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我和老妈搬进了黄鹂鸟家的那座瓦房,开始了我们在玉城县城的独立生活。
搬家那天,一切收拾停当后,老妈让黄叔一家人留下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王姨问老妈:“大姐,现在也安顿下来了,不如让老黄帮你在城里找份工作吧,轻松点儿的。”
老妈道了声“谢谢”,说:“单位还给我开着工资呢。即使他们不给我开工资了,我那点儿积蓄也足以让我们衣食无忧。”
王姨笑着说:“大姐,我就是想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会觉得没意思,没有别的想法。”
老妈拍了拍王姨的手,笑着说:“放心,大姐我怎么会有那种小心眼儿呢。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安静一点儿。”
王姨说:“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学教师,但我理解,像你们这些搞学术的专家学者,都喜欢安静,只有安静下来才能钻进去,出成果。”
从此,黄叔和王姨就不怎么来了,送我们猪牛羊肉或者蔬菜什么的,都是由黄鹂鸟带过来,然后再带回去老妈问他们的好。
黄鹂鸟几乎每天都要来我们家两趟。
如果只有一趟,那也是中午被老妈或者我留在我们家吃饭了,或者我们两个在街上吃了。
老妈似乎是真的喜欢黄鹂鸟,而不是因为住着黄鹂鸟家的房子而装出来的那种喜欢。因为有一天,黄鹂鸟开门让黄鹂鸟进来后,直接把她叫进自己的书房,和她谈了约一个小时。
老妈和黄鹂鸟谈,并不是劝她以后不要天天来找我玩了,而是告诫她高中开学后,一定要争取学习成绩搞上去。
老妈夸黄鹂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一个聪明的女孩为什么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呢?老妈问过黄鹂鸟在学校的一些事情后,最后把她学习成绩差的原因,归结为她总是喜欢挑老师的毛病,觉得老师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进而对每门功课都产生了抵触情绪。
这些谈话的内容,当然是黄鹂鸟事后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她怀疑老妈跟她的这次谈话,是受王姨之托。
不过,老妈的这次谈话并没有让黄鹂鸟对她敬而远之,就像我们对待唠叨的父母。
相反,黄鹂鸟似乎为此而更喜欢老妈了。
黄鹂鸟跟我说:“呵,你小子还挺幸运,摊上了这么一个讲道理,而那些道理让人听了又不觉得讨厌的老妈。”
叫了我三四天“小家伙”后,黄鹂鸟又改口了,说到动情处会说“你小子”。尽管我还是不习惯,但相对于被她叫“小家伙”,感觉要好多了。
高中开学之前,黄鹂鸟带着我看遍了整个玉城县城和周围的山峦峰嶂,同时也吃遍了能在县城吃到的当地的小吃。
但是,我装在兜里的零花钱一分也没花。因为从第二天起,我们在一起时所有的花销都由黄鹂鸟一个人买单。
“你一个月可以从老妈老爸那里领到多少零花钱?”
“我才不稀罕他们给我零花钱呢。”
“那你的钱从哪儿来?偷的?”
“是压岁钱好不好。”
“一年能有多少?”
“大概就是这个数吧。”黄鹂鸟朝我竖起两根手指。
“两百?”
“乘以十。”
知道了黄鹂鸟一年可以有那么多压岁钱,接下来她抢着买单时,我既没有因为自己是男生而觉得没面子,也没有因为揩了她的油而心怀愧疚。反正她的钱多得花不清。
当地的小吃中,我最喜欢吃,吃得最多的就是驴肉火烧和小米粥。
小米是当地的农村产的,熬出来的粥都是金灿灿的,特别让人有胃口。
我曾试着劝黄鹂鸟听她老妈的话,少吃肉,注意减肥。而她唯一做的就是冲小餐馆里的服务员一扬手:
“再来一盘犍子肉。”
服务员把切好的一盘犍子肉端上来。黄鹂鸟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只好闭嘴。
我相信如果我再说一句什么话,她肯定会再次冲服务员一扬手,说再来盘什么什么肉。
县城内没有什么让我觉得好玩的。附近的山虽然植被不错,但还谈不上好看。而我之所以在黄鹂鸟的带领下爬遍了周围所有的山峰,一是受不了她的怂恿,二是我的确需要打发高中开学前的时间。
爬遍了周围所有的山,想想也就其中的小巫山给我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按照黄鹂鸟说的,小巫山只所以叫小巫山,是因为它也有着与水江水畔的巫山十二峰同样名字的十二座山峰。更为巧合,巫山十二峰被长江隔开,而它的十二峰也被一条小河隔开着,而且同样是一边六座山峰。我十二岁的时候被老妈老爸带着去过一次巫山。回家后,我把这一巧合告诉老妈,谁知她只是哼了一声,不见丝毫惊奇。
我想,小巫山之所以让我印象深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们在被称作神女峰的那座山峰上,看到了黄鹂鸟所谓的那个神奇的老太太的孙女。
神女峰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当我们沿着那条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首先看到离开那条路三四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白衣人,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接着,黄鹂鸟也看到了,用手一指,告诉我说:“她就是那个老太太的孙女。”
然后,冲那个女孩挥舞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大声吆喝了一嗓子:“嗨——”
那个女孩听到黄鹂鸟的吆喝声,站起来望着我们。
黄鹂鸟显得很兴奋,冲那个女孩大声说道:“想不到在这儿遇到你了。真巧啊。”
那个女孩并没有回应黄鹂鸟,依然站在树下望着我们,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我们过去。”
黄鹂鸟说着,率先离开脚下的路,两手小心地分开面前的荆棘,朝那个女孩走去。
我跟在黄鹂鸟身后,一边用手分开面前的荆棘,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小声问道:“我们过去干什么?”
黄鹂鸟回头冲我一笑,同样低声地回答道:“看看她有没有戴着面具。”
半山腰到处都是那种酸枣树,密密麻麻的利刺让人看着都觉得害怕。为了躲开拦在前面的一片酸枣树,我们不得不朝山顶的方向爬,准备从一簇高大的灌木旁边绕过去。然而,当我们绕过那簇高大的灌木后,却发现那棵树下已经没有了女孩白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