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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的船形吊灯差不多有学校的课桌那么大,如果哗啦一声落下来,砸中我的脑袋,即使不把我砸死,也得把我砸成植物人。
“难道是5·12汶川大地震的一次高强度余震?”
我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一念头。
然而就在我张口要喊“地震”而又没有喊出来时,它又停止了摇晃。
不对啊。我想,如果真的是地震,如此高的强度,除了屋顶的这盏船形吊灯,其他如窗户玻璃、茶几上的茶杯等等,这些东西也应该有所反应,至少会发出几声异样的声响吧。
想到我说厨房里的饮水机漏电了,在饮水机旁边上蹿下跳,大呼老妈救命,结果却发现它的电源线根本就没有插在插座上,饮水机根本就没通电。于是,我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又出了问题。
我揉了揉眼,继续抬头望着头顶的船形吊灯。
真真切切的是,它停止了那种剧烈的摇晃,却又没有完全静止下来,就像屋顶上有我看不见的两个人,他们的力气差不多大,一个要晃动吊灯,一个双手扶着不让晃,两个人在那里较劲的感觉。
我拍拍江正怡女士的手,指着头顶的吊灯让她看。
“怎么了?”她抬头晃了一眼,没有看出来吊灯在轻微地晃动。
我继续指着头顶的吊灯,手臂伸得笔直笔直。
这次她认真地看了,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眼睛一眨都不眨。
累了,揉揉眼,又看了一个十秒钟,似乎决心要看出问题来。
十秒钟后,她一边揉眼,一边一脸不屑地说:“看什么看,不就是上面有一片苍蝇屎吗。上面有苍蝇屎怎么了?有你这个大男人,这种爬高上低的活儿难道还要老妈亲自动手?”
我抬头再看那盏船形吊灯,它确确实实在轻微地晃动,确确实实就像两个我看不见的人借着它在较劲。
为了排除是我脑袋轻微晃动的原因,我双手抱住江正怡女士的脑袋,脸紧贴着她的脸,抬头去看那盏船形吊灯。
“干什么?干什么?”江正怡女士伸手推着我的下巴要把我推开,“满嘴臭气,几天不刷牙了?”
“坐好别动。”我拿开江正怡女士的手,“半分钟,您就想象正在卫生间刷马桶呢。”
“臭小子,又拿老妈开涮是不是?”
江正怡女士如上说,却坐得纹丝不动,而我看到头顶的吊灯依然在轻微地晃动,依然像两个我看不见的人在借着它较劲。
难道——
我不敢去想头顶那盏巨型的船形吊灯可能会哗啦一声冲我头顶掉下来。
尽管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的祸事,却始终毫发无损,让我变得胆大起来。但是,这次,我的内心完全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攫住了,它带给我的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像眼前正有一柄泛着幽幽蓝光的宝剑,缓慢地,却又隐携雷霆万钧之力,以不可阻挡之势朝咽喉刺来。
或许我真的应该离开北京,换一个地方待了。
如此以来,江正怡女士做出的逃亡的决定,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了。
“早点儿睡觉,早点儿睡觉,为了明天的胜利大逃亡。”
既然江正怡女士看不出来我们头顶的吊灯不明原因地不停地晃动,我也不想让她知道,就以此为借口把江正怡女士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她走进自己的那间卧室,然后又帮她把门关上。
如果屋顶的船形吊灯注定会掉下来,我希望江正怡女士能够不在现场,不会亲眼目睹那恐怖的一幕。
明天早晨我们就会离开北京,而这也极有可能是我在北京,甚至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后一件诡谲的倒霉事了。
江正怡女士年近五十,这种难以理喻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她唯一的儿子身上,不知道她呯呯跳了将近五十年的心脏,还能有多大的承受力。
我走进自己的卧室,在关上门之前最后一次望着客厅屋顶那盏巨型的船形吊灯。
奇怪的是,我不在它下面了,它竟然静止不动了。
这个时候,我又做出了一个事后想想非常愚蠢的举动,似乎故意要向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发出挑衅,我一直不相信它存在,却又执拗地让自己相信它肯定存在:
我后退着从卧室里出来,站在那盏巨型的船形吊灯下面,仰头,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它。
我甚至听到自己在心里喊道:“老子让你砸。你掉啊,你狗日的掉下来,砸老子啊。”
我甚至还听到了从那盏巨型船形吊灯里发出的一阵狞笑。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巨型船形吊灯尽管又开始轻微地晃动,又像两个力气差不多大的人借它在较劲,然而它却没有冲我的脑袋掉下来。
第二天早晨,听到老妈像以前一样叫我起床吃饭,我就知道那盏吊灯还好好地悬挂在客厅的屋顶。
“或许真是的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想。
然而,在离开北京的这最后时刻,我不想让它给我带来麻烦,不想让它影响到老妈和我即将开始的胜利大逃亡的美好心情,就始终刻意地躲避着它,一次也没有在它下面走过,甚至没有和它对过目光。
我们刚吃过早饭,出租车司机就按响了门铃。
他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个头不高,微胖,开口说话之前总是先笑一笑,或者说只要看到他笑,就预示着他要说话了,这让他身上有着一种邻家大哥哥的亲切感。
我和老妈对家里的旮旯犄角进行最后一遍搜索,看有没有贵重或者必需物品被遗落,而他已经开始帮着我们把打好包的东西往楼下搬。
他开着一辆车身白绿相间的出租车,五个皮箱和一个纸箱把后备箱挤满了还盛不下,只好在后排座上摞。老妈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坐在后排,用手扶着装电脑主机的那个纸箱。
我们的出租车司机最后检查了后备箱是否锁牢,然后坐到驾驶的位置上,先对着头顶的后视镜笑了笑,然后跟我妈说:“阿姨,你记得一定要不断提醒我把车开慢点儿。”
“我们不赶时间的。”我妈笑着说,“是不是昨晚做什么梦了。”
“梦倒没做。”他有一只手似乎不舒服,一边甩着手腕,一边笑着说,“不过,刚才搬着皮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差点儿摔倒,让我觉得路上还是小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