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环
当班炎第一眼看到迦蓝古城时,心底竟发出了悠悠一叹,迦蓝,我又来了。这座在黄沙里呜咽的废城,那破旧的一砖一石,那上空盘旋的风,看上去他竟有种回家的感觉。班炎,这个曾患失忆症的男子,只拥有现在往前十年的记忆,还有一枚生来就戴在手指上的指环。他只记得二十岁那年遇见师父,之后学艺,行侠,以游侠的身份行走天下。而今一晃眼已是十年,班炎穿过漫漫黄沙,终于来到迦蓝古城下。
向导讲述,这里十年前还是一座人烟稠密的城堡,但某个夜间城北的火山突然爆发,结果城毁人亡,从此沦为废城。
十几万人口啊,在一场天劫面前竟是不堪一击。十年的光阴流转,便把一座城化为历史的陈迹。有风袭来,班炎不由抬起戴着玉指环的右手,打算挡挡风沙。忽然指环发出耀眼的光芒来,这光芒将她整个人紧紧包住,瞬眼便消失无踪。
二、邂逅
这玉石指环自班炎有记忆起,便戴在他手上。据师父研究,内里蕴藏着非凡的神力,但有什么妙用谁也不知道。想不到就在这迦兰古城,指环竟自动倒转时空,把他送到了十年前,那锦绣繁华的迦蓝古城。当班炎恢复神智时,发现自己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奇怪的是,他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身上穿着当地花花绿绿的服饰,同时觉得手指发轻,发觉平时摘都摘不下来的指环竟然不见了。没有指环将无法返回自己的时空,他慌忙四处寻找,哪里还找得到。
耳边锣鼓喧天中,有一群人正在一座庙宇前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班炎出于好奇走进庙宇去,看见庙里供奉的神像是条红袍老者,神态威猛,手指上还套着一枚玉石指环。这枚指环看上去竟是那样眼熟,那纹路那款式,那晶莹如天上星辰般的光泽,都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欣喜若狂下班炎上前伸手就拿,才发觉是个泥塑的。
此时祭祀者们早已跪满一地,请求神灵宽恕这亵渎的行为。班炎这才明白,这里塑的是城北火山的神灵火山神,指环乃是火山神的随身宝物。那年建庙时火山神把自己的影像托梦给工匠,他们才照着塑了出来。但这指环怎么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想要那个指环吗?只要你陪我玩三天,我就找来给你。”忽然门口红影一闪,一个红衣女子蹦蹦跳跳的走过来,笑嘻嘻地对他说道。
这笑脸像一记重锤击在班炎心头,登时升起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可现在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那女孩明媚的容光让他不忍拒绝,不由回答:“好,说话算话。”
于是两人开始了三天的游玩,逛街,购物,还一同出去骑马赌钱。面对美丽活泼的女子,班炎觉得自己的心态也变得年轻起来,一丝丝情愫像初春里逢了雨水的嫩芽,慢慢滋长起来,他觉得这该是一生里最幸福三天。其间班炎把自己的跨越时空之旅讲了出来,红衣女子并没表现出很大的惊讶来,只说自己叫阿暖,有个严厉的父亲,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
三天已过,班炎郑重提出那个指环的事来。阿暖整天满不在乎的面容第一次郑重起来,“你一定要看吗?”可惜班炎没看到他那异样的神色,还是说:“一定。”
三、天劫
当天傍晚,阿暖果然拿来了指环。班炎正要接,阿暖又把指环收回去,“再跟我玩最后一晚上吧,到子夜时再给你行吗?”班炎当即应允,其实他也同样割舍不下阿暖,暗想指环有跨越时空的能力,过些时候一定返回来。
两个人上了一家酒楼,酣畅淋漓地喝起了送别酒。游侠出身的班炎本是海量,阿暖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喝就喝到亥时,两人都有了些酒意。这时天色忽然变了,浓墨般的乌云翻滚而来,炸雷一个接一个,好像就响在头顶。楼里的酒客一个个惊慌失措,只有阿暖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劝班炎喝酒。突然,火神庙的庙祝跑到街心,疯狂地大叫:“火山神托梦给我,说他的指环被人盗走,若子时还不把指环归还,就要毁灭整座迦蓝城!”
班炎如梦方醒,忽然想起书中那个记载来,忙问酒家现在是什么日子。酒家的回答让他如雷轰顶,今晚子时就是书籍上记载的,全城毁灭之刻!他忙让阿暖快交出那个指环,也许还能挽回浩劫,不料阿暖嘻嘻一笑,慢悠悠地说:“可我答应过要送你的,别理他,我是他女儿,老头子吓唬人呢。”班炎听了她的身份并不太吃惊,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可不是吓唬,若再迟延半刻大劫便无可挽回,不由大喝一声:“那我宁可不要!”伸手就去她手指上抢指环。不料阿暖酒喝得太多,这时候还存着玩闹的心思,从椅子上腾空而起,飘出酒楼,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喊着班炎:“快追啊,追上就给你指环。”班炎心急如焚,运起轻功一路追赶,不觉来到城外。
这时天色更加阴沉,乌云在天空疯狂地打着旋,里面的闪电亮得像要撕裂天空,时辰已勘勘接近子时。班炎怒发冲冠,同时酒意驱使下让他不顾后果,一把抽出长剑凌空掷出去,正中空中飞舞的阿暖。阿暖颓然倒地,像一朵自枝头飘坠的桃花。班炎剑刚出手便后悔了,猛跑过去抱住阿暖,只见剑尖入了心口,还好刺得不深。
此时的阿暖嘴角仍带笑意,喃喃说道:“这一剑刺得好,你不用后悔。”班炎听得像明白又像不明白,阿暖又说:“只要你戴上指环,马上就会明白一切。”
四、因果
班炎一把将指环从阿暖手指上摘下,就要往火山庙的方向奔跑,以图挽回劫运。一抬头,只见远方本来黑幽幽的火山口,冒出一阵阵火星,这时天空不再黑暗,反而现出赤红的霞彩。阿暖轻叹:“来不及了,快戴上戒指!”阿暖一连串的催促,反而引起了班炎的疑心,他仔细打量指环,发觉那质地,那纹理,竟是那样熟悉,分明就是自己的指环啊。心头猛然一亮,明白了阿暖的用意:“这指环能跨越时空,你要我独自逃走吗,不,该戴的人是你。”阿暖露出欣慰的笑来,“千世的轮回还是没能没变你一点啊。”忽然身子向地上一扑,心口的剑登时深入两寸,这样的伤已是致命。
班炎惊呼一声,再次将她抱起,只听阿暖声音微弱地说:“我现在必死无疑,这就是我的宿命啊。现在,你是不是肯戴上指环了?”班炎只觉血往上涌,不由说:“那我也不走了,就陪你度过这最后一刻!”阿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量,一把攥住剑柄:“那我就再刺两分,立死当场!”
看着阿暖那坚毅的面容,班炎再不敢拒绝,缓缓将指环套在手指上。
刹那间,指环与班炎融合在一起,内里蕴藏的神力让他明白了一切。原来很久以前,神女阿暖和班炎这个凡人便是一对海誓山盟的恋人。但阿暖的私盗指环让火山神暴跳如雷,一怒之下毁了整个迦蓝城。就在火山爆发前的一刻,阿暖用指环转移时空,把班炎送到安全的十年后,自己死于致命的剑伤。但时空的打乱引发了自然可怕的报复,那就是阿暖,班炎,还有迦蓝古城陷入时间的死循环中,就是说阿暖和班炎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幕,相识,相恋,到相离,十年后则再次重逢。迦蓝城也是不停的毁灭和重生,到这次已是一千零一次。阿暖以她的神性仍保留着以往的记忆,但她只是冷静地看着一幕幕的周而复始,并不加一丝改变,她把这看成是对自己导致迦蓝城灭亡的忏悔。而作为凡人的班炎已迷失在无数次的轮回里,完全忘了本来,只有每次刚戴指环时,让他清醒片刻。
刚清醒的班炎看着眼前千世的恋人,不觉涕泪如雨。心田里映出那逝去的一千零一,那一剑,竟然也刺了阿暖一千零一次,那才是阿暖心上最大的伤痛吧。忽然,他发现阿暖口唇蠕动,正在念动指环转移时空的咒语。难道说第一千零二次轮回要开始了吗?
指环的光芒又起,渐渐包裹住了班炎的身躯。但班炎再不想忘记阿暖,他猛地抄起剑来,在自己心口刻下一个名字:阿暖。当再次重逢时,他要延续那一千零一世的记忆。想想以后的那美妙的三天一夜吧,必将是积攒了千世的甜蜜,然后是两千世,三千世,生生世世。
五、轮回
十年后.班炎终于又熬到三十岁,终于又跨过时空回到迦蓝古城大街上。转出火山神庙时,跟以往的轮回一模一样,一个红衣女孩跳出来对他说:“想要那个指环吗?只要你陪我玩三天,我就找来给你。”这一幕早重复了千次,班炎答道:“好,说话算话。”忽然,他发现阿暖眼中有种迷茫之色,不由心头一慌,难道说这次自己保留了记忆,她却忘掉了吗?正在焦急,忽见阿暖对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登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班炎心头。呵,心有灵犀的感觉真好。
那一场阴错阳差
天气正热的时候,晓玲和死党阿云去城市博物馆游玩。在博物馆门口,她俩被一处香囊小摊吸引住了。这香囊是苏杭女子手工做的,内放香料,用来赠送意中男子。晓玲暗想自己还没有男朋友呢,买个香囊又能送给谁?正要走,她的鼻端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就像是与生俱来一样,可她明白无误地觉得,绝对是头一次闻到。一找,却是角落里一个陈旧的香囊,正像一株隐在墙角的腊梅,寂寞地开着。不知怎的,晓玲便有了心疼的感觉,拿过来便付钱。阿云看着香囊直笑,说这玩意怕有几十年了吧,翻过来,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上当了啊,这里有个烧出的洞呢。”晓玲并不在意,径直进了博物馆。
博物馆里,陈列的是这座城市的往日辉煌,很多旧式器皿设备,还有一些上世纪三十年代人物的蜡像,做得就像真人一样。两人来到一处蜡像群雕前,这些群雕可有来头,是抗战时期的一群飞行员,看介绍还是蜡像大师拉齐尔仿真塑的。两人欢呼一声,不停的和这些英俊的飞行员合影,直到拍完所有胶卷。
晓玲回了家,发现那个香囊离奇地失踪了,这让她有些怅然若失。这时阿云笑嘻嘻的进来,她把一张照片给晓玲看。这一看,晓玲不由乐出声来。原来跟她合影的蜡像飞行员摆的姿势是左右手紧握操纵杆,因为角度原因,看起来就像它紧紧抱着晓玲一样。阿云开起了晓玲的玩笑,说:“你不是还没有意中人吗?这个飞行员好酷呦,是不是考虑下?”晓玲笑骂,不过看照片上飞行员,就跟真人一样,而且能称得上是美男子。
这时晓玲妈拉着个小伙子进来,说要和她相亲。相就相吧,毕竟自己已步入大龄行列。可是刚说两句话,她又倒足了胃口,摆明了是生活在两个时空的人啊。不由得下了逐客令。这下老妈不干了,语气不由重了点:“你是不是想当老姑娘?”晓玲一着急,想起小云开的那个玩笑来了,她拿出那张照片来说:“我有男朋友了,我们还拍了照呢。”老妈瞅了眼照片,说这小伙长的倒是不错,可就是这衣服有点怪啊。晓玲只好把假话编到底了:“这位是飞行员,他故意穿上老式飞行服和我合影,说这叫艺术照。”飞行员啊,老妈这回可乐了。
好不容易挡住了老妈的唠叨,晓玲躺在自己卧室里,正打算睡上一觉,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灯下,是那个蜡像飞行员!飞行员看上去和真人毫无二致,只是肤色白了些,给人半透明的感觉。他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说:“你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吗?怎么害怕了?”晓玲哪还说得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发抖。飞行员笑着说:“刚才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是专门给你送香囊来了,昨天你不小心丢在博物馆了。”说着便不见了。晓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香囊明明白白失而复得。
第二天晚上,晓玲妈心血来潮,逼着要见她那个飞行员男友。晓玲只好左右敷衍,惹得老妈勃然大怒,说是不是又糊弄我啊。正闹得僵时,门铃忽然响了。晓玲借机去开门,只见那个蜡像飞行员身穿笔挺西服,拿着束玫瑰花站在那里。晓玲正目瞪口呆,飞行员已一步跨进门去,跟她老妈打招呼:“伯母好。”
飞行员一进门就自称叫陈天华,跟晓玲相恋多年,如今特来拜见伯母云云。把个晓玲老妈听得心花怒放,一点也没察觉女儿的失常,反而热情地招呼着。当老妈下楼买菜时,这个陈天华讲明他的来历。在催眠般的语声中,晓玲渐渐记起了前世的片断,那是在一九三七年,她叫小惠,住在这座城市机场的旁边,偶然的机缘,她爱上了英俊的飞行员陈天华,还把精心做的香囊相赠,但是后来,两人竟是有缘无分,留下了永生的遗憾。
这时,陈天华缓缓说道:“后来我牺牲在一场空战中,要知道飞行员牺牲常常是尸骨无存的,还是政府请来拉齐尔大师给我和队友塑了仿真像,然后穿上我们的旧有衣服。因为临终时我念念不忘要对你说一句话,才一灵不散,附在蜡像上。但是只有在晚上能出来游荡,白天是动不了的。那天我见到你,还有你在前世亲手做的香囊,便认了出来。这才前来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