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曾经说,通过笔迹可以分析出一个人的性格。
老妈还曾经说,通过随便写在纸上的字,可以分析出一个人当时的心理活动。
既然如此,何不把王正写的那些字默记下来,回去问老妈都是些什么字。或许,老妈还能帮我分析出这个傲慢的家伙是什么性格,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他心里正在想什么。
我从课桌上爬起来,准备把目光投向王正面前的那张纸。这时候,班主任出现在教室的讲台上。
她用板擦敲了几下讲桌,等到教室里安静下来后,说:“巫山、巫曦、王正、黄丽,你们四个随我来一下。”
班主任叫到王正名字的时候,他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班主任还没有走下讲台,他已经抢在巫曦前面朝教室外面走去,那样急切的样子,让人想到他有话要和班主任说。
我站起来,看了看课桌上王下写着篆体字的那张纸,又看了看正在快步走出教室的王正,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连纸带字一起拿走呢。
于是,趁着教室里的同学目光都聚焦在王正和巫曦身上,我从王正的座位旁边走过时,顺手牵羊把那张纸拿在手里,背在身后快速地折成一个小方块后,装进裤子兜里。
黄鹂鸟站在教室门外,看着王正和巫曦一前一后跟在班主任身后,走向教学楼对面红砖砌成的瓦房,一边等着我从教室里走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四个?”黄鹂鸟神色略显不安地看着我,“我总觉得大事不妙。”
“你说过关键时刻会罩着我的。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我们持和黄鹂鸟同样的想法:老师一定从我们四个人的试卷上发现了问题。王正和巫曦的问题,是交卷太早了,老师想进一步弄清楚他们究竟是天才,还是做敝了,比如偷题。而我和黄鹂鸟的问题,应该是答案太一致了,明显可以看出来一个人偷抄了另一个人。
“罩着你可以,但有个条件。”
黄鹂鸟说罢,蹲下来装作系凉鞋的绊带。教学楼到班主任办公室所在的瓦房,顶多六十米的距离。为了应对老师的盘问,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和我统一口径。
为了让黄鹂鸟能听到,而又不让走在前面的班主任听到我说什么,我弯下腰看着黄鹂鸟。那种样子,在外人看起来就像黄鹂鸟崴了脚,我做好人好事,在询问她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一把。
我说:“只要不让老妈来学校领人,尽管狮子大开口。”
开学第二天就让老妈来学校领人,那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这还不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黄鹂鸟把右脚上的粘扣扯开,又粘上,接着换了左脚,“我胃口不大。如果教师问起来我们谁抄了谁的答案,你要说你抄了我的答案。就这么简单。”
我一听就禁不住想笑。不仅是觉得黄鹂鸟脸皮厚得让人想不到,还因为这种事即使让老妈知道了,她也不相信,反倒会想我在做“好人好事”,替黄鹂鸟顶罪。
“你立功的时机到了。”黄鹂鸟一边跺着脚,一边说,“只要不让面具女孩知道我考得分高,是因为抄了你的答案,被她小瞧了,以后有天大的事本姐姐也替你顶着。”
“成交。”
我小跑着去追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的班主任,以及紧跟在她后面的王正和巫曦。
两间的办公室,正中央是四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每个办公桌上都撂着一撂书。头顶的电吊扇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忽悠忽悠地转着,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办公桌旁边已经面南背北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微胖。圆头。秃顶。面色红润。满脸堆笑。如果他披一件僧衣,就会是一个减肥版的弥乐佛。
我脑海中刚冒出“笑里藏刀”这个词,就见他站起来,笑呵呵地对我们说:“请坐,请坐。放松点儿,不要拘束。”
班主任忙着从墙边搬过来两把椅子,指挥我们在“笑里藏刀”对面坐下,一边眉开颜笑地说:“校长要亲自和你们谈话,这是我们班的荣耀。快坐,快坐。”
听到从班主任嘴里崩出“校长”一词,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坏了,校长都亲自出面了,肯定是事弄大了;
随后听到“荣耀”一词,我又犯迷糊了:校长大人亲自出马,一定是大事。但是,我们四个谁也没有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有必要让校长大人来口头表扬啊。
我扭头去看黄鹂鸟,她也正扭头看着我,同样一脸的迷惑。
我又看看王正和巫曦,他俩的表情一样:面无表情。
饶是黄鹂鸟天不怕地不怕,面对校长也显得有些紧张不安。她和我、巫曦望着对面的校长,犹豫着,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坐下,还是站着听从领导的训示。
倒是个头还没黄鹂鸟高的王正没有丝毫犹豫,一屁股坐在了校长对面,一副做好了接受表扬的样子。
但是,王正刚坐下,班主任又开始帮我们四个安排座位。看得出来,她无比兴奋。
班主任说:“来来来,为了充分展现我们班的新风新貌,你们四个有必要按一定顺序坐下。”
校长依然笑呵呵地说:“不要折腾他们了,随便随便。我们也只是拉拉家常嘛。”
班主任笑着冲校长说:“那怎么行呢。我们要充分体现对学校最高领导的尊敬。”
接着又冲我们说:“我们按这次测验交卷早迟的顺序坐怎么样?来来来。”
班主任把王正从座位上拉起来,把巫曦摁在王正原来坐的座位上,让王正坐巫曦右手,黄鹂鸟坐巫曦左手,我坐在王正的右手。
校长看着我们,笑呵呵地说:“一高一矮,起起伏伏,倒是错倒有致啊。”
“不好。这样不好。”班主任说,“我们的学习成绩不能起起伏伏,排除坐着的样子也不能起起伏伏。这样吧,你们个高的坐中间,就像山峰,就预示着我们的学习成绩也要像山峰,逐步提高。”
这样,我就坐到了巫曦的位置,巫曦坐到了王正的位置,黄鹂鸟位置不变,王正坐到了我的位置。
“这么一阵折腾,我们学校倒像官场了嘛。呵呵,为了座次的问题还要如此煞费苦心。”
听得出来,校长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王正却认真了。
王正看着校长,举起右手。然而,没等校长准许他发言,班主任已经说话了:“王正同学,有事吗?”
王正看着校长说:“我认为还是成绩最好的同学坐中间。”
权威受到挑战,这让班主任很不爽。但出于某种我一时不能明白的原因,又表现得相当客气:“王正同学,我请三位老师提前看了你们四个的试卷,三门功课人人都是满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紧张感觉很热,希望坐到电扇底下?”
王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坐在另一端的黄鹂鸟,欲言又止,让我怀疑他知道我配合黄鹂鸟做敝的事,但碍于某种原因又不好说出来。
“黄鹂鸟不好惹。想必这个傲慢的家伙已经有所察觉了。”
我隔着巫曦去看王正,就见他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吊扇,接着又扎下头,开始用手指头在桌子上写那些莫名其妙的篆体字。
“难道这个家伙有篆字癖?”我想,抬头看了看正冲我头顶的吊扇。它依然转得慢吞吞的,而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狗在嚼食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