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一席风趣的话,说得背后的宋江、鲁智深都哈哈地笑了。王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说:“哥哥,请进家里来坐。”
李逵先一步跨了进去,宋江、鲁智深也跟着进了店门。李逵再一次回头叮嘱他二人说:“老王可是上了岁数的人,胆子又小,你们不许吹胡子瞪眼睛大声吓唬他,我这就去叫他来认你们两个。”说完便走到王林身边,压低嗓门说,“老王,我将抢你女儿的宋江、鲁智深二人带来了,你过去认认,看是也不是?”他怕王林胆虚,又给他壮胆说:“你不要害怕,有我黑旋风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不过,”他放慢了速度,严肃地看着王林,“你可要认准了,俺与他俩赌着一颗脑袋哩。”
宋江先站了起来,和蔼地说:“老人家,您走近来些,我就是梁山寨上的宋江,抢你女儿的人,可是我么?”
李逵瞪了宋江一眼,抢白道:“谁让你说话来?你给俺好好站着!”又给王林鼓劲说,“老王,你大胆认!不用怕,有我呢,只要你说出一个‘是’字儿,我便手起斧落——他那颗脑袋便归你了,可就是他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王林听了李逵的话,果然圆瞪双眼,目露凶光,一步一步逼近宋江。他把宋江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觉得有些不像,他怕自己老眼昏花,擦了擦眼睛又看一遍。终于,他的头开始摇动了,肯定眼前这个人确实不是。
宋江见王林摇了摇头,便说:“老人家,您可看仔细了,我究竟是不是抢你女孩儿的那个人?”
李逵不等老王林答话,便抢着说:“宋江,你着什么急呀?你让老王好好认嘛!你这么逼着他,他还敢认吗?”又给王林打气说,“老王,你不要怕他!我把这板斧已捏得手直冒汗了哩,只要你‘是’字儿一出口,我便‘咔嚓’结果了他。”
听了李逵的话,老王林又从上到下把宋江仔细打量了一遍,抢他女儿的那个“宋江”化成灰他都是认得的,可眼前这个宋江,实实在在是另外一个人呀。他想:他们赌着一颗脑袋呢,我可不能冤枉了好人!想到这,他的头摇得更坚定了,连连说:“不是他,不是他。”
宋江露出得意之色,瞟着李逵说:“怎么样?”
李逵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打雷似的吼道:“你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干啥?你这样瞪着眼睛吓着他,他哪还敢认?”又有些着急地对王林说,“老王,你再去好好认一认。你要再说不是,我这颗头可就要输给他了!”
王林露出为难之色,说:“李大哥,这个人真的不是呀!”
宋江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盯着李逵,说:“怎么样?”
李逵开始稳不住神了,慌忙拉着王林走到鲁智深面前,边走边说:“老王,你来,这个便是做媒的鲁智深,你再去认,看是也不是?”
鲁智深也站了起来,看着王林说:“老王林,你看洒家是也不是?”
李逵冲着鲁智深气势汹汹地吼道:“秃驴!闭上你的臭嘴!让他自己慢慢认。”
王林将鲁智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用再看,便连连摇着头说:“这个更加不是了。”
鲁智深凶狠地瞪着李逵,吼道:“铁牛,我可是那媒人么?”
李逵的嗓门比鲁智深更高了八度:“秃驴!谁叫你先打雷似的吆喝一声,他哪还敢认呐!”又一个劲儿鼓动王林说,“老王,你再去认。你别看他那一副凶神恶煞似的样子就吓倒了。去吧!去认,去认呀!”
王林十分为难地说:“哥呀,我说不是,就不是了,你只管叫我去认啥呢?那个宋江是瘦个儿,青眼睛;如今这个却是黑黝黝的矮个儿,脸上还刺有字痕。那个鲁智深,虽是一个癞痢头,可总还有几根头发;如今这个却是剃得光光的和尚。不是,不是,两个都不是。”
李逵听王林这样一说,又气又急,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鲁智深又故意朝他也斜着眼睛冷笑,李逵感到羞愧难当,便把满腔怒气都泼洒到眼前这个不给他争气的老王林身上。他一手抓住王林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不是说是俺宋江哥哥抢了你女孩儿么?怎么现在又说不是了?”说罢顺手捅了王林一拳头。
王林怕李逵还要打他,忙喊道:“哎哟!打死我了!”
宋江赶忙抢上前来,喝斥道:“铁牛,你对老王撒什么牛劲?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山寨去,我慢慢跟你算账!”又对随从的士卒说,“小喽罗,牵马来。俺与智深兄弟先回山寨去了。”说完他朝鲁智深挥了下手,径直朝门口走去。
李逵急得傻了眼,呆呆地看着,眼看宋江就要迈出门口了,他三步两步跨上前去,挡住门口,请求着说:“哥呀,你再坐一坐吧,让那老汉再仔细认一认嘛。”
鲁智深一把将李逵推开,待宋江走出门坎后,他回过头狠狠瞪了李逵一眼,并使足劲说了声:“哼!”然后便大摇大摆向外走去。
门外宋江已上了马,望着呆若木鸡的李逵,他故意放大嗓门说:“智深兄弟,俺两个先回山寨去吧。”说罢,还悠然自得地吟诵着一首即兴吟成的打油诗:
堪笑山儿太慕古,
无事空将头来赌。
早早回到山寨中,
伸出脖子受板斧。
李逵傻傻地看着宋江、鲁智深走得远了,半天才懊丧地说:“咳!这确是我李山儿的不是了,稀里糊涂的跟俺哥哥打什么赌?今儿个这三寸舌头便是俺自个儿的断头刀了!”说完,便直摇晃着脑袋垂头丧气地朝梁山泊走去。
他边走边恨恨地埋怨自己:山儿!山儿!你这个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怎么就没跟王林问清楚那两人长什么模样就冲上山?怎么又没听哥哥分辨两句就暴跳如雷?说不定弟兄们都会来佐证,哥哥这几天根本就没下山!再说,宋哥哥是什么人,智深哥哥又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想当初,宋哥哥一身正气,斩杀妻子阎婆惜,智深哥哥为给金氏父女伸张正义,三拳打死“镇关西”。他们能和抢人良家妇女的贼寇联系上吗?唉!你呀你,你好糊涂!怎么就早想不到这些呢?还风风火火许下愿,说给人家王林找回女儿,这倒好,上上下下白折腾一通,还把自己打赌给搭进去了!
李逵当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也曾想痛痛快快地一死了之,他走到一个鸟儿见了也发愁的万丈高崖边,心想:“与其当着众人的面受一番羞辱后再被斩首,还不如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他俯视一下深不见底的悬崖,说:“只要我轻轻往下一跳,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黑旋风也没了。”
可是,李逵今天真的不想死,他多么留恋山寨上那么多意气相投,情同手足的兄弟好汉,多么留恋那种痛痛快快地打官府、劫富豪、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起义生活。“对,俺不能死,俺还要用俺这两把板斧,去砍杀那些贪官污吏和土豪恶霸呢。”想到这儿,李逵又毅然地从悬崖边退了下来。重新走上了上梁山寨的石路。
“可是,怎样才能求得俺宋江哥哥的饶恕呢?”这个问题一下子窜到了李逵的脑子里,紧紧困扰着他,使他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双眉紧锁,头往下垂,慢慢地走着,想着。突然,他眼睛一亮,右手猛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有了!”原来他想起吴用哥哥曾给他讲过的“负荆请罪”的故事。
战国时期赵国的老将廉颇瞧不起出身微贱的文臣蔺相如,常常当众侮辱他,可蔺相如全不计较,只以国家大局为重。后来他果然为自己的国家赢得了荣誉,保住了领土不被侵犯。廉颇知道自己错了,便主动背着荆杖去向蔺相如请罪。于是将相和好,国家强盛,使强大的秦国几十年都不敢对赵国轻举妄动。而廉颇“负荆请罪”的故事,便也成为传颂不衰的千古美谈。“对,俺也学着廉颇的样儿,向俺哥哥赔礼请罪去。俺背着有刺的荆杖,去那聚义堂上,让哥哥打两下,俺哥哥的气就消了。”
这么想着,李逵便加快了脚步。但他突然又犯起了犹豫,心想:“不中!万一到得山寨上,哥哥不肯打我,只要我这颗头,那可怎么办?”他又放慢脚步,埋着头琢磨起来。可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最后他把牙使劲一咬,自言自语地说:“罢了!俺今儿就拼着这颗牛头,去闯一闯运气吧!”
这么决定了,李逵便在山上折了一束荆条,脱光膀子,将荆条背在背上,弯着腰一步一步地朝山寨的聚义堂走来。
聚义堂上,宋江、吴用、鲁智深等头领已经升帐在座,堂下两边士卒荷戟而立,正等待着李逵到来,要执行军令状,处罚李逵。气氛煞是威严。
李逵光着膀子,背着一束荆条,弯着腰目不斜视地朝聚义堂门口走来。靠着两眼的余光,他看见士卒已严肃地站成了两队,就像没有见到他到来一样,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李逵凭直觉就已感到这阵势有点不妙,这些个小喽罗,往常见我来了,都趋前退后地跟我套近乎,讲礼让,今儿怎么一个个都不理我?他抬起眼睛偷偷看一眼厅堂的正前方,见宋江坐在正中,吴用、鲁智深分别坐在他的两边,正目光严厉地盯着自己呢。到了这个时候,李逵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便硬着头皮,弯着腰径直朝宋江面前走去。
“山儿,你背上背着什么呢?”不等李逵开口,宋江便先问开了。
“哥哥,俺给您请罪来了。怪俺一时没见识,做出这等莽撞事来。哥哥,您就用这荆条打俺几下吧!铁牛今日知罪了,您若不打啊,俺这坏毛病老改不掉哩。”
宋江故意严厉地说:“我原来只与你赌头,不曾赌打。刀斧手,将李逵踹下聚义堂,斩首报来。”
李逵见真要杀他,急得慌了手脚,忙摔掉背上的荆条,跪到吴用面前,睁大眼睛急切地说:“学究哥哥,您也帮我劝一劝么!”
吴用笑了笑,没有说话。李逵又忙走到鲁智深面前,说:“智深哥哥,俺知道您是最讲义气的。看在兄弟的份上,您就帮俺劝一劝哥哥吧!”
鲁智深故意把头扭向一边,像没听见似的,根本不为所动。李逵见吴用、鲁智深都不肯帮他说情,更着急了,忙从地下拾起一把荆条,递到宋江面前,祈求着说:“哥哥,您还是打俺几下吧。”
宋江板着面孔,毫不动情地说:“我不打你,只要你那颗头。”
李逵急中生智,想出了一条好理由,忙说:“哥哥,您真个不肯打我?那打一下,便实实在在疼一下,好难受哩,那砍头只是一刀便完了,倒不疼哩。”
宋江还是不松口,坚持说:“我不打你。”
李逵只听说不打他,没有下文,便情急智生,钻了个空子,嘴里说:“不打了,那我谢谢哥哥了!”说完便慌忙转过身子往外走。
宋江忙喝住道:“你走哪里去?”
李逵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故意睁大眼睛疑惑地问:“哥哥说不打我了呀?”
看到李逵这副天真可笑的样子,宋江也差点被逗笑了。可他明白:现在绝对不能笑,今天非得给这铁牛一点颜色看看,好好地治一治他不可。于是他强掩住笑容,严厉地说:“我不打你,并没有饶恕你呀?我与你打了赌,还立下了军令状,这是开玩笑的么?我如今只要你那颗头。”
李逵听到这儿,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脑袋一下子耷拉下去,像晒蔫了的草儿一样。他也明白,那军令状可不是闹着玩的,说怎么样就得怎么样。看来,宋江哥哥即使想饶恕我,也不可能了。谁叫自己糊里糊涂跟他立什么军令状呢?唉!真是悔之晚矣!想到这里,李逵心中坦然了,也不再抱什么生的指望。他使劲拍了一下大腿,像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罢!罢!罢!既然哥哥一定要杀我,他杀不如自杀,借哥哥的剑来,让俺自杀而死吧。”
宋江也顺水推舟地说:“也好,左右,将我的剑递给他。”
李逵接过士卒递过来的宝剑,横在胸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慢慢地,他的眼睛湿润了,声音哽咽着说:“这把剑原来不就是我的么,想当日俺跟着哥哥打围射猎,在一条官道旁边,众人看见有一条大蟒蛇拦住了去路,都不敢走过去;待俺走到跟前一看,却不见蟒蛇,只见这口太阿宝剑。俺不管三七二十一,拾起这把剑,便献给俺哥哥佩戴。数日前,俺曾听得‘吱’的剑响,心中想道,这剑又要杀人了。没想到竟是要杀俺自己!”
一番话,说得宋江与在场的其他头领都心里酸酸的。其实,宋江也并不想真的就杀李逵。他太了解李逵了,知道这人天真、单纯、直率、豪爽、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有很多的优点。宋江清楚,李逵虽然敬爱自己,但他对自己的爱是建立在保护穷苦百姓利益、维护梁山泊起义宗旨之上的。一旦他得知自己背离了这个宗旨,做出了给梁山泊的人脸上抹黑的事情,他便会六亲不认,对自己不留情面。今天他之所以对自己鲁莽无礼大不敬,就正是出于这样一种超越个人恩怨之上的爱心的。这一点,宋江心里太清楚了,因此他早就从心底原谅了李逵。但他也知道,李逵虽然可爱,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鲁莽、急躁、遇到事情少个心眼儿,宋江今日之所以要升堂严肃军纪,就是要吓唬吓唬李逵,让他通过这件事吸取一次终身难忘的深刻教训,彻底改掉这个坏毛病。
宋江的思绪像煮沸的开水一样翻滚着,听了李逵一番动情的话语,他正要发话,忽又听李逵声音哽咽地说:“哥哥,兄弟与您十载相依,那般情义如今也都不消说了!”说完,便将剑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没等宋江说出“且慢”二字,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刀下留人……”
喊话者不是别人,正是王林酒店的老板王林。
原来,昨日下午王林看着李逵满脸沮丧地走了,心中既感激,又有些歉疚,自言自语地说:“李逵哥哥也走了。他今天果然领了两个人来叫我认。原来这两个是真宋江与鲁智深,都不是抢我女孩儿的。不知是哪两个天杀的,拐了我满堂娇孩儿去了哟……”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林正这么自言自语地唠叨着,门外那两个抢他女儿的强盗宋刚和鲁智恩就带着她女儿来了。那宋刚人未进门,便高声嚷嚷道:“泰山大人在哪里?”说着便大大咧咧走进了店门,将眼睛都哭得红肿了的满堂娇推到王林面前,说:“我们原来只借三天,第四天就送你女儿回家。怎么样,我们没有骗你吧?”
王林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痛哭失声地说:“我的满堂娇孩儿,你受苦了吧?他们打你哪儿了?”
满堂娇依偎在父亲怀里,不停地抽搐着,泣不成声。
宋刚见他们这个样子,很不耐烦地说:“泰山,我们没有骗你,三日一到就把你女儿送回来了。你用什么谢我们?”
王林忙放开满堂娇,强装笑容对宋刚说:“多谢太仆见爱,只是老汉家里贫寒,急忙里不曾备有喜酒,就请两位太仆到我女儿房里吃一杯冷酒吧,待明天我再宰个小小的鸡儿请你们两个。”
宋刚说:“那也好,我们就到夫人房里吃酒去。”说着便与鲁智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满堂娇的卧房。王林忙搬进一张桌子来摆好,请他两人坐下,随即就送来了现成的酒菜。两位流氓也不客气,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老王林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强盗狼吞虎咽地吃着,心里想着:“这两个贼汉,原来不是梁山泊上的头领。只可惜那李逵哥哥,一片热心来帮我,赌着头打抱不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初也怪我没弄清楚,错怪了山寨上的宋公明和鲁提辖,也害得李逵哥哥赌输了一颗脑袋。我此刻不去帮他,更待何时?”
这么想定之后,王林便强装笑容,将酒冷一碗热一碗递过来,一个劲儿劝两位客人尽兴地喝,痛快地喝。两个流氓也像酒中饿鬼一样,有一碗没一碗地吃着,哪还讲什么客气,想什么后果。吃到深夜,两人都已烂醉如泥,倒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老王林便悄悄吩咐满堂娇几句,自己连夜摸着黑赶上梁山泊报信来了。到得山寨时,正好赶上宋江在处罚李逵,李逵刚一举剑,他便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当时宋江见王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便问道:“老人家,您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到山寨上来,想必有什么事情?”
王林稍微定了定神之后,说:“告哥哥知道:抢我女儿的那两个贼汉,昨晚又到我家来了,如今已被我灌醉在家里。哥哥,你要与老汉做主呀!”
宋江一听,便乐呵呵地笑了,这正好给了李逵一个台阶下,于是他站起来对李逵说:“山儿,如今你立功赎罪的机会到了。我这就放你跟着老王林去拿那两个贼汉,若拿得住,便将功折罪,免你一死;要是拿不住,让两个贼汉跑了嘛,那可就要罪加一等,二罪俱罚!你敢去么?”
李逵早就乐得心急手痒了,宋江话音刚落地,他就“嘿嘿”笑着说:“哥,这真是挠到俺铁牛的痒处了。俺这一去,保管将两个贼汉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可军师吴用却皱着眉头说:“山儿,你话虽说得这么容易,可他们有两副鞍马,你一个人如何拿得住他们两个?万一让他们跑掉了,可不输了我梁山泊的威风?”他转过身看着鲁智深,“鲁家兄弟,还是请你与山儿一同走一趟,助他一臂之力吧。”
鲁智深还有些气不过,嘟着嘴说:“哼!那铁牛开口便骂我秃驴,死活诬赖我会做媒,两次三番定要那王林认我,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如今有本事,自个儿去捉拿那两个贼汉好了,我鲁智深决不帮他。”
吴用又劝道:“你只看在‘聚义’两个字上,不要为了一点小小的怒愤,便坏了我们梁山泊的大面子。”
宋江也发话说:“军师这话说得有道理。智深兄弟,你就同山儿一块去,将那两个顶名冒姓的贼汉给我擒来。”
鲁智深见有宋江的话,才爽快地答应说:“既然哥哥吩咐,兄弟从命就是!”说完便提起禅杖,同李逵、王林一起下山去了。
一路无话,他们到达杏花庄的时候,已是午牌时分了。这时宋刚、鲁智恩两个强盗还在打着呼噜呢。
王林拍了两下店门,喊道:“满堂娇孩儿,开门。”
满堂娇应声而出,打开了店门。随着“吱呀”一声,宋刚、鲁智恩两个恶人也被惊醒了。宋刚睁开眼睛,伸开两臂,打了一个长长的大呵欠,睡眼惺忪地说:“好酒!敢情俺两个昨夜都醉倒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嗬!太阳都照顶上了,还不见俺泰山出来,敢是他也醉了么?”
李逵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没等宋刚、鲁智恩醒过神来,他便蓦地闯了进去,一把揪住宋刚的衣领,厉声吼道:“强盗,你泰山来了!”边说边用拳头鼓点般地打去。
宋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酒意全消,神智一下子便清醒了,忙说:“好汉,你也通个姓名么?怎么一动手就打人?”
李逵停住拳头。“嘿嘿”笑着说:“你要问俺名姓么?俺说出来,直唬得你屁滚尿流!俺就是梁山泊上的黑爷爷李逵。”他回过头去看了守在门口的鲁智深,“这个哥哥便是真正的花和尚鲁智深。俺们今日奉了宋江哥哥之命,特来捉拿你们两个强抢民女的贼汉!嘿嘿,你可别怪我黑爷爷性情不好。”说罢拳头又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宋刚一听,果然吓得身软如泥,忙喊道:“智恩兄弟,这是真格的强盗,我们打不过他们,快跑!”说罢便挣脱李逵的手朝门口跑去,想夺路而逃。
可他们哪里逃得出去?鲁智深横着根禅杖,凶神恶煞似的守在门口。他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以脱逃。
说时迟,那时快。李逵两步冲了上来,厉声喝道:“贼汉哪里跑?”说着便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揪住宋刚,按在地上一顿雨点般的拳打脚踢,眼见得便不能动弹了。与此同时,鲁智深也已将那个冒充他名姓的鲁智恩一顿杖打,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擒住了。
两人打足了瘾之后,便用绳子将两个强盗捆住,推到店堂上,李逵对王林说:“老王,两个贼汉已拿住了,你们要打就打吧。只是别打死了,我们还要押到山寨上去缴令呢。”
王林同满堂娇慌忙朝李逵、鲁智深跪下,拜了又拜,感激地说:“多谢两位恩人。”
鲁智深赶紧扶起王林,说:“好啦!老王,你不要拜我们。要拜,你明儿带着满堂娇来山寨拜谢俺宋江哥哥就是了。”说罢便与李逵押着两个强盗上梁山去了。
王林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说道:“这两个贼汉终于被擒住了,今日才出了俺这一口恶气。娇儿!我们快准备好肥羊、美酒,明儿上梁山寨去拜谢我们的大恩人宋公明。”
满堂娇不知是被刚才的打斗场面吓坏了,还是高兴过头了,浑身直抽搐打颤。王林见她这副样子,以为她心里难受,便说:“我儿不要哭,这样的贼汉有什么好处?等我慢慢给你找一个好女婿,嫁给他就是了。”说着便关了店门,着手准备明天的谢礼。
红红的朝阳渐渐升起,照在小酒店前的酒旗上,李逵二人押着两个小贼又赶上山去。宋江等人见去了这么长时间,正等得心急,准备派人下山接应,忽见贼人已押到。见到两个贼寇,想起是他们冒名顶替,作恶多端,败坏梁山好汉名声,以至弄得兄弟相残,宋江不禁怒火中烧,当下令人斩首示众。
正在这时,王林和满堂娇也牵羊担酒地来到山寨上,拜谢宋头领的搭救之恩。宋江见今日又为民除了一害,十分高兴,下令说:“弟兄们,今日就在这聚义堂上,将就用老王林送来的肥羊美酒,设下赏功筵席,李山儿、鲁智深庆功!”
觥筹交错,笑声朗朗。梁山泊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寨前那一杆“替天行道”的大旗,映衬着蓝天白云,在春风拂过的梁山泊,扬得更加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