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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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朝九晚五

第67节朝九晚五

杂志社二面时间是上午十点,商业协会的一面时间是下午两点,从时间上来看并不冲突,可以兼顾,但两家单位相距太远,一个在东南三环,一个在西北四环,而北京的交通又不太通畅,这让我十分为难,生怕顾此失彼。为难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实在无从知晓哪家单位更好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把重点放在杂志社。杂志社是二面,录用我的可能性很大。杂志社二面后,若时间还来得及,就立即赶往海淀,若实在没时间,也只好放弃了。生活中不可兼得的情形比比皆是。

二面的时候,我去的较早,但候面试室里已有几人先我而到了,大家围坐在一张长条形玻璃桌的四周,随意地聊着。与一面相比,二面的时间相当长,一面时平均每人只有15分钟,二面时人人都在40分钟以上。等待的人都很纳闷,想不通为何会用那么长的时间,更不清楚问了些啥问题。由于下午两点还有一处面试,因此我心里更急,但急也没用,只好耐着性子坐着等着。

之前通知,我的面试时间是十点,但真正轮到我时已过了十二点。二面的考官还是一面时的那对男女。我进去的时候,女的正一动不动地伏案写着什么,男的主动跟我打招呼,让我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之后,自然就是提问题环节了。此种格局、情形与一面无异,我更加谨慎地一一答着。而女的则始终低头写着,但写着写着,突然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来,并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我。与上次相比,这次她浓妆艳抹,做足了“表面文章”,尤其是那对嘴唇,红得格外显眼,简直“好像燃烧的火焰”。女考官双眼一动不动地直勾勾地盯着我,足足盯了有30秒,把我盯得直发毛、发怵。我想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难道是早上走得太急忘了洗脸?

正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女考官发话了,问我为什么应聘的是编辑岗位,而不是编辑部主任岗位?我实话实说,告诉她,我没有编辑部主任的经历,怕干不了,眼下只能做编辑。女的说,她很欣赏我的谦虚、实在和坦率,也佩服我的文笔,说我文章写得很不错,是干编辑部主任的料,只是以前没做过,不了解流程,如果熟悉了,就完全可以胜任。她这么一说,使我觉得似乎又要被拒了,上次《财经视角》那个男的就是这样,先给我戴高帽,戴到高耸入云时,再把我直抛下来,婉转地拒绝我,让我体面地离开,也体现一下他/她的涵养与善言。

谁知,女的忽然话锋一转,问我的期望月薪是多少。我说,6000元就行了。女的吃惊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多。我说,我的工作经验、所发表作品的数量和质量,以及我的双语本科背景,加起来考虑,应该值这么多。女的想了一下,说,试用期只能拿80%,即4800元,试用期三个月。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女的说,只给你三天时间,过期不候。我说,也行。

之后,我赶紧出来,赶往海淀区。我的想法是,在杂志社和商业协会之间比较一下,再作选择,这是国贸课李老师教的“两优之中取最优、两劣之中取次劣”的甄选办法。出来的时候已快一点了,我丝毫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这天的运气真好,几乎是一路绿灯,使我终于分秒不差地在两点钟按时赶到了海淀区商业协会。但接下来的面试却让我非常不舒服。

面试我的也是一位女性,是协会的一把手刘主席。刘主席对我简历好像不感兴趣,说我这么大年纪了,会满足于做一个小秘书?我回答说,做秘书是我的老本行,干顺手了,还愿意做。刘主席又问,那为什么辞了SW局那么好的工作来北京呢?我说,一来考上了JM大学,得来深造,二来喜欢北京的环境,想在这里谋求更大、更好的发展。刘主席跟我说话时,始终沉着脸,威严无比,全没有一点女性应有的柔情,与电视上宣扬的那种女强人形象无二样。

但阔大的办公室,四面墙上张贴着的一幅幅她参加各种活动的超大号图片上,无一不是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模样,与我老家那些党政部门的领导,完全一个样子,在镜头前喜笑颜开、艳若桃李,一旦遇上真人,马上就声色俱厉、冷若冰霜。最后,刘主席说,回去等吧,两星期就有结果了。离开时,我想,看来只有杂志社要我了,商会要我等两星期,等什么?肯定没戏!两天之后,我给杂志社打电话,说同意去他们那里上班。

去上班的这天,再次遇到了面试时的两位考官,女的是杂志社社长兼总编,男的是美术总监兼编辑部主任。上班伊始,两人为我和另一名新入职的女孩开了一个非常简短的欢迎会,前后不足五分钟。杂志社租在一间开间很大的房子里,里边打了许多隔断,隔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办公室,但隔断是用玻璃材质做的,相互之间可隐约互视。我被安排在靠里的一间屋子里。文摘类杂志,几乎没有读者来稿,主任告诉我,按杂志所设的专栏,从网上直接搜或从桌上订阅的报刊中精选就可以了。

这天,杂志社约有五六个人在岗,而工作桌却有十大几个,我问对桌的女同事,其余的人都去了哪。她告我说,出差了。说话的时候,同事非常小声,像捏着嗓子,生怕惊动了别人,且也不跟我多说,问什么说什么,半句也不多说。我只好埋下头来,开始工作。在校的时候,我很少上网,很少用电脑,只是在最近着手找工作时,才往校内网吧多跑了几趟。所以,我很不适应这一连几小时的盯电脑,盯着盯着,眼睛就花了、困了、倦了,眼前白茫茫的,只见屏幕,不见上面的图文。

茫然地看了一下左右,我发现他们都很有定力,几乎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工作着,鼠标轻轻地响着,显示屏上的图像与文字飞快地闪烁着。他们都比我年轻,看上去还不足三十岁。我想,到底是年轻人,体质又好,精力又旺。不像我,不到一个上午就身子又乏,脖子又困,眼睛又胀,脑子还发晕。为缓解不适,我站起身来,佯装上厕所,来到走廊里的窗户边。

临窗而立,可见远近高楼林立,挨肩擦踵,在冬日升腾的烟雾中时隐时现。天空一片混浊,混浊中印着一轮并不耀眼的白日。高楼下面,三环路上往来的车辆时而风驰电掣地飞速行进,时而排起长长的方阵缓慢蠕动。我轻推窗户,牙开一道缝隙。瞬时,一股并不凛冽的风便迎面扫来,直钻眼帘。我顿觉脑子清醒了许多,就像注射了一支强心剂。唉,还是大自然好啊。

在窗边立了一小会儿,我觉得应该回去了,人家一个个坚守岗位,拼力工作,我怎么好意思这样逍遥?返回编辑部,我把从网上搜好的几篇稿子存在一个新创建的文件夹里,就再也无事可干了。因为,按早上社长分配的任务,我已全面完成。我没有网瘾,且眼睛受不了长时间的电脑刺激,便顺手抓过一份当日的《北京晚报》,翻了起来。我有看报的习惯,这是在长年的文秘工作中不知不觉地养成的。

翻了一会儿,社长出现在门口,轻敲着玻璃门说,上午就这样吧,大家快去吃午饭吧。我看了看手机,已是中午一点了,但奇怪的是,竟一点饿意都没有。在校时,每天十二点开饭,却常常不到十一点半就饥肠辘辘、饿意难耐了。看来啊,一忙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社长和主任领着众人挤入一部电梯,下了楼,穿过后院几排低矮的民房,来到了食堂。食堂是个公共食堂,不是太大,但就餐的人却很多,又乱又闹,人声鼎沸。在一张长方形餐桌前,众人围坐下来。由于是提前订餐,所以没过多久,饭菜就上齐了。饭菜很丰盛,五六个热菜,五六个冷菜,足称得上一桌席,主食是米饭。饭菜虽好,但就餐气氛并不怎么样,众人很少说话,只顾自己埋头吃,相互之间也很少谦让,像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拼桌子。这让我很不适应。我一贯喜欢那种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餐桌气氛,以前无论是在单位上班,还是在学校上学,大家坐在一起就餐时,莫不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我不明白杂志社的同事为什么一个个沉默寡言、闷声闷气,是不是因为社长在场,不敢太随便?不光吃饭时不言不语,饭后走时也一言不发,每有一人吃完,就迅速起身离座,连招呼也不跟别人打,就推碗而去。这让我越来越糊涂,到底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张,还是真的拘泥于社长,不敢多言多语。不过,整个就餐期间,社长倒是不时没话找话地跟我说上几句,但别人少言寡语,我的话也无法多起来,况且这么一个陌生的、沉闷的环境也确使我难以打开话闸。

在近乎一声不响的沉寂气氛中,大家完成了午餐。半小时后,又陆陆续续返回了杂志社。按规定,午饭后可以休息一小时,但众人好像并没有休息的习惯,一上楼就坐回到电脑前。有的开始工作,有的则玩起了游戏,还有的聊起了QQ。我很想跟他们聊聊,交流交流工作的体会。但别人无话,我也只好坐回桌边,继续翻阅报纸。桌上的报刊非常多,早上一上班,前台那个小女孩就给我送来一大堆,且都是当日刚来的、别人未曾动过的。我谦让着让她分给众人看时,她微笑着说我先看完别人才可以动。

看来,社长真把我当个“官”来培养了,我心里很是愉悦,觉得终于找到一个把自己当人看、当人才对待的用武之地,且依此来看,挣口头议定的月薪6000元亦不成问题。下午的班从两点半开始,一直上到了六点半才结束。按理说,五点半就下班了,但五点半的时候,社长和编辑部主任都纹丝不动地钉在座位上,连一点走的迹象都没有。这样,众人谁都不好意思先走,一直等到六点半,社长起身离开之后,众人才紧随其后下了楼。半下午时,社长又给我安排了新任务,使我在这最后的两个多小时里,被完全吸在了电脑上,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待到下班时,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严冬日短,不及下班,楼下已是夜色阑珊、华灯高照的景象了。迎着凄清的风,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我又累又饿,浑身乏力,直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补充一下精力和体力。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先返校再说吧,吃饭事大,但赶车之事更大,我们那地方属荒郊野外,白天都没几趟车跑,到了晚上就更加稀少,误了车可就回不去了。正值下班高峰的公交车,拥挤得几无立锥之地,还一路堵车。中途换了两次,足足晃荡了两个小时,才好不容易到达立水桥,又等了好长时间,等得心里发毛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一辆途径经贸干院站的公交车。

望见学校时,已将近十点了。值得庆幸的是,校门外的几个小饭店都还没有关门,一方方淡淡的灯光从里边悄无声息地泻出,静静地笼罩在地上摇曳不定的衰草上,为这寂寞的夜增添了几许生气与暖意。顺着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店里已没有一个顾客,老板也正张罗着收摊。我走进去,坐在行将熄灭的炉火边,要了一碗刀削面,就捧到嘴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奇怪,一上午不觉得饿,晚上怎么饿成个这!按说,中午也吃了不少呀。一定是刚才辗转奔波,将腹中折腾得空空如也了。饥饭甜如蜜,我再次体会到此言着实不虚。这碗往日不屑一顾的清汤面,今日吃得香极了,没几分钟就一扫而光。

看着朝天的碗底,抹着脑门上渐渐腾起的汗珠,我忽觉长这么大好像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哩。于是,一边从包里掏钱,一边不住地夸赞老板手艺真好。见我夸他,老板乐得直嘿嘿。一碗面四块钱,我从小挎包里翻了半天,也找不到早上出发时放进去的那张面额50元的票子。我不知道是走时太急忘带了,还是在路上丢了。找不到那张50元的,就只好用零钱凑,一元的、五角的,直至连几个一角的小钢蹦也算上,才凑够三元九角,看来今天只能差人家一角了,估计老板也不会在这一角钱上太斤斤计较。我怀着无限歉意,跟老板说,今天忘带钱了,得差你一角,下次来时再补给你。

闻听此言,南蛮子出身的老板刷的一下就拉长了脸,嘴像机关枪点射似地连说了三个“不行!不行!不行!”说完以后,猛地背转身子,甩给我一个屁股看。我满面羞愧,却又无话可说,谁让自己差人家钱呢。没办法,只好颤抖着手,从腰间摸出手机,给一个室友打电话,告诉他火速来校门口饭店,给哥送一块钱来,哥被饭店老板当作人质扣住了。室友说什么也不相信,哈哈大笑着说,哥开什么玩笑,天下哪有这么抠的老板。我说,快别说了,真遇上了,快来救命吧,再迟就让人家宰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室友乐呵呵地跑出来,给我送来一元钱,我羞愧地把钱交给脸色阴沉的老板,才算了结了这碗面账,脱了身。以前,曾听说过一分钱逼倒英雄汉的故事,但总以为那是言过其实的夸张之说,没想到自己终于实实在在地领教了一次。虽说有一个室友为我作证,但宿舍里的其他人却依然不信。跟他们讲这事时,他们不仅不信,反而异口同声地说我装穷,非让我请客不可,还说我为了写故事,又故伎重演,刻意创造情节。我说,大哥以前为写故事确实创造过情节,但这次绝对不是。两年来,小弟兄们没少缠着让我请客,尤其是刚入学那阵子,都觉得我从SW局来,肯定捞钱捞得无事可干了才来经贸大学陶冶情操,所以三天两头串同起来,吵着闹着掮我的油,但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SW局的一个打工仔,至多混个肚大腰圆,一点都不宽裕,连读书费用都得精打细算着花。

弟兄们说SW局人有钱,确是不争的事实,但若说我有钱,那就大错特错了。SW局人为什么有钱,我为什么一贫如洗?前文曾跟您说过,在《富归五类》一节说的,在此就不哆嗦了。但经贸大学这帮驼眼看人高的小弟兄却全然不知我的底细,竟鱼目混珠地把我看高了。在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不问青红皂白的磨缠下,刚来时我咬着牙请了一顿,SW局给了稿费时,又请了他们一顿。但自去年年底家庭出现一系列变故后,就再没人让我请客了,对我的处境,他们也很同情。不过,现在见我上了班,尤其是见我死而复生了,家伙们又有了“歹意”。其实,请一次客也花不了多少钱,不外乎破费个一二百元,谁也请得起,又不是天天请,月月请,但如果没有连续不断的收入做后盾,此事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吃饭穿衣得量家当呀,老乡都这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