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龙形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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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蝌蚪文1

班主任在校长旁边坐下,脸一沉,轻咳一声,把整个谈话的气氛重新拉回严肃的轨道。

她简短地道过开场白,我悬着的心也彻底落实了。

原来,她找来校长和我们谈话的目的,是看过试卷后,坚信我们四个,特别是巫曦和王正,就是所谓的天才(“能在短短十几分钟内答完其他学生需要四十五分钟才能答完的试卷,甚至答不完的试卷,而且没有一道题出错,这不是天才是什么?天才,绝对的天才!”),是学校在三年后的高考中“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的希望所在。

又因为我们四个全集中在她的班,这让她自豪的同时,又深感责任重大。

三门功课的考试,自己没有动手动脑做一道题,所有的答案全部抄我的,黄鹂鸟却把自己抄成了老师眼中的一个天才。这不能不说具有讽刺意味。

我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我忍不住想看看坐在我旁边的黄鹂鸟,听了班主任的这番话后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同样也忍住了。

我知道在老师极端自信的情况下,一旦发现自己被骗后,会是一种什么后果。

不过,我还是暗自为黄鹂鸟担心:一旦我们四个被列为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后,她天才的身份怎么样才能不被戳穿?

“下面,请校长发表重要讲话。”

班主任带头鼓掌,我们四个跟着噼里啪啦拍了几下手。

校长不仅是个幽默的人,想必还是,或者曾经是一个武侠迷。他把我、巫曦、黄鹂鸟和王正称为玉城县第一高中的“四大杀手”,三年后,“斩杀”的对象是省内,甚至全国所有的县一级高中。

“在这里,我们不妨尽情地畅想一下三年后的高考吧。”他的眼睛笑成了缝儿,“三年后,呵呵,三年后我们一个不起眼的县级高中,竟然同时有四名同学被清华或者北大录取。呵呵,对于我们,那该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对于其他同类学校,那该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对于……”

“老师、校长,巫山的妈妈就是北大毕业的。还有,即使在人才济济的北大,也被公认为才女。”

趁着校长讲话期间喘息的机会,黄鹂鸟插了一嘴。

“这家伙,是没心没肺,还是已经胸有成竹了?怎么就一点儿不为自己做敝做成的天才担心呢?”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校长,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黄鹂鸟,意思你这个冒牌天才,少管别人的闲事,多想想自己这尊泥菩萨怎么过河吧。

校长的脸上惊讶瞬间代替了笑容:“巫山,你妈妈真的是北大毕业?”

校长说问我话的时候,黄鹂鸟把手从桌子上放下去,在我胯上扭了一下。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看着校长,用普通话回答道:“是的。黄丽没有说谎。”

“听口音,你不是我们玉城县的人。”校长说完,瞪大眼睛看着我,让我感觉他随时会伸出一双大手,隔着两张桌子把我提溜到身边,看个究竟。

“他是从北京来的。”黄鹂鸟代替我做了回答。

我实在忍不住了,扭头看着黄鹂鸟,不满地说:“拜托,我不是哑吧。”

黄鹂鸟瞪着我,说:“对了,你不是从北京来的。你是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来的。”

“好了,不要吵。黄丽同学这样说,并没有恶意嘛。”校长不失时机地扮演了和事佬,“你不会在我们这里上完三年高中,然后回北京参加高考吧?”

“不会。”

我现在后悔之前把自己的全部底细告诉黄鹂鸟了。万一她告诉校长我从北京来到这里是为了逃难,怎么办?还不让坐在旁边的巫曦和王正笑话我?由他们传出去了,全班乃至全校的学生还不笑话我?所以,为了不让黄鹂鸟插嘴,校长的话音刚落,我即快速而简洁地作出回答。

校长继续就他关心的问题向我发问:

“那么,请告诉我,你来到我们穷乡僻壤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妈喜欢安静,北京太吵了,而且远没有这里空气清新。”

我随口胡编了一个理由,就想看看巫曦和王正对此作何反应。

巫曦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两眼望着校长,似乎随时等待着被提问。

王正依然扎着头,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他的莫名其妙的篆体字。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写的过程中似乎更用力了,手指被压得弯成弧形,运笔僵滞。

“既然你们全家都搬来我们玉城住了,你爸妈不需要上班吗?”

“我想这属于个人隐私。”

“好。我喜欢有个性的学生。天才往往都有自己的个性。没有个性就不是天才。”校长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就你刚才说三年后一定会在我们玉城县参加高考,空口无凭,立字为证。我需要你和你的家长给我们写一份保证书。你能做到吗?”

“保证书,我现在就可以写。”

我刚说完,一直在我头顶慢吞吞地转着的吊扇,就像突然来了精神,开始飞速地旋转,发出呼呼的响声。那种有节奏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也被嘎吧嘎吧,一种断裂般的声音取代。

与此同时,摆在我们面前桌子上的书本也被风掀起了书页,扑啦啦乱响。

放在班主任面前的一只圆珠笔骨碌碌地滚动着,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后,啪一声掉在水泥地上。

校长抬头看着疯狂地旋转着的吊扇,问道:“是不是刚把它调到最快档了?”

“我一直在这儿坐着没动。”班主任弯腰把掉到地上的圆珠笔捡起来,“原来即使调到最快档,转得也跟慢老牛似的。”

“是不是电压突然高了,正常了?”

“就算电压正常了,这吊扇都装上去多少年了,早该换新的了。”

“我倒是想给你们装上空调。可我巧媳妇没米,做不出饭来呀。”

班主任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一句埋怨的话,但校长并没有理会。

“吉兆啊。”校长一往情深地望着头顶呼啸着的吊扇,“快,快把它调到慢档。否则,风这么大,要把我们从屋里吹出去。”

“凉快啊。”黄鹂鸟说,两只手撑着领口,让更多的风吹进去。

我想:“不会啪一声掉下来吧。”

但也仅仅是想,并没有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而且,我想到自己以前所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往往发生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场的时候。

还有,来到玉城县一个月了,如果认识黄鹂鸟算不上一件倒霉事的话,除了一只鸟把屎拉到了我的鼻梁上,我还没有遇到其他的倒霉事。

这让我相信,远离北京后,霉运已经被我甩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