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那些练武之人扎马步的情景,然后——
曲膝。
蹲裆。
双手提至腰间。
握拳。
目光平视……
扎好马步,我又回想了一遍万物不侵咒的口诀,并确定了自己没有记错,长吁一口气,压着嗓子喊了一声:“万物不侵。”
我在心里数着:“一、二、三……”数到五后(我想喊完咒语后,应该留下一定的时间让咒语在我身上生效),右拳用力打了出去。
“啊——”
“啊——”
大头鬼几乎与我同时大叫了一声,仿佛我的拳头并没有打到墙上,而是打到了他身上。
“叫什么叫?!又没打到你。”我看着装腔作势的大头鬼,呲牙咧嘴,咝咝地吸着气,一边急速地抖着右手。
大头鬼白我一眼,然后又开始自言自语。
“什么破咒语啊?!”我想,平端着右手,眼噙泪花看着三个流血的指关节,“是我没学会,还是老巫婆教我的咒语口诀不对啊?”
“巫山,出什么事了?”话音刚落,老妈已经拍响了我卧室的门,“巫山,开开门。”
“没事。梦游了。”
我感觉老妈在试图通过门上的磨砂玻璃朝我卧室内看,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躺下,庆幸自己不假思索就编好了一个谎言。
“梦游还会打拳?稀罕。”第二天早晨,老妈看着我缠了一层手纸的右手说,“是不是跟着巫奶奶学咒语,让你走火入魔了?”
“小心隔墙有耳。”我说完,把左手里的筷子竖在嘴边,做了一个滑稽的禁声动作。
老妈曾经也是铁杆武侠迷。她回头看了看关着的铁大门,小声提醒我说:“走火入魔往往是急功近利导致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得有耐心,慢慢学,不能老想着一嘴吃个大胖子……”
吃过早餐,老妈领着我去了附近的一个诊所。一个偏老年的男医生,他总是习惯从眼镜上边看人,是那个诊所唯一的一位医生。
他指挥我活动过每一根手指,说:“没有骨折。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回可以逃学了。”
然后,在我手背上涂了紫药水,又开了几样治疗跌打扭伤的药。
估计偏老年的男医生怀疑我不仅爱打架,还是一个逃学鬼。不过,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不去上学,就可以不去跟着老巫婆学咒语,也就不必担心老巫婆看到我的手,识破了我的小伎俩。
“今天就不用去上学了吧?”走出诊所后,我对老妈说,“反正下次考试,我还是给您老人家考第一。”
“给我考试是吧?”老妈说,“那我还是希望你轻伤不下火线。”
似乎担心我真的会逃学,老妈一直把我送到了学校门口,看着我走进学校的大门。
走进教室,我刚在座位上坐下,巫曦一眼就看到我的右手受伤了。
“梦游?”她笑着说,“我猜你睡觉前一定看武侠小说了。结果,做梦就和书里的武林高手比武,朝他一拳打过去,就打到了墙上。”
黄鹂鸟趴在桌子上,听了巫曦说的话,身体朝起耸了一下,鼻子里发出一声“哧”。不知道是对我的遭遇幸灾乐祸,还是认为巫曦的猜测太小儿科了,可笑,抑或是识破了我的谎言,表示不齿。
老巫婆就是老巫婆,尽管我讨厌她,但也不得不从内心佩服她。我骗过了老妈,骗过了巫曦,果然没能骗过她的那双眼睛。
我的手背肿得像馒头,手指肿得像香蕉,根本捉不住毛笔。所以,下午放学回家,路过巫曦家门口时,我准备直接回家。
“你就相信我吧,这种伤根本不用吃药,我奶奶肯定能给你治好。”
因为中午放学的时候,巫曦就建议我去她们家,让老巫婆帮我治伤,我没去。所以,她干脆拉住我的书包背带,把我拖进她们家,拖进客厅,一直拖到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老巫婆面前。
巫曦笑着,把她猜测我受伤的话跟老巫婆说了一遍。看到老巫婆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却又有一丝冷笑慢慢地在嘴角浮现,我心里就开始发毛,想:“坏醋了。老巫婆不会是已经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巫曦说:“我说你肯定能给他看好,还不影响今天学咒语,他就是不信。”
“没准我还真看不好你这病。不过,我可以试试,碰碰运气。”老巫婆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率先走进那个套间。
巫曦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不再犹豫,随后走进去。
房门在我身后自动关闭的同时,屋顶的电灯亮了。
“还疼不疼?”老巫婆看着我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
我以为她已经通过意念给我的右手施了什么咒语,不会再疼了。但是,我刚一蜷手指,依然是那种钻心地疼。
“让我说,已经不疼了。”老巫婆说着,拿起那方砚台放在书案正中间,“把它砸烂,用拳头。”
“你不会故意想要我把这只手废了吧。”我为难地看着那方通体乌黑的砚台,即使我的手没有受伤,砸到它上面,砸烂的肯定会是我那只肉长的拳头,而不是石头制成的它。
“你已经学会了万物不侵咒,尽管道行还浅,不过绝对够用,不用怕。”老巫婆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也不用怕把砚台砸烂了。尽管它还算个老东西,值几个钱,可我肯定不会让你赔。”
老巫婆虽然没明说,但很显然,她已经知道我那只右手是怎么受伤的了。我看着她,在她不太严厉,却透着一股毅然决然的眼神的注视下,想承认错误,向她道谦,又张不开口,嘴里支吾着:“不是……我不……我……”
“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作派?”老巫婆开始挖苦我,“说话,话不成语;干点儿事,比老鼠胆还小;身上刚受点儿小伤,就叽叽歪歪,一副要死——”
“有什么了不起的,砸!”我冲着老巫婆说。只能豁出去了。真把手弄骨折了,去住院,也不能让她这样冷嘲热讽。
我走到书案前,双眼紧闭,大喊了一声:“万物不侵!”然后,紧咬牙关,挥起右手朝着那方砚台猛地拍了下去。
听到“咔嚓”一声,我想:“完了,完了,我的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