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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千世界(4)

专家仔细地看了看宝石后说:“确切的鉴定结果过两天才能出来。不过我记得那颗钻石也是在这个部位有一点瑕疵——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肯定是同一颗钻石!”

本德尔先生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他慌了神,但还是跑到电话机旁拨了舒尔曼的电话号码。话筒里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这里是豪华大酒店……非常遗憾,舒尔曼先生和他的妻子两天前就走了,他们没有留下地址。”

(佚名译)

做起来

[意大利]卡尔维诺

有这样一个镇子,做什么事情都被禁止了。

现在,因为唯一未被禁止的就是尖脚猫游戏,所以镇上的臣民就经常聚在镇后边的草坪上,成天地玩这个游戏。

因为禁令被制定的时候总有恰当的原因,所以没有任何人觉得有理由抱怨,也没人觉得受不了。

几年过去了,有一天,官员们觉得再没有任何理由禁止臣民做任何事了,他们就派了传令官四处通知人们一切都开禁了。

传令官来到老百姓喜欢聚集的那些地方。

“好了,听好了,”他们宣布,“所有的都开禁了。”但人们还是玩尖脚猫游戏。

“明白吗?”传令官重申,“你们现在可以任意做想做的事了。”

“好的,”臣民们回答,“我们仍然玩尖脚猫游戏。”

那些传令官一再地提醒他们的臣民,他们又可以回到他们从前曾经从事的那些高尚而有用的职业中去了。但是老百姓都不愿听,他们继续玩尖脚猫游戏,一圈又一圈,甚至都不停下来喘口气。

看到他们如此,再说就是白费劲了,那些传令官就回去禀报上面。

“这很容易,”那些官员们说,“现在我们下令禁止玩尖脚猫游戏。”

人民就是在那时开始反抗的,杀了部分官员。

然后人民分秒必争地又回去玩尖脚猫游戏了。

(佚名译)

存库的人们

[美国]奎因

无数支雪茄冒出的轻软的白烟悠悠地上升,在大厅的镶木天花板上结成了密云浓雾。它缭绕着枝形的水晶吊灯,古怪地盘曲着,不停地变化着形状,正和在这大厅里聚会的外交家们的不安思绪相似。

十二个大国的代表们,各自深深地陷在皮安乐椅里,忧心忡忡,一本正经。他们裤管上的那些刀削似的折痕叫人想到大马士革匕首,他们雪白的衬衫耀人眼目。可是他们那处心积虑的脑袋里的思绪却阴暗而苦恼,像燃尽了的雪茄烟头。他们很舒服地瘫在柔软的椅垫上,竭力要使自己的混乱的脑筋宁静下来,可是白费劲儿。尽管身下坐的是舒适考究的安乐椅,当心境龌龊时,还是如坐针毡。

一个虚弱的家伙站在这非同小可的会场前面的讲台上,他那两只眼睛的位置靠得那么近,眉毛都简直并成一条线了。在他那长长的尖鼻子上,触目地架着一副厚厚的夹鼻眼镜,仿佛是一只翅膀特别巨大的畸形甲虫。这也算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人,真叫人难以相信——看起来,倒像本来是一段扭弯了的铁丝,不知被哪个无赖汉把它泡在烂泥浆里,然后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似的。

“诸位先生,”这个家伙开腔说话了,“你们到这儿来聚会,是为了打听敝国经济稳定的秘密。你们光临敝国,因为我们建立了一个理想的法西斯国家。在其他国家处于日益困难的境地的时候,我们却成效卓著地使一切社会问题迎刃而解,并且已经找到了一种足以使资本主义高枕无忧的方法。

“我们的方案的基础是古代瑜伽苦行派的修行法,用了那种修行法,能叫人沉睡随便多少时候。处于沉睡状态的人既无须饮食,也不要人照料,同时,他们无疑要比具有理智和感情的正常状态时期更为幸福。他们能沉睡经年累月而丝毫不会损害健康。”

这时,外国政府要人之中有一位打断了这个发言人的话头。

“这还不就是等于把人杀掉吗?”

“完全不是,”这位躯干佝偻的法西斯经文家回答说,“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把这些人喊醒并且再叫他们去做工。在敝国,我们根本没有失业现象,任何地方,一旦有人没有工作,我们就使他们陷入休眠状态,把他们送入库房。在库房里,他们按特长和职业分类,并且依字母顺序编号放好。每逢有工厂主需要补充人手时,就可以依据卡片挑选。这时,我们就把所需要的男女如数喊醒,派他们去做工。如果一旦发生战争,那我们在库房中存有五百万以上训练有素的士兵,我们随时可以喊醒他们。”

“这真是理想的制度!”一位外交家赞叹道,“照这个方案做去,我们就能解决任何难题啦!”

“并不尽如人意,”发言人指出,“我们还没有达到完善的地步。有一桩棘手的事情我们还不能克服。在我们实行这一方案的时候,我们有二百万失业工人,他们全被催眠后存入库房。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可能停止各种失业救济,减低有钱人的捐税。但是,市场既然丧失了这二百万顾客,货物销售额也就降低了,于是,工厂主又不得不再解雇二百万人。这二百万人也被我们催眠了而藏入库房。因此,顾客人数又缩减了,这势必又要解雇一批工人。”

“现在,敝国已经有四分之三以上的人口处于休眠状态被存入了库房,而每个月我们还得催眠几十万人。长此下去,敝国人口在三年左右就要全部入库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一位外交家问道。

“我们已经全面研究了这个问题,”这佝偻的家伙说,“我们的结论是:解决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为敝国的商品夺取国外市场。我们本国人民不能购买我们制造的全部商品,因为他们都沉睡在库房中呢。我们又不能把他们喊醒,因为我们没有工作可以给他们做。

“其他国家也在生产它们本国的商品,不愿意输入我国生产的商品。这就是整个经济问题的症结所在。如果其他国家拒绝购买我们的货物,我们就要强迫它们购买。我们要向它们宣战!我国政府已借催眠术解决了国内的经济问题。但这还不够,必须解决全世界的经济问题。到那时,我们的国家才算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并且使库房不至于有人满之患。”

(张名译)

古堡的秘密

[美国]凯瑟琳·邓拉

前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对几个朋友谈起了我很久以前读过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题目叫什么,作者是谁,没有人能说得清楚。那是一个用第一人称叙述的故事——

法国北部的中央有个叫文丹姆的小镇。镇子里有座古堡,它的大门上了锁,百叶窗紧紧闭着,花园也已经荒废。这一切,使我对它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促使我对它作了一番调查。人们告诉我,这个城堡属于德·梅里特伯爵夫妇。伯爵是个傲慢固执、脾气凶恶的人,而他的夫人则不但性格温文尔雅、虔诚热情,而且面貌姣美。许多年来,一直到这个城堡有一天突然变成了一座空城为止,从外表上看,他们夫妇都相处得和谐平静。古堡空了之后,文丹姆的居民便再也没有看到他们。后来,德·梅里特先生死在巴黎,他的妻子则像一个白发的幽灵,居住在很远很远的一块领地上。

有一天,我发现我下榻的那家旅店的女仆罗萨利曾经做过伯爵夫人的侍女,便想了很多办法去说服她,求她让我对这个古堡有更多的了解。最后,她终于同意了,向我揭开了这个古堡的秘密。

那是一个很平静的家庭。先生有点刚愎自用,对人苛刻,但夫人却极温柔,对丈夫百依百顺,甚至在那年夏天,当夫人偶染小恙,而先生为了不受打扰一个人搬到了楼上的卧室,她也毫无怨言。也许,对她来说,能独处一室倒是一种解脱吧。她那间宽敞的卧室在古堡的底层,下面是缓缓流过的小河,对面是一座美丽的花园。卧室的一端有个壁炉,另一端立着一个大衣橱,里面挂着夫人的各色衣服。

夫人生病期间,伯爵便在俱乐部玩纸牌或者谈论政治,以此度过每一个夜晚。那时候,文丹姆镇来了很多西班牙人——被拿破仑皇上假释的战俘。罗萨利特别注意到一个英俊的西班牙贵族青年,他离群索居,从不与人交往,每天傍晚,他都要作一次长时间的散步,有个马夫甚至还看到夜已很深了他还在古堡附近的小河里游泳。

伯爵晚上从小镇回家,每次都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可是,秋天的一个深夜,他从俱乐部回来,却把提灯放在楼梯脚下,沿着那条拱形的石子小径,朝他妻子的房间走去。当他来到卧房门外时,好像听到了妻子的衣橱门很快被关上的响声。可当他走进房门时,她却正站在壁炉前。

“您回来迟了。”夫人平静地说。正在这时,罗萨利从前厅走了进来,刚才关衣橱门的当然不会是她了。罗萨利在先生的脸上看到了先是怀疑、而后是愤怒的表情。她赶快从房里退了出来。这时,她听到了先生冷若冰霜的声音:

“夫人,有一个人在衣橱里。”

他的妻子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先生。”

他朝衣橱走去,可是夫人把他叫住了。

“假若你在那里面找不到什么人,那么,我们之间的一切就该从此完结了。”她告诉他。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说:

“好的,我先不打开它。听着:您灵魂的救世主,对您来说该是够重要的了。您发誓那里面没有人,我就答应您这扇门可以让它关着。”

他摘下了她的十字架——那种不常见的西班牙式的紫檀木带银丝链的十字架。夫人颤抖着把手放在十字架上,轻声地说:“我发誓。”

“去叫你的女仆来吧。”他命令她。

罗萨利进来了,他对她说:

“去把泥水匠戈雷伏罗特叫来,让他带上泥刀,还有修马厩剩下的砖头和灰浆。”

吓坏了的罗萨利匆匆去执行他的命令。当她把那疑惑不解的泥水匠带进来以后,伯爵马上命令他说:

“立即在衣橱门前砌上一道墙。这件事做好之后,只要你不多嘴,你永远不必担心缺钱花。罗萨利也是一样。”

他监视着泥水匠的工作。过了一会儿,夫人叫罗萨利去取一条披巾,她的冰冷的手抓住了侍女的手指。

“告诉戈雷伏罗特,不管怎样要留下一个口不要砌。”她低声地说,然后又大声地补了一句:“去多拿些蜡烛来,让泥水匠看得清楚些。”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泥刀嚓嚓的响声。墙慢慢地变高了。当砌到快平橱顶的时候,戈雷伏罗特乘主人把脊背对着他的时机,用泥刀把衣橱顶上的玻璃击碎了。一双充满恐惧的深灰色大眼睛露了出来;随着伯爵倏地转过身子,它们马上又消失了。

破晓时分,墙砌好了。伯爵叫来他的侍从。

“我妻子病了。”他说,“我不能离开她,你把三餐饭都送到这里来。”

伯爵寸步不离地在妻子房里待了二十天。在头几天内,衣橱里一度传出过微弱的气息声。这时,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夫人哭了起来。但是,伯爵却阻止她说出她本当要说的话:

“您宣过誓说那里面没有人。这,就已经够了。”

之后,卧室里除了夫人悄悄的哭泣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了。

(徐克芳译)

好险

[日本]星新一

“真逗,我哪是什么美人啊!您说得再动听,我也不信哪!”

住在这里的女人说。这女人已是徐娘半老,真的称不上是什么花容月貌的美人了。

“哪里,您太美了。您从里往外渗透出一种真正的美。我想同您结婚。”

年轻人从方才就开始一直不停口地倾诉着爱慕之情。他虽然是个穷光蛋,但小伙子长得漂亮。他靠着自己的美貌进行婚姻诈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看上了这女人的大笔钱财,便设法同她厮混到这么熟的地步。

“您都想到这一步了?!”听女人这语气,有门儿!年轻人心中暗喜:趁热打铁,再加把劲儿,一大笔钱可就到手了呀!

这时,门外喊道:“开门!是警察……”

年轻人闻此大吃一惊。我的妈!是不是以前作的案犯事儿了?!费了半天的牛劲儿,本来只差一点点就成了,如今却……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被逮住,岂不一切都完蛋了。他从窗户逃走了。那房间是在二楼,跳下去他把脚扭伤了。

一位警察一边扶起蹲着连声喊疼的年轻人,一边对他说:“疼一点有什么?算你走运吧!我们是来逮捕那女人的。那女人一次次巧妙地迷住男人之后就结婚。接下来便为那男人办人寿保险,然后再制造意外死亡把他杀掉。她已经作案多起,轻易捞取了大量金钱……”

(郭允海译)

旋工的苦恼

[苏联]达·谢尔盖

一次,我待在家里,突然有人按门铃。我开门一看,原来是位老太太。她的衣着普普通通,肩上披件小披肩,手里提着个日用手提包。

“您好。”她问了声好就脱外衣。

我一边帮她脱外衣,一边暗自思忖:“会不会是妻子塔木勃夫的哪家亲戚又来看望了?”

老太太坐到椅子上说:

“您猜对啦,我是来做模特的。”

“做什么的?”我怀疑地睁大眼睛。

“这有啥不明白的,就是模特儿嘛!”

“什么样的模特儿?”

“平平常常的,您的同行兄弟,年轻的画家们模拟着画画的那种模特儿……”

“大娘我不是画家,我是旋工,这是其一;我从小就没画过什么画,这是其二……”

后来才弄清楚,老太太已经退休了,从前曾在美术学院干点事。她显然把地址搞错了,找错了门户。我心里直乐,正待要替她去拿大衣,可没来得及——老太太固执地说:

“别瞎叨叨了,画吧,有啥好说的!旋工嘛,以前当旋工,如今当画家,有啥不可以的。反正吉泽安、丘尔列尼索夫如今都不在了,正缺画家。画吧,有啥好说的!我这么大岁数来求您,总不能白来一趟吧?拿起您的颜色和彩笔,画吧,您是位年轻有为的画家,画吧,会画好的……”

“我没有颜色呀!”

“嗯,别着急,我这儿还有点陈货。”她说着便从提包里取出两筒。

磨蹭了约莫一小时,我觉得不画不行,老太太总缠着,只好画起来。我拿起画纸,便尽其所能地涂抹着。颜色只有蓝、紫两种,所以画出的画有点阴森可怕,更何况我本来就画不了什么画。

老太太舒展开画卷,品评地打量着我的作品。

“不错啊,孩子!对一个年轻画家来说已经够好的啦!真的,一看便知,是表现主义学派的,可也挺时兴的。……你在背面留上个姓名吧。”

她收藏起我的画,拿着走了。

过不多久,听说,城里举办了个青年画家作品展览,我涂抹的那张也挂出来了,还放在一个精制的镜框里……

于是我的痛苦的艺术生涯开始了。

车间主任喊我去见他。

“你真行啊,瓦夏!大伙都听说了……风华正茂嘛……有文艺细胞。好啊,我们大伙来协助你!”

“维克多·彼得洛维奇,我不想……”

“别谦虚好不好,我们应该把方便让给你嘛。你是想让后辈人说我们扼杀天才还怎么的?这哪成啊!”

我一再推辞,可没人能听得进我的话。工会委员会很快就给我弄来了一大车颜料、画笔、画布等;连旋工活都不让我干了,专事画画。厂方还给照顾了三间一套的新住宅。

“画家人人都有画室吧?有的!你也会有的。努力创作啊!大伙都为你的事操着一份心,写回忆录时可别忘了加上一笔……”

不得已,只好画画了。不能辜负集体的一番好心,我涂抹了二十幅画,拿去给名家裁决。心想,嗨,这下可大出其丑,我的艺术生涯也要到此为止了。全然出乎意料的是:名家们阅毕,个个赞不绝口:

“嗯,有功夫,堪称佳作!一个满手打茧的工人,一个满腿是泥的农民,对艺术的造诣竟有如此之深,令人敬佩……”

“这哪称得上什么佳作!”我说,“你们不都看得出,这是瞎涂抹呀!”

“不必谦虚啰,这对一个年轻画家来说,已经很不简单啦!”

“我这还算年轻啊!眼瞅着就是四十岁的人了。”

“唉,老兄,您就是五十岁也还是年轻的艺术家呀。问题不在年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