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宋教仁自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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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之历史:日记(30)

接徐应奎来片,欲余往其寓一叙。下午三时,至瞿孙娄寓,不遇而返。四时,至宋海南寓,向之索债不得。五时,至东京堂购得《印度史》、《简易安眠法》各一,又至中国书林购得《白山黑水录》、《满洲地志》、《女首领》、《泰西历史演义》、《侦探案汇刻》、《狸奴角》、《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状)》各一,六时回。七时,至《民报》社与黄庆午言余辞职事,庆午不应。良久,庆午忽言欲退会断绝关系,其原因则以以己意制一新国旗空格处,指孙中山。下同。而庆午以为不善,请其改之。逸仙固执不改,并出不逊之言,故庆午怒而退会1907年春,孙中山在离日前,召集同盟会本部人员开会。在讨论革命胜利后的国旗方案时,孙中山和黄兴发生了分歧:孙中山坚持采用他领导兴中会第一次起义时用的青天白日旗,黄兴以为类似日本的太阳旗,不当,而主张用象征平均地权的井字旗。二人争执不下。稍后,黄兴声言退会。但事过不久,黄兴写信给胡汉民,表示“为党与大局”,愿服从孙中山。以后在行动上也没有立异的表现。宋教仁在下文中担忧之事,终于没有出现。时诸人均在,皆劝之。余则细思庆午不快之原因,其远者当另有一种不可推测之恶感情渐积于心,以致借是而发,实则此犹小问题。盖素日不能开诚布公,虚心坦怀以待人,作事近于专制跋扈,有令人难堪处故也。今既如是,则两者感情万难调和,且无益耳,遂不劝止之。又思会自成立以来,会员多疑心疑德,余久厌之,今又如是,则将来之不能有所为,或亦意中事,不如另外早自为计,以免烧炭党人之讥。遂决明日即向逸仙辞职,庆午事亦听之。十时回。夜,大风。

三月

一日晴

十时,至孙逸仙寓,言辞职事,并以一切文件交之。逸仙初犹不允,余固言之乃已,遂皆交代清楚。十一时回。十二时,至刘林生寓,坐良久。下一时,至西路会场。二时回。瞿孙娄来,谈最久,有谈及永顺民俗事。孙娄言永顺、龙山、保靖各处人民皆分三种:一苗家,即苗民也;一客家,即汉民也;一土家,则非苗非汉,风俗不同,语言亦异,其语法与日本语法相近。查其先皆谓自唐、宋由中原迁入者,盖实则另一种人也云云。孙娄留晚餐后去。八时,至《民报》社,知黄庆午事尚未调和,阅报良久而回。

○○《大国民杂志》中有桂啸谷《间岛游历记》一篇,言间岛之地势甚详,中有谓韩国会宁府城西三哩之地有云头山,即金时之五国,宋徽、钦宗所迁之处,城趾(址)犹存,山上有碑,刻“云渊”二字,相传为徽宗手迹云。

二日晴

九时,至西路会场送李星次行,遇之于道,遂送之至新桥。十时,星次登车去,县中诸人皆送至横滨,余独别而返。十二时,至末永节寓,不遇。下一时,至三省堂购得《音韵新论》、《地理上发见史》。二时回。

三日晴

九时,至徐应奎寓,不遇而回。十一时,至西路会场。时诸人拟举同乡会职员,欲举余为会长,余辞之,乃已。下一时回。三时,至公使馆。四时回。吴绍先来,示余以胡经武自鄂狱中来函,皆托绍先以身后事,盖不日将被杀也。词气悲壮,亦可伤已。余与绍先复谈及余求学事,余言余官费甚不愿得,欲移与覃理鸣及鲁禹昌二人,余则将往他处去云云;绍先则极力劝余勿如是,且劝余一意求学,余皆不听。良久,绍先去。公使馆遣人送来领官费通账一册,以后每月可持账往兴业银行领取也。

四日阴

十时,至神田,寻兴业银行,不得。十一时,至《革命评论》社,与宫崎滔天、北辉次郎谈良久。下三时,至麴町区常盘桥,寻得兴业银行,以时间已过,未取得金而返。乃至末永节寓,亦不遇。四时回。观小说《狸奴角》、《女首领》,皆侦探事也。

五日雨、雪

来往成女学校。观《女首领》小说。曾松乔来,谈片刻去。阅报,知江苏饥民有蠢动之势。下午,雪止。

六日晴

与黄庆午商往满洲事,议定余与古河氏同往。余遂拟预备一切,趁月内登程也。十二时,至末永节寓,不遇,遂至兴业银行,领得学费。下午二时回。三时,至一毛织物店购得羽毛毡子一,又至皮鞄(袍)店购得大鞄(袍)一。四时,至谭发洋服店,定购洋服一套。五时回。

七日晴

九时,至《民报》社,遂邀何小柳、前田氏往大森池上观梅。十时,同乘电车至末永节寓,邀末永偕去,不遇,遂至品川换车乘之。十二时,至大森,复乘人力车,下一时至池上大梅园。园在一山之阳,周围约半哩,园中植梅无虑数千百株,皆开花正盛。既入园,则曲径通幽,人行梅林中,几莫辨方位,惟见山之半有楼阁,翼然耸崎,为一旅馆。游观良久,遂入馆中休憩,并购中食食之。馆名明保楼,高临山上,眺望甚佳,大森平原、东京海湾,皆宛然在目。食既讫,复入温泉浴,浴讫,又坐良久,乃辞而去。雇车乘之,将返,行未半哩,忽遇黄庆午偕末永节、古河于道。问之,亦来观梅者,且邀余等再往一游。余等遂从之,复至大梅园明保楼,择一最高处入坐之。眺望良久,购食夕餐。既醉饱讫,则已天晚,遂皆留宿焉。

八日晴

晨起,往园中游览一周,始回楼中早餐,讫,黄庆午与古河斗围棋,余观之良久,大有所解悟。余遂与古河氏斗之,余负数次。既已,乃食午餐。下午,入浴一次。四时,相与辞去而返。坐汽车至新桥,五时抵《民报》社,六时,余遂回。

九日晴

宫崎滔天来,邀余及张溥泉、章枚叔、黄庆午等食午餐。十时,余至瞿孙娄寓及宋海南寓,坐良久。十一时,遂至凤乐园赴宫崎氏约。至则诸人已入席饮酒,讫,已下午二时,乃散而回。四时,至覃理鸣寓,坐良久,留晚餐。七时,至朱凤梧寓,拟向之筹款,彼允为谋之,又赠余以所办《中国新女界》杂志一册,嘱余为之作文,余姑应之。八时回。

十日晴

九时,至瞿孙娄寓,请其代余教成女学校汉文,孙娄允之,遂邀之至匡云官寓,言之于匡云官,约定自下周始,孙娄即往上课,云官留午餐,讫,复相与往银世界观梅。下三时始至,入其园,梅花数百株盛开,红白缤纷,香气扑鼻,游步良久,入茶亭休憩。五时乃去。至十二社,入一料理店食夕餐,讫,复斗围棋良久,七时始回。

十一日晴

余拟不日将起行赴满洲,而川资尚未得手,乃欲往银行借款。十一时,至广部银行,告以借款事,彼约以明日再议,十二时回。下午二时,至吴寿田寓。寿田新自湖北逃捕而来者,谈及湖北此次被捕之同志共不下百余人云云。三时,至田梓琴寓,与梓琴斗围棋良久,并留晚餐,八时回。

十二日晴

下一时,至广部银行,彼告余借款须有担保云云,遂不果。二时,至日荣社,社为介绍贷金者,余遂托其为余介绍,而以公使馆官费通账质之,彼约余明日至。三时,至田梓琴寓,坐良久,四时回。六时,至黄庆午寓,谈良久。庆午言,俄国革命党亦欲在满洲有所运动,须吾人为之经营,不日当往横滨与之商议云云。八时回。

十三日晴

九时,至日营(荣)社,言定借款事,惟利子甚贵,余拟俟数日再定。遂回。是日身体颇不快。夜,至黄庆午寓,坐良久而回。

十四日阴、下午雨

至何小柳寓,坐谈良久,又至陈涛溪寓,不遇,于其同居者手购得《宪法讲义》一册而回。接湖南同乡会来信,告余以余被举得为判理员,后因判理长辞职,余当转为判理长。余拟不日即辞之也。观《石头记》卷六十一二三,皆家人酒食征逐游戏之事,其间屡有“叨登”二字,注云“叨登言叨得也”云云。余见之,因思及《公羊传》有“登来之”一语,何注谓“即得来之,齐语谓得来为登来也。”作《石头记》者,亦知登为得,其亦齐、鲁间人乎?抑不然,而古齐语转入他处者乎?甚为怀疑,拟他日详考之。夜,雨、雪。

十五日阴

余思前拟作《中国新纪年》一书,今将远行,当从速作成之,遂翻阅各书良久。下午,遂执笔,(从)并改题为《中国纪年论》。及夜,成第一章《纪年之意义》。至实业绍介所,亦一绍介贷诸买卖者,余托以为余借金,并告将以银行通账为质。彼云明日来余处复信。夜,至《民报》社,闻有美国桑港《大同日报》馆来信,托此间同人为之介绍一主笔人前去,诸人遂有劝余去者。余辞之。七时回。

十六日阴

观《石头记》六十四至七十。实业绍介所来信,言借款事须三月内归还云。余拟不借也。下一时,至上野图书馆观书,观得宋苏辙《古史》、日本平笃胤三五《本国考》、又《赤县太古传成文》。七时回。

十七日暗

九时,至朱凤梧寓,凤梧言借款事尚未妥云。复坐谈良久。下一时,至刘式南寓,不遇而回。下二时,至湖南同乡会事务所辞判理长职。三时回。刘式南来,谈良久,留之晚餐,并托其为余谋借款事,式南允之而去。黄庆午言:赴满洲可于二十二日前后起行,如何?余答以须俟余款集始可定也。

十八日晴

九时,至瞿孙娄寓,坐谈良久,留午餐。下二时,至宋海南寓。三时回。呼一道具店主至,购得书柜二个,遂清检书籍实其中。夜,读云友公《腹笥草》,卷首有公传,余见其不善,为改作之。因思及《国粹学报》馆曾搜求前明遗籍刊刻,可以公诗草寄至该社请其付印,遂又作跋于后,拟交刘申叔,托其代寄。

十九日晴

九时,至公使馆,拟预支学费,不得而返。于途中遇白楚香,邀之同至寓午餐。楚香告余,谓其县中寄有津贴私费生款二千余元在其手中,因欲遂取之带往他处作事,问余以为何如?余力赞之,并告以往满洲事。楚香欣然愿从往,余约其明日再商焉。下三时,至湖南会所。四时,至吴绍先寓,借得金十元,并留晚餐。五时,至郑子余寓,托以借款事,子余允之。六时,至李宗藩寓,亦托以借款事,宗藩亦允之。八时回。

二十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