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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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妒徒生相

第35节妒徒生相

大张局长退位的时候,我的身份依然如故,一个没编制的打工仔。而手脚灵活、手段多多的小唐同样如此。但这小子比我脑子活泛,办不到正式编制,就想弄个比打工仔稍保险、稍好听一点的名分,这就是在SW系统普遍存在的,名为弥补征收力量不足,实则专为照顾各种关系而设的助管员,身份相当于教育系统的代课教师。办事得出血,得怀揣银两,去孝敬当家人大张局长。可小唐非但一毛不拨,甚至还想演一出空手套白狼的好戏,可久经沙场、阅人无数的大张岂是吃素的,老头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因为助管员也是有编制的,岂能白白拱手送人。大张不想给小唐办,却又不愿直说。于是,当着我和肖主任的面,用杀鸡给猴看的口吻对他说,助管员工资低,如果办下来,就得随行就市,直降一半,只能挣五百来块。大张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小唐识相点,别办了,否则不仅占不到便宜,甚至会得不偿失。

但这小子有点不识火色,好像又太识火色,觉得大张好比秋后的蚂蚱,快退了还怕他作甚,居然死缠烂打地竭力争取,说到激动处,还当面锣对面鼓地跟大张吹胡子瞪眼睛,抬起了死杠,气得多少年来一贯笑嘿嘿的大张直咬牙,一张脸黑成了约翰逊。但大张毕竟是大张,岂会跟他一般见识,干笑了几声,就不再言语了。但在临退前一天,通知人事科,把办成助管员身份的小唐,工资生生扯下一半,从月薪一千来块变成五百来块。向来以拖见长的大张,此一雷厉风行的果断举动,可谓多少年来少有的言必信,行必果。收入大降,小唐再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举起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闻此噩耗的那一刻,唐大秘书气得眼睛一翻,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闻讯而来的边主任,忙招呼众人上手抢救。大家围上来,蹲下身子,七手八脚地来掐小唐的鼻翼。这个掐一下,那个掐一下,掐了半天,才将他从死神手里掐了回来。面如死灰、气若游丝的小唐醒过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张局长,你个老牲口!我×你妈,五——五百——五百年不够。”

之后的情况,读者当然再清楚不过,风光多年、腰缠千万的大张局长华丽转身,搬到省城,享福去了。这个深谋远虑、具有远见卓识的老汉,已在临退前暗暗卖掉了在楼台市的所有房产与家私,使得那些跑官未果、买编制未遂的人们无不望尘莫及。荣归故里的二张,也自然立时成了新的大张。不过,笔者还是愿以二张称他,倒不是不想承认他这个经省局党组红头文件任命的合法领导。我是个从小受又红又专教育理念培养而成的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向来凡党组织决定的事,绝对认可;凡党说出的话,绝对听从。之所以这样称呼,只是不想与之前的大张混淆。因为后文或多或少还要再次提到他老人家。

前文亦讲,初上任的二张,一切都延用大张时的体制。自然,被腰斩了一半工资的小唐,在收入上正好介于通下水道的杂工和扫楼道的清洁工之间,成为市局机关一大笑谈。对此,小唐急得不时真真假假地死一下,而深得小唐爱戴的边主任也急得长吁短叹,但暂时又爱莫能助。至于此段时间还留在办公室的肖主任,才不管他这闲事呢,对于一个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就让他尽情去砸好了,也许人家爱好砸脚,想以石头为健身器材锻炼力气和脚力呢。

一把手的更迭,既使小唐处于前所未有的令人嘲笑之地,但同时也让他看到了闪烁在小眼睛前那可供期待的、生生不息的希望,因为倍加宠爱边主任的二张来了呀。终于,年底发生的全市SW系统机构改革,改变了楼台市SW局的乾坤,改变了楼台局一批大小人物的命运,同时也为挽救小唐的颓势提供了新的机遇。卧薪尝胆、委曲数年的边主任当然受益最大,“副”了几年眼看负之东流了,而终于修成正果,成为楼台市SW局炙手可热的人物。边的受益,自然不会忘记这个曾与他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同呼吸共命运的患难知己小唐。于是,机构改革一结束,随手一拨弄,就把小唐的工资再度恢复原样。

于是乎,小唐这个得志,失落,再得志,再失落,几经起落的浮游人物终于又得志了。这个以功臣自居的受益者,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手捧着从边主任那里讨来的发霉鸡毛,当作令箭一般,立马就左右开弓,大干快上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卖面。被宝刀不老的老张手起一刀,砍掉一半工资的小唐,为养家糊口,可谓费尽心机。多半年来,不是上穷碧落,就是下赴黄泉,极尽上蹿下跳之能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年底时,老唐终于找到了一个大生意——卖面。得此生财之道时,正逢楼台市SW局发生翻天覆地的机构改革。机构改革一结束,正好就是一年一度的全市SW工作会议。会议的内容之一,就是市局对县区局当年的目标进行责任制完成情况进行考核。考核的指标很多,其中一项就有信息。这时候,也恰好是春节前各单位年度福利集中发放时期。这下好了,主管信息、简报考核的小唐立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操起电话,就向着全市的七八个区县局长们推开了面粉,并放话说:信息工作我说了算,你们这个——这个——啊?——啊!

按理说,在刚刚结束的机构改革中,沐浴着炮火和硝烟坐在办公室第一把交椅上的边主任正是大抓工作、大树形象的紧要时期,不应该允许小唐如此胡作非为。但老边觉得小插曲不影响主旋律,一个小小的小唐,岂能影响办公室乃至整个机关的大好形象?于是,既不干预,又不制止,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任由小唐折腾。有了边主任的纵容,小唐更是有恃无恐,整天抱着办公室的电话呜哩哇啦个不停,把办公室搅得鸡犬不宁,把同事们扰得叫苦连天。不但如此,一心扑在卖面上的唐老板,哪里还有心思工作,哪里还顾得上写材料,在其起草的关键性文稿“年度目标责任制通报”稿中错字百出,让台上宣读文稿的另一位副职——三张局长,差点没念下来。

这是楼台市SW局多少年来都不曾出过的洋相,这个低级而恶劣的差错严重地损害了机构改革后市局新办公室的形象,也让领导们意见不断。应该说,出了如此低级但严重的错误,边主任须严格追究小唐的责任才对,但他却笑呵呵地说:这个小唐呀,就记着他的面面粉粉了,哈哈哈……边主任的姑息迁就,让同事们一个个直努嘴,私下都说,照此下去,办公室人恐怕得以屁股开路,出入市局了。

第二件事情是,没命地搜寻和报复起了那些曾与他有过不睦的同事。不巧且令他郁闷的是,机构改革中,二张已将市局办公室原班人马几乎全部剔出,除我之外,他竟找不到一个可攻击的目标。这下可好,这家伙仗着有边主任撑腰,开始毫不遮掩地三天两头找我的茬,一次次地把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头的卑鄙委屈向我泼来。从形势和自身地位出发,我一忍再忍,以求明哲保身,但这小子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觉得我无依无靠、老实可歁。

一天下午,小酒喝得面红耳赤的小唐又来找事儿,我一气之下,忍不住拍案而起,奋起回击。终于,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唇枪舌战,瞬间就在平静的办公室里爆发了。几年来的相处,使我对这小子的弱点了如指掌,所以一张口,就直指他的七寸,没几个回合就将他击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这天,正好赶上办公室为各科室发放福利,进进出出的同事们无意间遇上了这出好戏,都忍不住围上前来,从头观到了尾,对小唐的窘态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嘲笑。经过有理、有利、有节的反击,我彻底给了小唐一个教训,为自己出了一口积压多年的恶气,但也把这小子得罪到了家。

此后,这家伙汲取教训,很少当面跟我干了,但却耍起了诡计,暗算开了我,不时从背后向我放几枝冷箭。办法是,充分利用其在边主任面前的地位给我说坏话。边主任呢,曾在劝说我支持二张一事上碰过壁,一直对我耿耿于怀,自然对小唐的话是不加甄别,就信以为真,言听计从,凡事都明显关照并偏袒着他。在文秘工作上,虽说我手头任务多,但由于出手快、效率高,所以业余时间向来不少,以前没事的时候,常跟同事们闲聊,但这两年为了学习,就再也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了,几乎把省下来的时间全用在了学英语上,这让隔桌相望的小唐十分嫉妒。小唐什么都嫉妒,是一个天生的、彻头彻尾的嫉妒徒,我在工作上超越他,他嫉妒;我在市里买上房子,他嫉妒;我挣上稿费,他嫉妒;我学英语,他同样嫉妒。凡我比他强的地方,他没有不嫉妒的。

肖主任在的那阵子,这小子看见我学英语时,顶多说上几句不疼不痒的怪话,也不敢太过分。但边主任主政后,就不止于光说怪话了,一次口角中,居然大言不惭地涎着脸说“我眼红你学英语哩,怎的?”一听这蛮不讲理而不要脸的话,就是居心不良、意识不好的表现,其意是,搞乱我的心绪,让我无法静下心来学习,不能离开SW局,多为他分担一些工作,好让他********地卖面,从事这项比上班主业还在意和用心的副业。

这还不算,为干扰我,还不止一次在边主任面前告我“宁枫不工作,成天就学英语哩”。这话让边主任又气又恼,但又没法以此说事,因为我从未误过工作。不过,边主任聪明伶俐、智谋过人,自然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对付锦囊,如采取三本五十六偷袭珍珠港的战法闪击我,冷不丁地出现在我面前,一见我手里捧着英语书,就马上给我找事干,找活做,使我没时间学英语。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偷偷跑上机关大楼的楼顶,读英语,背单词。有时候,背着背着,心里就感慨起来,觉得这SW局的气氛,简直堪称黑云倾城、白色恐怖,边主任和小唐纯粹是两个特务汉奸。

当然,在感慨学习环境恶劣、时不利己之余,也会情不自禁、条件反射地对昔日虚度光阴、荒费学业的行为心生悔意。对那些少年时就耳熟能详的格言,如“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书到用时方恨少”,等等,无不有了新的感悟。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我的学习意志和尽快离职的决心。今天可以为昨天而后悔,但明天绝不可以再为今天而后悔了。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边主任、小唐之流不想让我学习,说穿了是怕我学下东西离开SW局,怕我脱离他们的掌控而比他们生活得更好,这既暴露了他们的卑鄙龌龊,也证明了他们的黔驴技穷,同时也说明我所选择的求学之路是一条充满希望的阳光大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既然路走对了,就应该排除万难走下去,边主任也好,小唐也罢,无非是SW大楼中的两个碰壁苍蝇,岂能阻挡得了我,蚍蜉撼树谈何易!

边主任无原则、无底线的纵容,更加助长了小唐的气焰。这小子越来越觉得,自己跟边主任关系不错,无人敢把他怎地,于是趁机加码,将这种资源优势发挥到了极至,索性把买卖做到了市局机关,将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业务部。其办公桌后的地上,成天堆放着十几袋待送的花花绿绿的面粉,而办公室那部沟通上下、联系内外的重要电话则纯粹成了他的卖面热线电话。同事们难受,我这个写材料的更是苦不堪言,那边唐老板一嚷嚷,我的思路就全断了,一个字也没法写了。

在此不得不交代一句,机构改革后,二张和边主任收回了办公室的秘书室,说作为一个材料员,要有面对一切干扰而置若罔闻地写文章的定力,像主席老人家那样,坐在城门洞下读书,都心静如水。

办公室的环境乱成这个样子,边主任不仅依然视而不见、熟视无睹,甚至还三番五次当着我的面,主动替小唐出主意、想办法,大传生意经。小唐成天卖面,透支了办公室的包干电话费,边主任却把全室人召集起来,大训特训,让众人为小唐的电话费买单。不仅如此,为方便小唐做生意,居然把小唐份内的工作分了不少给我,还美其名说“宁枫你文笔好,出手快,多干点,小唐不如你,就让他干点没意义的杂事”。我虽是个不开窍的二愣子,但终于可以断定,边唐之间,定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边主任这样做,就是专门让小唐腾出时间更好地卖面啊。我的工作量本来就不小,尽管效率高,会匀出一些时间,但自打接过小唐手里的那摊子事后,就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疲于应付了。

这种令人作呕的工作场所和人际环境,让我想不心烦都不可能,而更烦的则是,市局的工作变得越来越不规范,好多其它科室份内的工作几乎全交给了办公室。在机构改革中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二张,在用人方面忠实地继承了大张的“光荣传统”,唯钱唯关系,但悟性极高的二张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大张时的行情几乎翻了一番。大张用人是少看工作,多看关系和钱财,但二张对此进行了彻底革命,变成了“市局大门朝南开,没人没钱不要来,工作好坏不要紧,有人有钱尽管来。”一些原先工作干得还算不错的科长们,因在机构改革中没有与时俱进,没有按二张重新标定的行情送礼,全被二张革下,就连一些曾与二张私交不错,且自认为无须送礼也能稳保位位的老科长也未能幸免。

相反,一些财大气粗、不学无术、后台颇硬的混世魔王,则一夜之间尽皆飞黄腾达,占据了市局机关最重要、最热门的职位。二张虽言而无信、反复无常,但在这一点,却是个颇守游戏规则者,突出表现为,对自己一手提拨的人格外照顾,差旅费尽管报,想报多少报多少,想旅游去旅游,想出国就出国,爱怎么就怎么;至于工作嘛,也为这些会来事的孝子贤孙们安排好了,事务性、技术含量低的工作交给本科室资历较老的科员去做,文字材料则全交给办公室文秘人员去写。这种工作格局,让我深受害,因为我得成天为二张新生出来的这些只会喝酒、发疯、下歌厅的宝贝科长们没完没了地白“烙毛”啊(做事,写文章的意思)。

白天写,晚上写,拼命地写,都写之不完。在疲于应付中,越来越心烦,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一天到晚都没个好气。有几次,因被逼无奈、忍无可忍,当场就跟盛气凌人、推来材料的科长们发起了火,并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这种无理要求。失掉面子的科长们自知理亏,也不与我多理论,一溜烟就跑到主子身边,摇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小尾巴”一顿狂咬,就把我叼给了二张。二张立马就把我唤到局长室,横起眉,立起目,瞪起越来越规则的三角眼,声色俱厉地命令我废话少说,把材料接下来,做了!如此几次,我是费力不讨好,材料也写了,人也得罪了,但二张却更受科长们拥护。我越来越觉得,这鬼单位真他×的没法呆了,再呆下去不是累死就是气死。

工作让人生气,收入更让人生气,应于这年春天就兑现的上一年度的稿费直至现在分文不给;一年来应随正式工上调的三次工资,一次也没调;刚刚发放的一年一度的奖金、福利,也没份;住房分配就更不用说了,连门都没有。这话前面也说过,此次再说,不是为了重复,而是实在气得不行,也许以后还要说,祥林嫂所受的伤只有祥林嫂知道。说出来,解决不了问题,但至少比憋在心里好受些。这一年,光现金损失就不下一万,而付出却超过了任何一年,你说谁能不气?!君不见,还有一句更气的、前面也说过的、污辱人的话,就是在即将到来的年度全市SW工作会议上,还得违心地、作贱地给二张的讲稿写进去那句从上半年开始,每次开会都必写的“今年是全市SW干部得到实惠最多的一年”。是不是我的境界太差,不应以物质为重,那么应以何为重?什么东西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什么东西能让人体面而有尊言地活着?父母需要孝敬,孩子需要零食,妻子需要新衣服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是装作听不懂,看不见,还是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