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唐平叛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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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馒头山下救儿性命 宜川城内杀贼解恨(1)

却说马嫳他们离了军营,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他们从壶口瀑布上游过了黄河,到了瀑布前,尉迟犨看着壮观的大瀑布、大峡谷,便想停下来玩会儿。马宽道:“这儿没什么好玩的,看一眼就足够了。咱们还是尽快赶到宜川去,我请大家吃羊肉泡馍,怎么样?”张守躬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愿意玩,催大家快行。

他们沿河向南行去,一路观看雄浑的黄河奔流,颇感心胸开阔。快到宜川县城时,前面有一个土山包,圆滚滚的像个馒头,上面长满了树木。转过一个山嘴子,他们看到馒头山下一棵歪脖树上吊着一个人,像是自寻短见的。

张守躬一见着了急,忙喊道:“快,快去救人。”那马宽自幼长在山里,度山跃沟如履平地,早从马上飞起,扑向歪脖树。他到了树下,挥剑砍断吊人的绳子,上吊的人摔在树下。他摸摸那人的鼻息,已没了气丝,便用指头掐住他的人中,施以援救。这时张守躬他们都赶过来,围住那人观看。突然,张守躬大叫一声:“益儿,怎么是你啊?”他忙蹲倒身子,抓起那人的腕子摸脉,脉搏还在轻微地跳动。这时,大家仔细地一看,才认出他就是张守躬的儿子张效益,便大声地呼叫起来。

一会儿,张效益醒了过来,睁眼看到自己的父亲,便挣扎着爬起来哭道:

“父亲啊,快去救我妹妹云霞吧!”张守躬着急道:“益儿你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到了这里?慢慢说。”张效益站起来,指着远处的县城,说起了家里发生的祸事。

原来,宜川县的县令程三槐,是程元振家下的侄子,人送外号“程三坏”。

他仗着叔父的权势,从山西老家的一个小混混,一跃成为宜川县的县令。他大字不识一个,却会敲诈盘剥百姓。长得尖嘴猴腮,却娶了八个老婆。抓丁要粮,肆意增加税收。交不起银子的百姓,全都被关进了大牢,人们对他恨之入骨。上月二十三,他到渭州去给他姑父祝寿,顺便打算再讨一个女子给他做小老婆,凑够“九九”之数。他姑父贾作仁是渭州知府,也是程元振的妹夫,靠着程元振才飞黄腾达起来,官声也只一般。祝寿完毕后,他在渭州盘桓了几日,瞅机会跟贾作仁说了他的意思,求贾作仁给他帮忙寻女人。贾作仁看在他送礼丰厚的分上,答应给他帮忙。

贾作仁找来了几个官媒,要他们理一理官宦人家的小姐,看看哪位合适。

身材如酸菜缸一样的杨媒婆谄媚献计道:“府尊大人啊,咱们渭州几十个官宦人家的女子,唯独那个张家女子二十出头了,还未许配人家,只是话不好说。

那小姐模样长得俊俏,却心高气傲,寻常官宦他根本看不上,更别说讨来做小了。要想娶了她,程太尊啊,您须得用强,生米做成了熟饭,她不行也得行。”

此话正对了程三坏的胃口,他就喜欢带刺的玫瑰,一说就中的女子他还看不上呢。忙笑嘻嘻地说道:“杨媒婆啊,你若帮本县成就了这桩好事,本县有一百两银子相赠,你就大胆地去给本县提亲吧!”杨媒婆从怀里掏出一叠庚帖,从中间抽出一张递给了程三坏,抖动着一身肥肉笑道:“请太尊过目,看看姑娘的属相可对?”程三坏接过庚帖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假装合上庚帖道:“好啊,猪狗配,成双对,正合适。”杨媒婆愕然道:“太尊啊,谁属狗,谁属猪?”程三坏道:“本老爷属狗,张家小姐属猪嘛!”杨媒婆道:“人家小姐属虎,你怎么说是属猪呢?”“对对对,本县说错了。”程三坏装作口误,掩饰自己不识字。

那贾作仁听了半天,不明白是谁家的姑娘,便问道:“杨媒婆,这张小姐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杨媒婆一拍肉滚滚的大腿道:“嗨,奴家还没把话说清楚呢!她是张守躬的女儿,叫张云霞。”贾作仁吃了一惊,知道张守躬是正四品都尉将军,比他从五品的知府高两级,忙道:“此事恐怕有些不妥。杨媒婆,你重新给他选一家女子吧!”程三坏不同意,坚持要娶张家的女儿做小老婆。

贾作仁怕惹出麻烦,劝程三坏道:“三槐啊,你不知道张守躬是谁吧?他是郭子仪招降的平叛将军,官拜轻车都尉,正四品的衔呢!他是武将,弄不好要出事,你最好别去惹他。”

程三坏骄横惯了,从来都是别人怕他,他没怕过别人。他一拍胸脯喊道:

“张守躬算个啥?他能把我的咬了去,我还非得要娶了他闺女。杨媒婆,这是五十两银子的酬金,事成后再给你五十两,你快去他家提亲。”他从行囊中拿出一个大元宝递给杨媒婆,催她快去。

杨媒婆去了一会,工夫不大,从张家铩羽而归。她故意扯散了头发,撕破了衣服,哭天抹泪地向程三坏诉苦:“太尊老爷啊,奴家好苦啊。奴家受了苦,挨了打,白跑了一趟,心里苦啊!”她是怕事情没办成,程三坏要回那五十两银子。

程三坏一看她的那副模样,知道人家肯定不答应,便大声吼道:“你号丧哩,快说事情办得咋样了?”杨媒婆抹了一把鼻涕,夸大其词道:“好太尊哩,奴家进了她家大门,见到了那妮子和她娘,奴家就跟她们说起太尊您了。夸您英俊潇洒,模样赛过潘安。夸您满腹文采,超过司马相如。夸您官声极好,大唐朝您是第一人。夸您财源滚滚,能够日进斗金。夸您官运亨通,朝中有您三叔。夸您……”

“你她娘的少放些咸淡屁行不行?老子要的是结果,不是你娘的满嘴废话。快说正事。”程三坏气得咆哮起来,恨不得拿巴掌扇她的脸。

杨媒婆吓得不敢再饶舌,忙道:“奴家说出来太尊不要生气。那老婆姨先是推托闺女已经许配了人家,奴家当然不相信。咱一天是干啥吃的,谁家的姑娘许配了谁家,咱能不知道吗?后来她看没法推托,便说出难听的话来。什么金镶玉哪能扔进茅坑里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还说你县太尊是顺风拉屎能闻三百里——名声太臭啦。还说你是……“”够啦,闭住你的臭嘴。你马上带人去她家下聘礼,晚上本县亲自去她家迎娶张小姐,连夜回宜川。”程三坏气恼地瞪着三角眼,蛮横地决定强抢张家小姐。他早忘了他是朝廷命官,忘了大唐律令,干起了土匪都不如的恶事。

那杨媒婆带人去强下聘礼,贾作仁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躲到一边去,任由自己管辖的地方发生土匪行径。

太阳下山后,程三坏带上几十个随行的衙役,抬了一乘小轿直奔张府。

到了张家后,不管张夫人的怒斥,也不管张效益的苦苦哀求,将云霞姑娘捆住手脚,塞进轿子里抬了便走。张夫人气得手脚冰凉,有心到府衙去告状,知道程三坏是贾知州的侄子,告也是白告。只得派人去韩子通的家,请韩子通帮忙。谁知韩子通外出访友,已走了多日,无处寻觅。没奈何,只得让儿子张效益跟在程三坏的后边,一起赶往宜川打探消息。

到了宜川后,他们不让张效益进去,把他拦在门外。他没办法,只得住在一家客栈里,天天到程家门口打探消息。今天早上,他打探出程三坏要在中午时候和他妹子拜堂成亲,便守候在程府门外。赶送礼的人多了起来,便伺机溜了进去。

到了拜堂时辰,他看见妹子被两个喜婆架着出来,手被红绫子捆住,盖头遮住脸面看不清楚,一定是哭得死去活来。张效益不顾一切地扑向妹子,大声地呼喊着妹妹的名字。他看妹妹拼命地挣扎,就是听不到声音,可能是被他们堵住了嘴。他心如刀割,却被两个衙役拉出了大门,再也不放他进去。

张效益孤独地在山道上徘徊。他没力量救出妹妹,如何回去面对母亲。

他自小身体瘦弱,父亲不让他习武,只让他读书。如今父亲不在跟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却无能为力,枉为张家的男子。心灰意冷时,他解下了腰带,搭在道旁的树杈上,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家弄明白了张效益上吊的原委,一个个气得血脉喷张,恨不得马上把程三坏撕成碎片,出了这口恶气。那尉迟犨大吼一声,从马鞍上挂的兵器袋里抽出钢鞭,上马就要杀进城去。马宽、利宁也翻身上了马,拔出兵器就要走。张守躬大声喊道:“站住,你们干啥去?都给老夫回来。”马嫳也大声叫道:

“你们快回来,咱们一起商量个办法再去不迟。”三人勒住马,尉迟犨急得叫道:“还商量啥啊,咱们快些杀进城,砍了那个姓程的王八蛋,再迟就来不及了。马宽也急道:“咱们把云霞姑娘救出来,一把火烧了他的王八窝,早早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了!”

“师弟,事情没那么简单。大白天闯进县衙杀人,那不成了土匪、史朝义了吗?咱们想个好办法,既救了人,又出了气,还不能留下任何把柄。”马嫳极力劝他们不要鲁莽,三人又从马上下来。

张守躬的一腔怒火也慢慢冷静下来,思索着救女儿的办法。他是统兵大将军,久经沙场,多少艰难险阻都过来了,这点事情难不住他。他抬头看看西下的落日,然后对大家道:“太阳马上就落了,咱们现在就进城,天黑再动手。

宜川城西有条大路,直通黄龙山。顺黄龙山向南而行,过铜川,到礼泉境内,就是泰陵了,也就到了咱们的目的地。进了城咱们先抓紧吃饭,饭罢效益带尉迟犨、马嫳、利宁、马宽去救云霞,我和张棱准备好马车,在西门口接应。人只要救出来,一把火烧了姓程的狗窝,乘混乱咱们便好出城。记住,你们装作黄羊寨的土匪,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免得带来麻烦。”

大家一听这主意不错,便纷纷上了马。张效益和马宽同乘一匹马,一起进了宜川城,按计划行事。

太阳落了山,夜幕降临。宜川县衙旁边有一个大院落,出檐抱厦,一宅三院,正是程三坏的府第。白天三班衙役供程三坏使唤,到了晚上,衙役们都回了家,院子里只剩了程府的家人。马嫳他们五个人到了门口停住脚步,四下瞧了瞧,街上行人很少,甚是平静。马嫳一努嘴,大家一起朝里走去。

过了一个院落,张效益指着中间的那座上房道:“这就是程三坏的住处,三明二暗,云霞在西头的暗间被人看着。”马嫳道:“进去后不要弄出太大的响动。效益和马宽到里间救人,把这个黑斗篷给云霞披上。人救上你们只管走,到城门口和张大哥会合就行了。”

程三坏的上房里点着几根大蜡烛,格外明亮。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还有几个客人陪着他喝酒扯淡。看到他们几个不速之客进来,程三坏抬起醉眼一看,这几个客人不认识。便疑惑地问道:“你们几个是什么人?本县怎么看着你们面生。”马嫳挡住了他的视线,掩护马宽他们进里屋。遂冷笑一声道:“是面生,咱弟兄们从黄羊寨赶来给你送终,你他娘的也不让老子们坐下喝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