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宋教仁自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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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之历史:日记(31)

白楚香来,余与商定往满事,议定楚香同余及古河氏去。时黄庆午亦来,与楚香更议良久,遂约十二时至凤乐园与末永、古河等再行细商。十一时,余偕楚香至船尾馆照相讫。十二时,至凤乐园,庆午等亦至,遂食午餐。议定于二十三日起程至马关,由马关坐船至朝鲜釜山,再由釜山乘车经京城往义州,渡鸭绿江抵安东县而止。至满洲后之策略,则联络各马贼劫取通化县款项,然后大行进取之策云云。议讫,遂散而回。四时,至《民报》社,白楚香言须于明日即起程方好,遂复议定楚香先去至马关待余。夜,至李宗藩寓,宗藩告余可筹得款百元上下,余复托其多筹。至刘申叔寓,以云友公《腹笥草》交之,请其代写至上海《国粹(学)报》馆,申叔允之。十时回。

二十一日晴

十时,至天赏堂购得表一个,复至一书店购得兵书数种。十二时,至刘林生寓午餐。下一时,至《民报》社,遇得宫崎民藏。民藏氏告余,谓滔天氏今晚招余及黄庆午、章枚叔等至其家晚餐。良久,枚叔等皆去,余因清检行李未去。夜,作《黄庆午传》,潦草成之,即寄交宫崎滔天氏。八时,白楚香来,并携行李至,言即起程往马关。遂交余以款三百七十元,约定在马关石田馆待余。十时,楚香遂去。

二十二日阴

遣人往宫崎滔天家迎滔天及其夫人并民藏氏于十二时来凤乐园饮酒。十时,至神乐坂购各衣物,十一时回。十二时,邀黄庆午、张溥泉、前田氏同至风乐园,坐良久,滔天氏夫妇至,遂入座共饮,皆有醉意。下午三时始散。四时,至郑子余寓,不遇。五时,至李宗藩寓,亦不遇。六时,至覃理鸣寓,亦不遇。七时,至刘式南寓,坐良久。八时回。朱凤梧来信,言为余代筹之款约得百五六十元云。余即复片,约以明日往商。

二十三日大雨

九时,至古川清寓,约以今日下六时起行。十时,至朱凤梧寓,告余以借款事。有王魁元君者,直隶人,愿应以百三十元云。遂即招其人至,与余定约,余以官费通账交之,王君亦交余以金。事既讫,风梧劝余捐助其所办《中国新女界》杂志经费,余即捐十元。十一时,至李宗藩寓,借得款五十元。李君并告余,营口有段宝田者,系吾同志,君往满洲后可往访之。余颔之。遂回。写致吴绍先信,并寄金十元与之。下二时,至九段劝工场购诸物。三时,至天赏堂购得望远镜一个。四时回。写致覃理鸣信,告以将旅行,并寄金十五元与之。五时,遂清检行李,至《民报》社作辞,起行就道。六时,至新桥车场,古川清氏亦至,遂同购二等车券。时宫崎滔天氏及田梓琴、鲁文卿等至车场送余等行,作送别谈良久。六时半,余等遂登车。七时,车开行。余等所居车室颇宽广,乘客亦少,甚为静适。八时,车过大森。九时,过静冈。十时,过名古屋。

二十四日晴

晨起,车已抵大阪。早餐后,复行。十时,至神户停车,询知往马关之车下午方有,遂下车,至加藤旅馆暂住焉。下午五时,复登往马关车,六时开行。车客甚多,混杂不能居,余乃与古川移乘一等室。十二时,过广岛。雨。

二十五日晴

十时,车抵马关,余等下车,复乘船渡门司海峡,十一时至门司市。询知白楚香寓石田旅馆,余遂与古川亦往寓焉。既至,晤楚香,议定不经釜山,乘船直往安东县,较为便利。时有咸兴丸明日开往安东县,遂购得一等船券三张,待至明日即起行。夜,与楚香及古川沽酒共饮,饮良久,古川提议呼艺妓来侑酒,又良久,即有艺妓四人至,劝酌既已,继以歌舞,至十一时始散,乃就寝。

二十六日晴

下午二时,登咸兴丸,四时自门司开行。丸为大阪商船会社之船,能容二千余吨,颇宽广,余等所居一等室,室一客有一波,以供给一切,甚便利。行良久,出<门>司海峡,入日本海。

二十七日晴

海风甚大,舟摇簸,余与白楚香皆晕,不能饮食,惟睡眠而已。下午稍已,乃登甲板散步。良久,见舟行群岛中,盖当朝鲜西南之多岛海。遥见西方有一大岛,询之舟人知为济州岛,朝鲜三大岛之一也。夜,舟甚平静,安寝焉。

二十八日晴

风仍大,余晕如旧。下午风息,乃已。五时,舟抵仁川。余等乘小汽船登岸,至日本旅馆松叶屋小住。夜,至清荣楼,遂留宿焉。

二十九日晴

九时,至一中国酒楼早食。食时,以仁川情形询诸店中人,知此间有日本人二三万,中国人约六千,而韩人则甚无势力,较中人尤劣。中人有会馆,团结力颇固云云。食讫,遂至市间散步良久,见到处皆日本家室,几与日本内地无异,韩人则惟有劳动者往来道上,其憔悴之态,甚于中国人数倍。余与白楚香皆不胜叹息。十时,至松叶馆坐良久。十二时登舟。下三时,舟自仁川启碇。

三十日晴

海平如镜,舟行甚适。下二时,抵镇南浦,下碇,余等登岸游览。是处日人有六千,中人约千余。良久,遂下宿于朝日馆。晚餐时,古川呼艺妓数人至,食讫,复偕至日本戏座观剧。夜十二时,始回朝日馆宿焉。

三十一日晴

早餐后,余与白楚香至市间游览良久。十时,遂偕楚香、古川登舟。下午二时,自镇南浦启碇。

四月

一日晴

八时,抵鸭绿江口下碇。以江水浅,不能入也。良久,遂换乘小汽船溯口而上。十二时,过龙岩浦。下二时,抵安东县。清检行李登岸,有日本旅店名大和馆者来招待,余等遂至其馆下宿焉。馆在日本租界内,其地名曰新市街,日人家屋鳞次栉比,俨然日本内地之风。既至馆,坐良久,发一电致末永节,告以到着。又写一信致黄庆午。四时,偕楚香至中国街一酒楼,食晚餐。五时回寓。

二日晴

九时,偕楚香至市间游览。市面亦颇繁盛,惟污秽不堪而已。下午一时,至义顺居酒馆,食午餐。三时回。与古川议定明日遣一人至大孤山李逢春处送信,遂托店主人代为雇人。

三日晴

代古川写致李逢春信。店主人已代雇得一人,遂遣之去。柴田来,古川、末永之友也,谈良久,邀余等至西洋料理店午餐。下午始回。夜,往聚仙茶园观剧,十二时回。

四日雨

咸兴丸中波以有名小长谷政治者来,言愿随余等作事,不取俸给,央余等容留之。余不知其为人,以问古川。古川谓彼前在船中时已屡言之,昨日该船船长及事务长亦为之请,谅可无妨,允之亦多一助手也云。余等遂容留之。夜,定议明日楚香偕小长谷往凤凰城一带调查事务。

五日晴

写致黄庆午信。白楚香偕小长谷起行,往凤凰城去。十二时,偕古川至洋食店午餐。下一时回。古川友三好信太郎来,大孤山之商人也。余等遂拟不日往大孤山一行,与三好氏约焉。夜,至市间购诸物而回。

六日晴

九时,至一书店购得满洲地图二张而回。观守田利远《满洲地志》地理及政体编。下三时,至中国街一纸店购笔而回。

七日晴

观《满洲地志》产业及交通编。下午,接白楚香来电,言:“带有中国人二人至凤凰城,须三日后始回,何如?”余即复电答以“可”字。下五时,至一书店,购得和文小说数种而回。

八日晴

观《满洲地志》宗教风谈编及化外区域编。往大孤山送信之人夫回,携有李逢春之复信。拆视之,谓现因事不得来安,请余等往商云。余与古川遂拟日内即赴之。下五时,至义顺居晚餐。七时,至聚仙茶园观剧。十二时回。

九日晴

观《满洲地志》“满洲与山东人之关系”已完。下四时,至一中国书店,购得《大八义》及《儿女英雄传》。五时,至一钟表店,其主人姓张,以余为日本人,邀余入,坐谈良久。五时回。

与李逢春、朱二角、金寿山、王飞卿、杨国栋、孟福亭、蓝黑牙等书曰:

某某英雄麾下:

闻公等集义辽海之间,以扶弱抑强,抗官济民为志。敝处前有同人曾与公等握手,归来述其事,窃幸同志不孤,欣慰无极。虽然,则有一二为公等告者:

马军之起,几三百年矣。推其集义之始,实在明末。盖以明时盗贼蜂起,政府诛求无厌,民不聊生,于是北方豪杰,乃互相团结,人自为守,御盗贼,抵抗贪官污吏,以图身家之安。其本旨固在保全人民,排斥暴政,非若绿林暴客以劫杀焚掠为事比也。

及清兵入关,代主中国,乃益肆为暴虐,屠戮人民,搜括财产,酷法虐政,横征荷(苛)敛,较明季尤甚。于是马军团体反抗政府日益力,而北方之相率投马军以图安身者日益多。马军与政府,几成不两立之势,相持至于今日,遂有公等之盛。此仆等所为中国庆幸者也。

然历时既久,宗旨渐忘,各部散居,不相统一,欲图大业,势不可成。以故党群虽多,仍与绿林无异。今政府视公等不过寇盗者流,盖其心实有所轻视耳。况公等祖宗受政府之残杀特甚,复仇之心,人所共有,天经地义,所不能外。今以有用之人材,而无合一之团体,不图大举之方,不知进取之策,此亦可为公等痛惜者矣。

或以清廷官军精练难御,不敢轻于发乱。不知校量武材,官军不及马军远甚。特彼之军队较多,此之团体殊单,寡不敌众,故皆有所忌惮耳。若统集辽河东西、黑水南北之义军合为一团,共举大事,岂官军所能敌者?西渡山海关,则永平不守(南出喜峰口,则北京告危。大举以为革命之事,莫便于此!

仆等向在南方经营大业,号召徒党,已不下数十万众,欲扶义兴师久矣。而山川隔绝,去京绝远,欲为割据之事则易,欲制清廷之死命则难。视公等所处之地,形势不及远矣。欲与公等通好,南北交攻,共图大举。特遣派某某等躬诣戎幕,商议机宜。其训练士卒,编制军队,皆所谙晓,有足备公等之顾问者。若不嫌微末,而以提倡大义之事互相联合,则不独仆等之幸,亦中国四万万同胞之幸也。

手肃,敬请义安,不宣。

某顿首桃源石印本此处下面有本日记出版者文骏注如下:“按:此役也,清吏侦知白楚香在咸厂,被逮就狱。宋君钝初乃复回东京,益从事于秘密运动。惧证据披露,而《我之历史》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