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啊。”我刚走出老巫婆住的那个山洞,大头鬼不知从何处飘过来,又开始在我耳边嘟嘟囔囔,“没完没了了。麻烦大了。你放我走吧。你就是不想放我走,也该让我回我们的巫咸国看看,看看我的朋友,你都被准许合适的机会回家……”
当时,我的心情非常糟糕。
一方面,尽管老巫婆把他们的秘密告诉了我,但对于她承诺过的“我所有的疑问”,并没有明明白白地帮我解疑释惑。
她说:“我不能知晓天底下所有的事。对你的疑问,我知道的,会如实告诉你;我不知道的,可以借助我的经验来推断,信不信由你。”
如果她不是刻意想继续对我隐瞒什么,没有跟我推诿扯皮,那么这些话照样是屁话。因为即使人生经验再丰富,推断得来的结果也不等于事实。我有一种被涮的感觉,不管她接下来说什么,一律右耳朵进左耳朵出。
一方面,我还不能完全接受老巫婆和老科给我的新角色,我甚至觉得他们那个被老科称之为彩虹计划的计划,简直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不仅可笑,而且荒唐。
老巫婆和老科向我介绍他们的彩虹计划时,只是说了我和安第斯、比尔、马扎罗、雅典娜是他们找到的,准备来练习那个咒语的五个人。他们没有把寻找咒语口诀,练习那个咒语作为一个单独的问题,问我是否愿意参加,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责无旁贷,我必须参加,不想参加也得参加。
如果我说不参加呢?
老巫婆搬出我跟她学咒语时所作的承诺,问我之前说过的话是放屁吗,我该如何回答?我能承认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放屁吗?
如果他们问安第斯、比尔、马扎罗、雅典娜都是我和一般大的孩子,而且比尔和雅典娜还是女孩,他们都答应参加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参加,我又该如何回答?我要跟他们说,我是狗熊是孬种吗?
现在,大头鬼又跑来嚷嚷让我放他回去,想安静一会儿都不可能。之前,他已经不是嚷嚷过一次两次了。
“好吧好吧,我放你走。”我赌气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可以走了,现在就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私自逃跑。”听了我说的话,大头鬼并没有欣喜若狂,而是眨着一双小黑豆眼,半信半疑地望着我。
“我没说你是私自逃跑的。”我没好气好说,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开。
“那么——”他看了看我,小心地伸出一只手,指着我左手大拇指上戴的那枚招魂戒。
“你帮我摘下来。如果我能摘下来,我早把它扔了。”
“不是扔,是……是任务……完成,放我走人的咒语。”大头鬼弱弱地说完,看到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又提醒我说,“咒语,放我走人的咒语。”
“我不会那个咒语。”我说着,站下来在岩壁上寻找着一块理想的石头。
“你可以去问问老巫婆。”大头鬼帮我出着主意。
“我有更好的办法。”我把目光锁定一块三角形的石头,“我现在就把它砸烂。”
不知道为什么,大头鬼一下子慌了,双手抱着光秃秃得像个大个葫芦的大脑袋,急急地说:“不要砸,千万不要。算我倒霉——”
我以前试过多次也没能砸碎这个招魂戒,但这并不一定就说明它永远“碎不了。我完全没有理会大头鬼的阻拦,用力甩着左手,在石头尖上猛磕那个招魂戒,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啊——啊——受不了。啊——快住手。啊——”
听到一阵阵怪异的厉叫,我朝大头鬼看过去,就看到它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个乳白色的圆球状,跳起来,碰到头顶的岩壁后又掉下来,再跳起来,再碰到头顶的岩壁后又掉下来,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拍着的篮球。
我盯着大头鬼,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大头鬼也不再上窜下跳,他舒展了身体,远远地看着我,怨气十足地说:“磕什么呀磕?!明明知道磕不碎,还磕!就不嫌磕得你手疼么?!磕!磕!磕!磕磕磕磕……”
“我把它磕碎了,好让你回你的巫咸国啊。”我冲着岩壁上的那块石头扬起左手,想确定是否我只要一磕这个招魂戒,它就要像刚才那样上窜下跳。
“不回去了还不行啊?!真倒霉。倒霉到家了。天底下第一大倒霉……”
他嘴里小声嘟囔着,嗖地朝着洞深处厨房的方向飘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着大头鬼消失的方向,一个人站了大概十分钟,然后回到作为我们宿舍的那个山洞。
安第斯和马扎罗已经睡着了。
马扎罗仰八叉躺在他下铺的床上,肥大的身体把整个床面占了个严严实实,俨然一座会呼吸的黑色大山。
安第斯的那只破鸟落在它主人头边的床栏杆上。这个讨厌的家伙已经认定我是它和它主人的敌人了,我刚走进洞口,它突然掉头看着我,似乎在向他熟睡的主人发出警报,叫道:“机(敌)人,机(敌)人。”
我惹不起它,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而它一直警惕地望着我,那种样子,让我怀疑只要发现我有对它主人不利的举动,便会立即向我发起攻击。
我的上铺依然空着,不见辫子控的人影。
我怀疑辫子控又去女生们住的那个山洞看比尔和她的那只羊驼了。我静耳听了听,整个山洞里除了滴水的声音,没有任何说笑声。
我脱了鞋,把被子拉下来钻进去,望着头顶的木板,回想着老巫婆和老科跟我说的那些话。
我想如果老妈在就好了,可以听听她的建议。但是,老巫婆认为我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下山,而且老妈也不宜立即搬到山上来住。于是,我又想如果辫子控在就好了,我可以用他的手机给老妈打个电话。
我正这样想时,一扭头发现老妈蹑手蹑脚地出现在我床边。我欣喜若狂,正要从床上坐起来,她却伸手示意我躺着不要动。
我捉着老妈的一只手,急切地问:“你怎么找到儿来的?”
老妈笑着说:“就老巫婆那点招数,还能拦得住老妈?”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妈,说:“你是巫师?比老巫婆还厉害的巫师?”
老妈笑着点点头。
“我们回家吧。”我不顾老妈的阻拦从床上坐起来,“我才不参加他们那个什么狗屁行动呢。”
“你不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在我耳边响起,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我打个激神,睁开眼看到辫子控站在床边,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正要朝他发火,辫子控俯首在我耳边说“告诉你吧,那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是谁?”我忍着辫子控鼻息对我耳畔的冲击,迷迷糊糊地问。
“就是老太太昨晚一直没能等到的那个人。”辫子控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他告诉我的是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