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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晋纪(1)

暴君孙皓

魏咸熙元年(公元264年)七月,东吴景帝孙休去世。当时蜀汉才灭亡,交趾的吕兴又发动叛乱,人心不安。大臣们商量,觉得应该由一位年长的君主来统治国家,于是就拥立乌程侯孙皓为帝。

降孙皓三分归一

孙皓刚即位的时候,发下优抚诏书,体恤臣民百姓,打开仓库,赈济贫困,并按规矩把宫女嫁给单身的人,放走皇宫的动物。当时大家交口称赞,认为他是个明君。可是等孙皓控制大权以后,就变得粗暴骄横,喜好醇酒美女,让大家大跌眼镜,失望不已,拥立他的大臣心中都暗自后悔。

东吴散骑常侍王蕃,相貌气质不凡,不会察言观色顺从别人,孙皓对此很不高兴。一些对王蕃早已不满的官员便乘机诋毁他。孙皓大宴群臣,王蕃喝醉了起不来。孙皓怀疑他是装的,就用车子把他送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召他回来,这时王蕃容貌举止又恢复庄严,行走自如。

孙皓大怒,喝令左右侍卫当即杀了王蕃,然后出门,让左右随从投掷王蕃的头颅,并乔装成凶猛的动物啃咬,把头颅咬碎。孙皓还派遣黄门走遍各个州郡,挑选将吏家的女儿,所有俸禄为二千石的大臣的女儿,每年都要申报姓名年龄,到十五六岁时要经过一次检选,没有入宫才能出嫁。后宫女子已达数千人,孙皓仍然不断地挑选新人入宫。

孙皓要建昭明宫,凡是俸禄在二千石以下的官员都要去督促砍伐木材。然后又大规模地开辟围猎场,推去土山,修筑楼台,穷奢极侈,工程耗费数以亿万计。大臣屡次劝谏,孙皓都当耳边风。东吴人刁玄伪造谶文说:“黄色的旗帜、紫色的车盖,出现在东南方。最终得天下者,是东吴的君主。”孙皓信以为真,就在那个月的最后一天大规模出兵,让后宫几千人坐在车上,从牛渚向西进发。东观令华覈等人极力谏阻,孙皓不听。途中遇到大雪,道路毁坏,士兵全副武装,100个人一起拉一辆车子,人几乎被冻死。士兵们都说:“如果遇到敌军,我们就叛乱。”孙皓听到这些话,才下令返回。

中书令贺邵,中风后不能说话,请假离职几个月。孙皓怀疑其中有诈,就把他关到酒窖,拷打了几千下,他一个字都没说。于是把铁锯烧红,锯下贺邵的头颅,把他的家人放逐到临海。

吴国有很多谈论祥瑞的人,孙皓就此事向侍中韦昭询问。韦昭说:“这是只有鬼才信之类的迷信,并无依据。”

韦昭兼任左国史,孙皓想让他为自己的父亲作纪,韦昭说:“你父亲文帝并没有正式登帝,应当作传,不应当作纪。”孙皓不高兴,逐渐对他很不满。后来孙皓认为韦昭不执行他的命令,不忠心尽职,前后的不满累计起来,最终抓捕了他囚禁起来。韦昭通过狱吏上书陈说,献上他写的书,期望逃过一劫。但孙皓却责怪他的书又脏又旧,于是杀死韦昭,把他的家人放逐到零陵。

有一次,孙皓的宠妾派人到集市上抢夺百姓的财物,司市中郎将陈声一向受孙皓宠信,就把抢东西的人绳之以法。宠妾向孙皓哭诉,孙皓发怒,就借口其他事情,命人烧红铁锯割断陈声的脑袋,把他的躯体扔到四望山下。孙皓每次宴请群臣,都让他们喝得烂醉,又安排10个黄门郎做统计过失的人。宴会结束之后,黄门郎奏报各个受监察的大臣的错误,一个顶撞的眼神、一句说错的话,没有不举报的。重者就要被杀,轻者所处惩罚也极重,或者剥人的脸皮,或者挖人的眼睛。从此大小官员人心离散,没有肯为孙皓尽力的。

孙皓的嫉妒心还很强。侍中、中书令张尚,思维敏捷,善于辩论,谈起问题来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观点,孙皓对他就很不满,怨恨越积越多。后来孙皓问张尚:“朕喝酒可以与谁相提并论?”

张尚说:“陛下有百觚的酒量。”相传孔子能饮酒百觚,张尚是拿孙皓与孔子相比。谁知孙皓听了说:“你明知孔子没有做君王,居然拿朕跟他相比!”于是把张尚抓了起来。100多大臣到宫殿求情,替张尚请罪,张尚才得以免死,被送到建安去造船。但不久以后,孙皓还是把他杀了。

晋太康元年(公元280年),晋水军兵临建业城下,孙皓把双手绑在前面,命人抬着棺材,到晋军营门口投降。五月初一,孙皓被送到洛阳。

初四,晋武帝司马炎会见有爵位的官员以及四方的使者,国子监学生也都参加。司马炎派人把孙皓与投降的东吴人带来相见。孙皓向司马炎俯首称臣。

司马炎对孙皓说:“这个座位是为你而设。”

孙皓说:“我在南方,也为陛下设了这样的座位。”

贾充对孙皓说:“听说你在南方,挖人的眼睛,剥人的脸皮,他们犯了什么罪?”

孙皓说:“为人臣子却杀他的君王,或者做奸恶不忠的事情,就应该这样处罚他。”贾充听了一言不发,很是惭愧,孙皓毫无愧疚之意。

虎父无犬子

陆抗是陆逊的次子、孙策的外孙。陆逊的长子早夭,所以陆逊死后由陆抗袭爵。

晋泰始八年(公元272年)九月,东吴西陵督步阐向晋投降。当时陆抗担任镇军大将军,西陵由他管辖,就马上派将军左奕、吾彦等前去讨伐。

晋武帝司马炎派荆州刺史杨肇到西陵迎接步阐,派巴东监军徐胤率领水军攻打建平策应,又派骑将军羊祜率领步兵进攻江陵。陆抗命令西陵各军设立严密的包围圈,从赤溪一直到故市,内可围困步阐,外可抵御晋军。

陆抗不分昼夜催促各军修建包围工事,就好像晋军已然兵临城下,各部队都觉得很辛苦。将领们劝谏说:“现在应该乘士气正旺,迅速进攻步阐,等到晋的救兵来到,一定可以攻克西陵,为何不辞辛苦修建工事,让士兵和百姓都觉得疲惫呢?”

陆抗说:“西陵借助天险,粮食又很充足,况且所具有的防御设施、器具,都是我早先在那里任职时所准备的,如今进攻它,不会马上成功。如果等晋兵到来而我们还没有攻下来,里外受敌,靠什么抵御?”

诸将还是都想攻打步阐,陆抗为了树立威信,就听任他们去试了一试,果然没有胜利。包围圈修好当时,羊祜的5万军队也正好到了江陵。

将领们都认为陆抗不应该离开江陵,陆抗说:“江陵城防坚固,兵员充足,不用太担心。就算敌人打下江陵,破坏了城防,他们必定无法坚守,而我们也毫发无损。如果晋兵占领了西陵,那么南山众多夷族都会骚动,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亲自率领部队奔赴西陵。

当初,陆抗因为江陵以北是平原,命令江陵督张咸建造大坝阻断水流,淹没平地以抵抗内忧外患。羊祜想借大坝拦住的水用船运送粮草,就故意扬言要凿破大坝好让步兵通过。

陆抗听到这个消息,就让张咸立刻破坏大坝。将领们都很困惑,屡次谏阻也无济于事。结果羊祜到了当阳,听说大坝已毁,只好改用车子运粮,耗费了许多精力。

十一月,杨肇到达西陵,徐胤率水军抵建平。陆抗命令公安督孙遵沿着南岸抵御羊祜、水军督留虑抵御徐胤,陆抗亲自率领大军凭借包围圈与杨肇对峙。

当时吴将朱乔、都督俞赞逃到杨肇那里,陆抗说:“俞赞是老将,清楚我军的虚实。我常担心夷兵没有加紧训练,实力不足,敌人如果进攻包围圈,一定先攻打夷兵防守的地方。”于是当夜更换夷兵,全都用精兵把守。

第二天,杨肇果然攻打原先夷兵防守的地方。陆抗下令反击,弓箭和石块如雨下,杨肇的部下死伤惨重。

十二月,杨肇无计可施,连夜逃走。陆抗想追击,又担心步阐虎视眈眈,自己的兵力分成两路分别抵抗,于是只擂鼓威吓敌人,做出要追赶的样子。杨肇的部下果然恐惧不安,全都弃甲而逃。

陆抗乘胜追击,大胜杨肇,羊祜等人都率领军队撤退。陆抗于是攻克西陵,杀死步阐以及与他同谋的将吏几十人,将他们全都诛灭三族,而向皇帝请求赦免剩下的几万人。

陆抗返回驻地乐乡,没有骄傲自负的举止,谦虚平淡也一如既往,孙皓加封他为都护。

马隆自荐却敌

晋咸宁五年(公元279年)正月,鲜卑的秃发树机能攻陷凉州。晋武帝司马炎吸取之前的教训,由于以前有大臣请求发兵,自己没有同意而非常后悔,在朝会的时候唉声叹气,说:“谁愿意主动请缨,打败这个敌寇?”

司马督马隆上前说:“陛下如果能允许我带兵,我可以平定秃发树机能。”

司马炎说:“你若真能平定敌人,我为什么不能任用你,只是你有什么良策?”马隆说:“我打算招募3000名勇士,我率领他们西进,敌寇很快就能败退。”司马炎同意了,任命马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大臣们都说:“我们的将士太冗杂了,不应该再凭空悬赏招募。马隆这个小子是胡说八道,不应该信任他。”司马炎不听。马隆招募士兵,录取的标准是能拉开120斤张力的弓,能拉开发射时有9石力量的弩。他立下标准运用考试的方式进行选拔,从早晨到中午,得到3500人。马隆说:“足够了。”

他又请求亲自到武器库里去挑选兵器,以至于武库令嫌他麻烦与他争吵。御史中丞向皇帝上奏弹劾马隆,马隆说:“我将要浴血奋战,武库令却给我曹魏时期生锈的兵器,这可不是陛下用我的本意。”司马炎于是下令,马隆可以任意挑选兵器,并供给他3年的军用物资,然后派他出征。

马隆向西渡过温水,秃发树机能等人带领几万名部众凭借险要关口抵抗。由于道路崎岖,马隆就造了扁箱车,还做了木屋架在车上,一边战斗一边前进,走了1000多里,打死打伤很多敌人。

自从马隆向西出发以后,音信全无,朝廷为他们担忧,有的人甚至说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后来马隆的使者在夜里到达,司马炎很高兴。第二天清晨召集群臣,对他们说:“假如那时听从了诸位的意见,就没有凉州了。”于是下诏,赐给马隆符节,封他为宣威将军。

马隆到达武威,与秃发树机能激战,最终将他斩杀。凉州终于平定。

后来马隆戍边10余年,多有建树,声威大振。

周处除三害

东吴鄱阳太守周鲂的儿子周处,膂力无人可比,他为人不拘小节,对乡里颇多危害,乡里的百姓对他无可奈何。周处曾经问乡里的老人说:“现在风调雨顺,百姓收成很好,但人们却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呢?”老人叹着气说:“三害不除掉,无法开心啊!”

周处说:“三害是什么?”

老人说:“南山的白额虎,长桥的蛟龙,还有你,就是三害了。”

周处说:“倘若是这三害,那我就能将它们除掉。”

于是,周处进山搜寻老虎,将老虎射死;然后跳到河里,与蛟龙搏斗,杀死蛟龙;随后师从陆机、陆云潜心治学,一心读书,磨炼操守与德行。过了一年,州郡的官府纷纷征召他去做官。

周处在晋惠帝时担任御史中丞,刚正不阿,直言不讳,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梁王司马肜曾经违犯法律,周处按律弹劾他。

晋元康六年(公元296年)十一月,皇帝下诏任命周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同为安西将军夏侯骏的都下,让他们去讨伐称帝的氐人齐万年。当时,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统管雍、凉二州军务,正艺周处的顶头上司。

中书令陈准上朝的时候进言,说:“夏侯骏和梁王都是皇亲贵族,但没有领导的才能,他们进不求名誉,退不怕罪责。而周处是吴人,忠诚耿直,勇敢果断,但孤立无援。应当命令积弩将军孟观率领1万精兵作为周处的前锋,这样他们相互配合肯定能全歼灭。不然的话,梁王就会让周处担任前锋,并且不加救援,以孤立他,那么周处就一定会失败。”朝廷没有听从。

齐万年听说周处率领军队前来,说:“周府君文武全才,曾经担任新平太守。他如果是不受制约而来,那就势如破竹;如果他受制于人,这次就会被我擒获。”

次年正月,齐万年率领部众7万人驻扎梁山。梁王司马肜、夏侯骏派周处率领5000士兵攻击。

周处说:“军队若没有支援,一定失败。这样不仅是我个人丧命,也会给国家带来耻辱。”司马肜、夏侯骏不理他,逼着他出发。

初四,周处与卢播、解系在六陌攻打齐万年。周处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司马肜就催促他们立即进攻。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消灭了很多敌军。最后箭尽弓断,救兵还是不来。

周处身边的人劝他撤退,他按着长剑说:“这正是我报效朝廷的时候。”于是奋力作战而死。朝廷虽然因此埋怨司马肜,但是也拿他没办法。

清谈误国

晋惠帝时,王衍担任尚书令,南阳人乐广担任河南尹,他们都喜好清静无为,把心思寄托在事务之外。他们当时声名远播,朝廷内外的人都争相效仿他们。王衍与弟弟王澄喜好品评人物,当时的人都喜欢听他们的评论。

石勒命儒生读史

王衍机灵聪慧,容貌秀美。他小的时候,山涛见到他,赞叹了很久,说:“什么样的妇人,竟然生下这样好的孩子!但是他未必不会祸国殃民。”

乐广性情淡泊简约,与世无争。他每次谈论,总是用简略的语言辨析事理,让人心满意足;而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他就保持沉默。他议论别人,首先表扬其优点,那么这人的短处不用他说,无疑也就显现出来了。

王澄以及阮咸、阮咸的侄子阮修、泰山人胡毋辅之、陈国人谢鲲、新蔡人毕卓等人,都放荡不羁,甚至喝醉了酒发狂赤身裸体,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胡毋辅之曾经痛饮,他的儿子胡毋谦之见到了,一本正经地叫着他的字说:“彦国,你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了!”胡毋辅之放声大笑,让他也来饮酒。

毕卓曾经担任吏部郎,邻居家酿造的酒好了,毕卓借着酒劲,趁夜跑到隔壁放酒瓮的房间里去偷酒喝,不小心被捉住了。第二天早晨邻居一看,原来是吏部郎毕卓。乐广听说以后笑他说:“名教之中自有欢乐之处,不必这样做!”

当初,何晏等人继承老庄学说,他们创立的观点认为:“天地万物,都以‘无’作为根本。所谓‘无’,就是滋生万物,成就万事;阴阳依赖它而变化相生,贤者依赖它而成就德行。所以‘无’所到之处,即使贫贱也照样富贵。”

王衍他们都很崇拜何宴。从此,朝廷的士大夫都把虚浮放诞看成美好的行为,荒废了自己的正业。

侍中裴霫认为崇尚虚无有害无益,就写了一篇论文《崇有论》,来纠正这个错误认识,认为崇尚虚无其实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然而风气习俗已经形成,裴霫的论文也不能够拯救了。

晋怀帝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四月,石勒大败晋军,包围他们并射击,10多万晋朝官兵相互践踏,尸体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

石勒擒获太尉王衍等人,善待他们,并询问晋朝的虚实。王衍详细陈说了祸患衰败的原因,声称计策不是自己制定的,并且推脱说自小清淡无为,不参与俗世的事务。又借这个机会劝石勒称帝,希望能得到赦免。

石勒说:“您年少时就已身居重任,声名远播,凭什么说自己没有当官的欲望呢?天下之所以变成这样糟,还不都是因为你!”命令随从将王衍架了出去。

石勒对手下孔苌说:“我见过无数人,还不曾见过这种人,应该让他们活在世上吗?”

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的王公大臣,终究不会效命我们。”

石勒说:“那就杀了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好歹也是有名望的人,就不要让他们死在刀刃之下了。”

于是当天晚上,石勒派人推倒墙壁,把王衍他们全都压死了。

贾南风毒计除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