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玲听完,便问陈天华那句话是什么?陈天华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的灵魂早已和蜡像结为一体,除了肤色,完全和正常人一样。请你明天去博物馆好吗?如果你愿意把香囊系在我腰间,晚上,我将亲口告诉你那句萦绕我终生的话。”不知怎的,一丝羞涩浮现在晓玲心头。
第二天一大早,晓玲拿着香囊直奔博物馆,当她刚要往蜡像上挂香囊时,忽然被蜡像旁的木牌吸引住了。那是陈天华的事迹简介,说他驾驶飞虎73号战机,击毙日机多架,得到空战英雄的称号,但是于一九四零年不幸牺牲。看到这里,晓玲脑中不由升起了疑问,两人一九三七年相爱,到他牺牲还有三年啊,怎会有缘无分?这时,手里的香囊发出馥郁的香气来,晓玲的神思一阵恍惚,竟想起了分手的那一刻!
那一晚,两人海誓山盟过后,小惠为心爱的陈天华付出全部。第二天早上,羞于启齿的她写了个纸条,放进亲手做的香囊里,塞到陈天华衣兜里,让他上飞机再打开。纸条上写着,如果愿意迎娶出身贫寒的她,请在明天回航时,他的飞虎73战机在她屋顶上空舞一个“8”字。可是望眼欲穿的她,明明见那熟悉的飞机起起落落,却没有舞哪怕一个“8”字。第二天她只好随着家人撤离这伤心城市,远遁香港,然后终身未嫁。这香囊是她在前世亲手做的,终于让她悟出前因,陈天华根本就是负心人!
晓玲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她拿着香囊急匆匆就往外走,心说,负心人,永别了。当刚刚走出博物馆大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人们的惊呼:“不好了,那具蜡像自己着火了,真邪门!”晓玲心里就是一疼,又跑回去看,只见陈天华的蜡像已化成一摊水,那些老式衣物萎顿在地上。奇怪的是,那些近在咫尺的别的蜡像都安然无恙。
晓玲心里觉得隐隐不对,但她还是对自己说,这是罪有应得,跟自己无关。但是回到家里,这件事还是挥之不去,让她的心底角落里,留下暗伤。
过了两天,阿云来访,约她去海南旅游。晓玲正想散心,便和阿云坐上了南下的飞机。当到了一处山峦上空时,考古出身的阿云卖弄起了学问,说:“这里是中日空战的遗址呢,双方损失了上百架飞机。听说,每到阴雨天气,人们还能隐隐听到空中的机枪射击声。”
话音未落,天色忽然暗了,原来今天正是阴雨天气!晓玲的眼神一阵迷离,竟看到那场七十年前壮烈的空战!只见陈天华坐在一架战机的驾驶舱里,往外发射暴雨般的子弹。前方赫然是一架画着太阳旗的日本战斗机,一排排机关枪弹呼啸而来。这时,一串子弹射进机舱,陈天华的肩头立刻红了,但他理也不理,一个俯冲点射,便把敌机打得一头栽下地面。这时,陈天华才松了口气,他摸出身上的香囊,打开,却发现上面被子弹打出一个洞,里面纸片早已被烧焦!
晓玲忽然明白,陈天华要说的那句话,就是“我没能看到纸条啊!”那天伤心欲绝的小惠,看到飞机降下时没有舞“8”字,没有多等一天就远远离去,让裹了伤口匆匆赶来的陈天华扑了空,而后同样伤心欲绝的他与敌人同归于尽。如今两人再度相逢,命运竟又开了场阴错阳差的玩笑,一时误会致使天人永隔!
一旁的阿云发现晓玲的神色不对,忙问怎么回事。晓玲笑着说:“没事,这个香囊给你好不好?但是请不要补上那个洞。”
周城管家的狗
一、后悔
鸡叫头遍的时候,大魁就推着架子车出了门。离他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新设了一处早市,他是到早市里摆肉摊的。到了巷子口,他把架子车一放,掏出一截绳子开始占地方。这个早市都是流动摊点,谁来得早,谁就能占上好位置。大魁就是看上了巷子口这块好地方,才起了个大早。
还好,周围黑咕隆咚的,一个人影也瞧不见,他没把绳子摆在巷子口里,而是在街角一转弯,在大街摆开了两米。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大街是市里的交通主干道,车来人往很热闹,摆这里生意会增加不少。再说紧挨着早市,打了政策的擦边球,也不能说违规。摆完了他把身子往架子车上一靠,迷糊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魁被一个女人喊醒了。她一脸不高兴,说:“这地方我先占了,占完又回家推车子,怎么你也放了绳子?”大魁朝地上一看,在自己绳子的前面,还真另放着一根灰色麻绳。当时黑咕隆咚的,绳子颜色不显眼,大魁又睡着了。你看这事,还真说不出个谁先谁后。不过他一打量街角这两米地方,还真是舍不得,不由语调高起来:“瞎说,鸡叫头遍我就来了,怎会落到你后面?”
这个女人细皮嫩肉的,还是头一天出来摆摊,哪里说得过市场历练多年的大魁,只是轻言细语辩了几句就败下阵来。只好把灰绳子一收,另找了个地方支起了摊。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大魁正准备收摊,远远的看见管这片的城管老周牵着条白狗走过来。这狗浑身白毛,一对乌溜溜的眼珠看上去就像通了人性,好像在对你说话。不过小肚子上缠着条花布,看上去有些怪模怪样。大魁一看花布就乐了,这是他缠的啊,前些天这条狗在街上走丢了,正好让收摊回家的大魁碰上。他发现这是条快临盆的母狗,便抱回去照顾,很快生下了一条小狗崽。之后大魁撕了自己的旧衬衫绑住了狗的小肚子,正打算找主人呢,不想它自己跑掉了,更想不到竟是城管老周的狗。
老周过来,指着摊子说:“市里有规定,交通主干道不许摆摊,早市只可以摆在巷子里。明天把街上这两米撤了吧。”大魁一听就急了,今儿个肉可没少卖,全靠在大街上招顾客呢,便涎着脸紧央告。周城管见连说好几次,对方都是以柔克刚,便有些火了:“上级马上要来检查,明天你要是再摆这里,就没收你的摊!”
城管老周一走,隔壁卖水果的刘大爷凑了过来,他悄悄对大魁说:“你大概不认识吧,那个女人是老周的老婆,童玲啊,所以才跟你过不去。你以后小心点吧。”
大魁听了不相信,城管的老婆能上街摆摊?刘大爷看出来了,说老周就住他隔壁,那还错得了?大魁听完这个后悔,现官不如现管呐,得罪了管这片的城管还有个好?不过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憋气
回到家大魁还没坐稳呢,房东大妈就过来传话了,说他乡下的老婆来电话了,要他赶紧寄钱回去,家里又不够用了。大魁听着直发愣,他是独自一个人来城里租房卖肉的,唯一陪伴他的就是那条白狗下的崽。乡下的庄稼收成不好,全家老小都指望他在城里挣钱呢。上个月好不容易攒了一千块钱寄回去,想不到物价大涨,这么快就用完了。
大魁看看今天的收入,大大好过往常。他就下狠心了,摊子一定得摆在大街的两米上。为免被童玲抢了先,第二天鸡还没叫呢,大魁就推着车子出了门。刚出来想起老周的话来了,再摆那里要没收摊子的。他返身拿起一样东西往腰里一别,这才气昂昂地走出去。不多时来到巷子口,他用手电一照地面,登时泄了气,原来大街那两米先放了根灰绳子,摆明了是童玲占了先,大魁不由暗骂了一声,只好把自己的绳子放在巷子里。
这就是做什么都要守规矩,摆摊占地,只要对方一放绳子,不管人在不在,别人都只有另找。当然也可以把绳子扔掉,然后来个不承认,不过大魁人虽粗鲁,倒是做不出这种阴损事儿。
太阳刚露头的时候,大魁在巷子里摆开了摊。溜溜摆了半天,不见周城管出现,也不见他老婆摆摊,那块两米地皮,就这样空下来了。到了太阳老高,那截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可是也临近收摊了,大魁看着手里的钞票直咬牙,比昨天少卖了一半呢,心里暗道我明天半夜十二点出来,看看到底谁更早!
大魁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还真半夜十二点就来到巷子口,打亮手电一扫,嘿,那根灰绳子又地上长出来似的在那里了。更气人的是,白天里童玲又没出摊,白晃晃的一块空地皮直晃大魁的眼,心说人家这是成心气咱呢,她就是不摆也不让我摆!
大魁早早收摊回了家,然后饱饱地吃了饭,扛着行李卷就出来了。太阳正当午时呢,他就把绳子往大街上那两米一放,行李卷一展,两只眼瞪得灯笼似的,瞧着自己的绳子。
有人要问了,不是光放绳子不用照看吗?其实白天不要照看还是不行的,你想白天里搞清洁的,拾荒的人有的是,见一根绳子放那里,还不顺手牵了羊。那个规矩只符合晚上夜深人静,只有摆摊的同行在时才有效。大魁在这里打地铺,一是铁了心要占上这块地,二是要看看这个周城管和他老婆,究竟是几点来占地方的。
天擦黑得时候,大魁看见一只白毛狗一瘸一拐跑来,嘴来还咬着一截灰绳子。到了大街两米处,嘴一松,就要放绳子。大魁这个气,不光是气周城管两口子,人不来派狗来了,一点劲不费,把他可折腾惨了。还气这条狗,当初还是他给接生的呢,这倒好,忘恩负义。大魁火往上撞,大吼一声,捡起砖头就朝那条狗追下去了。
三、震惊
狗在前面叼着绳子跑,大魁在后面紧紧追赶,眼看来到一家住户门前,大魁手一扬,砖头就飞出去了。这狗也机灵,头一低,砖头正砸在门上,把门砸开一条缝,白狗就从这缝挤进去了。
砖头砸到门上就是光啷一响,这家主人听见走了出来,大魁正打算道歉呢,一看对方火就上来了,这狗敢情回家了,主人正是周城管的老婆,童玲!
大魁气不打一处来,硬邦邦就说:“你不出摊就别占地方啊,成心气我是不是?”童玲的语气倒还和善:“这几天我病了,没法出摊,可是我也没去占地方啊。”
“你是没有去占,可是你家的狗聪明着呢,每天晚上都咬着绳子占在我前面!”大魁都要气炸肺了,可童玲听着直发愣,好半天才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带你去看看小白吧”
在后院一处角落里,有一座小小的坟茔。童玲幽幽地说:“那天我摆摊回来,就发现小白无精打采的,想不到当晚就死了。这狗懂人事呢,伤心之下我才又犯了老毛病。你说刚才小白去占地方了,难道是看见了它的鬼魂?”可大魁是亲眼看见狗进了门的啊,他正要反驳,忽然看见坟茔上放着一截东西,正是那截占地方的灰绳!
大魁不由骂了句:“这狗还真是精怪,我哪里得罪它了?死了还要占地方气我。”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老周的声音:“如果小白真的死后有灵,你该感激小白才对。这几天上级严令清理市容,你要还摆在大街上,我们真会没收的摊!”
老周没说假话,这几天还真的是市容大检查,这不,他忙到现在才回来。一回来就听见大魁和童玲的争吵,他才插了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