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阳和张啸林二人见其利润丰厚,便打起了烟土的主意。张啸林曾经帮助杭州官府的官员们走私过烟土,知道一些其中的门路。于是,他便自告奋勇,负责搞土,张载阳则负责销土。张啸林联系了一些原先认识的帮助杭州官员走私烟土的朋友。他们暗中合计,由朋友将运输的路线事先告诉张啸林,张啸林则纠结一帮流氓,埋伏在周围,抢劫成功之后,立刻离开。事成之后,众人平分利润。张啸林明白,自己羽翼未丰,只能小打小闹,不能将事情闹大。于是,他每次抢劫的时候,都小心翼翼,而且绝不多抢,只抢几十斤。几十斤烟土对那些走私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们的勾当本来就见不得光,他们对烟土被劫之事也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故,张啸林屡屡得手,着实赚了一笔。
有一次,张啸林抢到了两箱印度大土,悄悄藏在了拱宸桥的老宅里。他赶紧派人去富阳给张载阳送信,让他来取去转手销售。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啸林手中有两箱印度大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西湖珍宝”的耳朵里。“西湖珍宝”也是拱宸桥一带颇有势力的流氓。他手下许多小流氓都被张啸林拉拢了过去,“西湖珍宝”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便经常带人到张啸林的茶馆去捣乱。张啸林长得五大三粗,又有一身功夫,更兼他十分喜爱打架,两人便经常在拱宸桥一带火拼。两人由此结下了怨仇,而且积怨越来越深。
张啸林并不怕“西湖珍宝”,但是对他的靠山,人称钱塘虎的钱彪却有几分忌惮。钱彪长张啸林几岁,黑道经验也比张啸林多得多。他的爪牙遍布涌金门一带,在官府也有相当的势力。“西湖珍宝”把张啸林手中有烟土的消息悄悄告诉了钱彪。钱彪是抢劫烟土的老手。这些日子,他正在为手中没货感到焦心,想不到“西湖珍宝”竟然给他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钱彪二话不说,当即带了几个手下直扑拱宸桥。当张啸林在茶馆里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回家时,钱彪已带着两箱大土回涌金门去了。
张啸林立即召集手下的小混混们,大张旗鼓地去找钱彪要回烟土。到嘴的肥肉,钱彪怎肯吐出来呢?于是,两帮人便在西湖边上厮打起来。这件事情闹得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了。杭州府的领班李休堂与两人都有交情,张啸林算他半个徒弟,钱彪则是他的座上常客。两虎相争,哪一方有闪失,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损失。于是,他决定出面调停这件事情。
李休堂先到涌金门找到钱彪,将自己的来意一说,钱彪便满口答应。他又来到拱宸桥找张啸林,张啸林损失了两箱大土,而且又伤了一些弟兄,本不愿意讲和,但碍于李休堂的面子,便勉强答应了。
一个秋风送爽的傍晚,张啸林带着娄丽琴坐着马车,来到了西湖酒楼。027张啸林之所以要带上娄丽琴,是想利用她与李休堂的关系,让李休堂为自己争取一些好处。李休堂早对娄丽琴有不轨之心,但碍于妻子的面子,不敢乱来。如今,他见娄丽琴嫁人之后愈发出落得标致了,心中暗暗嘀咕道:“当初真该把她留在府中享受一番,这么好的便宜让张啸林这小子占了。”
李休堂斜眼看了张啸林一眼,不禁有几分醋意。但他毕竟是个世故圆滑之人,他立刻收拢住心思,站起来对张啸林和钱彪说:“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请二位看在老朽的面上,不计前嫌,一笑泯恩仇,如何?”钱彪双手抱拳一拱,满脸堆笑道:“能与张兄再次见面,荣幸荣幸!”张啸林强忍怒火,点头抱拳还礼。之后,他拉着娄丽琴的手说:“这是贱内。嫂夫人怎么没有来?”
钱彪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娄丽琴的胸脯,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她呀,上不了台面,见不得生客,更不能跟令夫人相提并论。”
张啸林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已经先胜了一筹。在李休堂的主持下,众人把酒言欢,仿佛抢土事件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酒过三巡,李休堂说道:“我一向认为万事和为贵,钱兄弟和啸林是我们杭州城的两只虎,两虎和则码头兴,不和则整个杭州城都不得安宁。你们说对不对?”
张啸林与钱彪互相望望,都点点头。李休堂见状,便继续说道:“关于两箱大土的事情,这不过是个误会。希望二位能给老朽一些薄面,从此你们二人划地而治,互不侵犯,能做到吗?”
张啸林与钱彪二人均表态,愿意听从李休堂的安排。但是一谈到具体如何划分地盘和两箱大土如何处理之时,张啸林和钱彪又互不相让,暗暗相争起来。娄丽琴也使出浑身的招数,给丈夫帮腔。张啸林第一次发现她有这样本事,心中不由对她产生了几分敬畏之情。
就在众人争论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跑堂的端上来一盆野鸡汤。李休堂招呼道:“事情慢慢谈,先喝汤,先喝汤。”
野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李休堂第一个伸出筷子吃了一块肉,又给娄丽琴一块鸡腿。张啸林也喝了一大碗。但钱彪假称肠胃不适,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一口未尝。这野鸡汤一喝完,钱彪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与张啸林争论了,慷慨地说:“好吧,划分地盘的事情就按照李先生所说的办吧。至于那两箱大土,本来就是张兄的,本当物归原主。”张啸林一听,心里暗暗高兴,如此一来,他便占了大便宜。不仅失去的两箱烟土要了回来,还得到了一大片地盘。要知道,钱彪在杭州地界上的地盘远远要比张啸林的多,如今二人划地而治,张啸林着实占到了大便宜。
可就在这时,李休堂和娄丽琴双双倒在了地上,张啸林也觉得一阵头晕。他抬眼看了一下钱彪,只见他诡异地对自己笑了笑。张啸林这才知道上了当,钱彪在野鸡汤里下了药。他怒火中烧,从袖筒里拔出一把匕首,对着钱彪刺过去。无奈,他已中了毒,浑身无力,一身功夫一点也使不出来了。钱彪只轻轻一推,他便跌进了西湖。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钱彪一边命令手下的流氓到湖里去打捞张啸林尸首,一边让人把李休堂用轿子送回家去。他自己则走进了客房,已经被他用药麻翻的娄丽琴就被关在那里。不一会,客房里就传来男女交合的呻吟声。
八、尼姑庵里的风流尼姑
钱彪手下的流氓们在湖里整整忙活了一个晚上,也没有将张啸林的尸首虎啸山林,被霸杭州捞上来。深秋季节,夜里的湖水冰冷刺骨,谁也不愿意认真去打捞,只是随旧时的妙智庵便敷衍了一下。第二天一早,钱彪站在窗前,问身边的人:“那小子的尸体捞上了吗?”
那人回答道:“这湖水面积太大了,而且淤泥又厚,估计那小子的尸体沉到淤泥里去了。我们忙活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捞上来。”
钱彪想了想,点头道:“他中了毒,肯定是活不成了。如今找不到尸体更好,也省的我到官府去打理了。你去找找官府的人,就以失踪的名义结案吧!”
那人听了钱彪的吩咐,急忙去办。钱彪又一头钻进了客房,和张啸林的老婆娄丽琴厮混去了。娄丽琴已经得知张啸林掉进了西湖里,而且凶多吉少。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知道这一切都没有用,只能让自己多受些皮肉之苦。她极力逢迎钱彪,与他厮混在了一起。
张啸林并没有死,他掉进西湖之后,药性便逐渐散去了,他慢慢恢复了力气。张啸林水性极好,他扯了一根芦管,咬在嘴里,悄悄潜到了水底,向远处游去。
恰巧,有一只渔船从他面前经过,张啸林不敢弄出声响,悄悄靠上去,一把抓住小船底下的一根木楔子,附在船底,由着船将自己带向远处。当船过西泠桥时,张啸林往桥墩上一靠,抓住木桩,偷偷爬上岸来。
西泠桥离西湖酒楼已经比较远了,张啸林知道自己得救了。他踉跄着朝前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妙智庵附近。妙智庵是杭州剑门关外一处不知名的尼姑庵,庵后有一处很大的柴垛。张啸林在柴垛上掏了一个洞,钻了进去,美美地睡了一觉。
天刚蒙蒙亮,庵里的一个小尼姑庵后抱柴火,发现了张啸林。她见眼前的男子十分强壮,心中顿时荡起了一片涟漪。她悄悄叫醒了张啸林。张啸林见面前是一位妙龄尼姑,惊问道:“你是谁?”
小尼姑双手合十,回答道:“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智能。不知施主为何在此?”张啸林回答道:“我被仇家追杀,逃了一夜,实在太累了,不得已,便在这柴垛里睡了一夜。我马上就走。”
智能瞅了瞅张啸林的脸,见他眉目间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呼吸不觉急促了起来。她急忙说:“施主不能就这样走,你的仇家会很快找到你的。这里虽然离剑门关不远,游人如织,但妙智庵位于密林之中,游人多半不会来到这里。如果施主不嫌弃的话,不妨就在庵后的空房里先住着,等风声过去了,再走也不迟。”
张啸林迟疑了一下。智能又忙说:“请施主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这件事情的。”
张啸林点了点头,起身跟着智能来到庵后的一间空屋子。屋子里除了一盏挂在墙上的青灯和一张整整齐齐地铺着铺盖的床之外,什么也没有。张啸林在小屋里住了下来。智能每天早晚会悄悄地送些斋饭过来。
几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看来钱彪已经认定他死在了西湖里。张啸林也放了心。他便安心地在妙智庵养精蓄锐,谋划着如何将娄丽琴救出来,杀了钱彪,重回杭州城。所谓“饱暖思淫欲”,张啸林见智能长相清秀,举止温柔,内心渐渐生出一阵冲动,时不时地会拉一拉她的手。
智能竟然没有动,只是红着脸说:“施主,贫尼是出家之人,不好这样的。”
张啸林已经是情场老手了,他一眼就看穿了智能的心思。她已经对自己动情了,否则她不但不会帮助自己,更不会对自己的无礼举动无动于衷。张啸林仔细地瞅了瞅智能,发现她的美与娄丽琴全然不同,他想得到这个小尼姑。但是智能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又是在佛门净地,张啸林不敢亵渎了神灵。
张啸林在妙智庵内住了十余天之后,渐渐忍不住了,他想早点离开这里,一方面是为了去找钱彪报仇,另一方面也为了让自己不犯错误。没想到,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智能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张啸林。张啸林愣了一下,马上回过身来,一把抱起智能,扑到了床上。
之后,张啸林与智能的关系拉近了许多。智能觉得张啸林是一个可依靠031的男人,便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原来,智能是嘉兴人,俗名小秀,家中原也有些财产,不料被一个姓田的大户侵吞,父亲被活活打死了,不久母亲也一病不起,撒手西归了。
小秀成了田家的丫头。长到十五六岁时,小秀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姿色,田家的大儿子田长胜看中了小秀的美貌,便让他娘把小秀派到他屋里来做丫头。田家太太明白做儿子的心思,便悄悄地将小秀打发过去了。
田家老爷田观林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早就想占有小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眼看着小秀就要被儿子夺去了,田观林心急如焚,在小秀被打发到儿子房间的当天下午就抢在头里,奸污了小秀。夜里,田长胜发现小秀并不是一个处女,便恼羞成怒,逼着她说出是谁先睡了她。
小秀哭哭啼啼地将田观林奸污她的事情告诉了田长胜。田长胜怒不可遏,大半夜就爬起来冲到父母的卧房,和父亲吵嚷起来。田太太被父子二人气得半死,遂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小秀的身上。第二天,她叫人把小秀绑了起来,威胁她,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正在田家父子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妙智庵的一个老尼姑来探望田夫人。田夫人如获至宝,当即把老尼姑拉进卧房,嘀咕了半晌。老尼姑走的时候,便把小秀带到庵里,并让她削发为尼,田家则给了妙智庵50两银子作香火钱。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小秀向张啸林诉说的时候,依然一脸的愤怒。张啸林也恨得咬牙切齿,声称要杀了田家父子,给小秀报仇。
小秀也想张啸林为她出一口恶气,但却不希望他去杀人,她忙阻拦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我只希望你能把他们弄得倾家荡产,帮我出口恶气便好了。”
张啸林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对着墙壁砸去。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他要找钱塘虎,报夺妻害命的深仇;他要去嘉兴田家,为智能雪耻。
张啸林暗暗决定,先去嘉兴,夺得田家财产,有了钱再回杭州城收拾钱彪。打定主意之后,张啸林留了一封信给智能,让她找机会去拱宸桥交给一个叫李弥子的人。李弥子是张啸林最得力的帮手,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娄032丽琴。张啸林还在信中嘱咐智能,找到娄丽琴之后,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张啸林在杭州剑门关外的妙智庵呆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钱彪、李休堂,乃至娄丽琴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多年之后,张啸林才不无唏嘘地向好友们讲述这段故事。
九、设计整垮嘉兴田家
张啸林离开妙智庵之后,乘船直奔嘉兴城而去。嘉兴是浙江省,乃至整个长江三角洲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它东临大海,南倚钱塘江,北负太湖,西接天目山和天目湖,大运河纵贯境内,区位优势非常明显,距离沪、杭、苏、湖等城市都很近。再加上这里气候宜人,历来都是朝廷重要的粮仓,被誉为“鱼米之乡”。也正因为如此,嘉兴城中的富户也很多,张啸林要找的这位田观林便是嘉兴城著名的富户之一。
张啸林循着密布的水网,乘着小船由南湖缓缓地驶进了嘉兴城内。当时正值午后时节,沿河开设的店铺大多都已经打烊,街面上的行人也非常少,整个嘉兴城显得异常安静。张啸林站在船头,看着两侧的店铺,神情严肃,一句话也不说。他正在思考为智能报仇雪耻的方法。
小船驶进了一条狭窄的河道,忽然传来一阵吆五喝六的嘈杂之声,不时还夹杂着卖粽子的吆喝声。张啸林让船家靠了岸,付了船钱,便循声去找那卖粽子的。嘉兴的粽子名扬天下,张啸林在杭州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品尝一番。如今来到了嘉兴城,他怎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做粽子需要上好的糯米,而嘉兴则是中国水稻最早的起源地之一。早在六七千年前,居住在嘉兴地区的先民们就开始种植水稻了。到了汉唐时期,嘉兴地区已经发展成为中国最主要的稻作区,被誉为“天下粮仓”。唐朝李翰在《嘉兴屯田政纪绩》中说:“嘉禾一穰,江淮为之康;嘉禾一歉,江淮为之俭。”
经过数千年的沉淀,嘉兴的水稻文化在清代发展到了顶峰。水稻品种多达几百种,光是用来制作粽子的糯米就有30余种,诸如白壳、乌簔、鸡脚、虾须、蟹爪、香糯、陈糯、芦花糯、羊脂糯等糯米品种都是制作粽子的上好原料。
在这种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下,嘉兴人民便将制作粽子的技艺发挥到了极致。至清朝末年,粽子不但已经成为嘉兴地区端午、清明等节日必备的祭祀物品,而且还成为了普通百姓日常饮茶时必备的糕点。嘉兴城内的大街小巷之中,专卖粽子的店铺更是多不胜数。
张啸林循着叫卖声,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找到了卖粽子的店铺。他买了几个粽子,就站在柜台前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和卖粽子的小老板闲聊。午后时节,行人稀少,粽子店的生意不好,小老板也乐意和张啸林聊聊,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