帝,想着更早些时候风流丞相谢安指挥的那场让前奏符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战争。站在八公山上,远处的淮河波光粼粼,城市的噪音随着空气的振动,将一种隐隐的轰鸣传送到这里。我知道,那不是炮声,也不是战场上的厮杀之声,而是城市无时不在的狂热和躁动。一千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早已平息,无论是谢安还是符坚,无论是北魏皇帝还是智慧的老农,都早已化作漠漠烟尘。历史总是健忘的,不论怎样的英雄,都不会给后人留下太多的记忆,更不用说那埋在淮河岸边无数的白骨冤魂。但是,战争却从来没有平息,只是,它换了不同的形式。八公山,是汪洋中的一处绝岛,也是这座城市中唯一的诺亚方舟。因此,我们应该感谢八公山,感谢这一片掩映在城市烟云中的浓浓的绿,还有这一座叫做白塔寺的寺庙。你不能不认为,在人类的铁掌之下,八公山,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据说八公山得以幸存,是因为当时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山下。即便如此,仍不难看见开山炸石后留下的疮疤。直到二十年前,当地政府决定在这山上建一座寺庙,根据可寻的资料,将这座寺庙取名为“白塔寺”。一个叫性空的僧人从政府手中接手了这座寺庙,从此,八公山上开始有了晨钟暮鼓,有了诵经之声。

就我所知,淮南在历史上一直少有佛教的活动。包括达摩在内的高僧们,他们或者选择江南作为自己的栖息之地,或者就直接渡过淮水,一步跨到黄河以北,在洛阳或长安那样的都城建寺造佛,轰轰烈烈。这样的结果是给产生于本土的道教留下足够的空间。公元前164年,汉代开国皇帝刘邦的孙子刘安被封为淮南王。无法相信学富五车的刘安会真的要以谋反的形式取代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历史上的帝王们总是神经质的,他们总是怀疑会有人在某一天忤逆篡位。刘安对文学和道教都太过沉迷,他又总是喜欢将天下的文学之士网罗在自己身边,这就不能不让他的叔父汉武帝对他有所警惕并加以迫害了。在强大的政治面前,文人的结局总不是太好,他们或者倒在坚硬的利器之下,或者就做了利益的俘虏,与他们所处的社会一同腐烂。作为淮南王,刘安是备受淮南人敬重的,这不仅是他在炼丹中无意发明了豆腐这一奇怪的美食,更由于他与他的一帮文人们创作了《淮南子》这样包罗万象而又充满哲理思辨的书。对于他的死,淮南人自然就多了一份怀念,并为他的死赋予一种道教色彩。古人是富有想象的,当真理被现实屠杀时,便有了另外的憧憬。有时候,人们就是用这种不乏天真的憧憬来抗拒残酷的现实。就像《说岳全传》中高僧的“坐化”,“你从东边来,我自西边去”。人总希望有尊严地活着,即便是死。飞升,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白塔寺后并没有白塔,却只有一处人造景观“升仙台”。站在这升仙台上,感觉天空真的就在一勾手之处,遥不可及的梦想也离现实不那么远了。那不可知的幻化天空或许真的很美好,但我想,那毕竟是人们在生存绝望之后的无奈选择,只要能活下来,谁又愿意真的离开这脚下的土地,去飞升,去做仙人呢?活着总是美好的。我们的司机小王更是一语道破心机:“成仙了又怎么样,七仙女不是还要到人间来找董永吗?”

性空法师第一次走进佛寺是在他十三岁那一年。谁也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为什么会萌生出出家的念头,但他真正成为僧人是在他十八岁之后。出家后的性空选择了报考中国佛学院,他说,佛教是博大精深的,唯有在佛学的大海里遨游经年,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中国僧人。性空受到居士们的尊敬,连寺里的那只八哥鸟也对他有着一份特别的深情。这只名叫宝贝的八哥鸟十分聪明,见到生人,他会说“你坏你坏”,而当人说“师父来了”,它会发出哈哈大笑,会朝说这话的人叫着“您好您好”。这只被人驯化的鸟习惯于呆在寺里,有时候,寺里的人会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但他在天空环绕一圈后,还是要回到它习惯的笼子里。或许在它看来,比起外面的世界,白塔寺更加和平,更加安宁。

投宿于白塔寺的夜晚,我们很早就睡了。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躺在床上,听窗外林子里的鸟恣意地歌唱,感觉这个世界宁静得就像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