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邹子念
“我知道你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也不怕跟你坦白,其实我也希望,但是他呢?他想不想?”
绍燃在QQ上发过来这么一句话,子念立马回过去:“他当然想和好啊!你是看不见最近他多颓,他都躲着我们不见,就怕别人看出他伤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挽留我?一句也没有!”
“唉,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就这样,又拧又倔的…”
“就因为这个我才要跟他分手,因为他心中永远是他自己最重要,对他和他该死的自尊来说,我不值得他委屈自己,你说,我何苦再继续跟自己过不去。”
邹子念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让这两个好朋友破镜重圆。以前他们俩也不是没吵过架闹过小矛盾,但邹子念一直相信会有这么一天,自己是伴娘,邹子是伴郎,她含着喜悦的泪水把绍燃的手交到言晏手里,并且在所有的宾友面前自豪地说,我见证了他们伟大爱情中所有的甜蜜和辛酸。这是第一次连她也觉得他们不可能了,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邹子念没有谈过恋爱,但她相信自己要是真的遇见那个“theone”,一定会不惜一切,她有这份豪情,光想都热血沸腾,为自己感动不已。她不怕拒绝,不怕打击,但她真的觉得自己栽在孟肖手上了。不管自己怎么示好,怎么暗示,怎么试探,他都保持不变的亲切友好,也不知是装傻还是因为自己的爱慕对他来说太常见了,于是受之泰然。一个人如果真的觉得你对他来说独一无二,那么他会对你比别人都不同,特别好或者是特别坏。就像《武林外史》里,沈浪对世人都宽容,唯独苛刻朱七七,只因爱得深沉,爱到自己都怕。邹子念最怕的就是孟肖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像对所有人一样好,却一样疏远。
她费劲心思地想制造除了打工的3个小时外,自己和孟肖单独相处的机会,那种可以聊天的机会。可是孟肖不是学生,不能约他一起去自习、不能约他一起去社团活动,看电影、吃饭都不行,因为孟肖在很努力地存钱,他的生活中好像只有工作,白天在奶茶店,晚上去KTV。而邹子念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吃喝玩乐。
邹子念想这些想到胃都疼了,调奶茶的时候她都佝偻着背,这样感觉要好一点。
“奶绿少糖常温,打包。你没事吧?”孟肖小声问。
“没事,我晚上一熬夜就胃疼。”
“恩,实在不舒服就休息吧,胃疼可是最磨人了,别硬撑。”说完转身去继续应付客人。典型的孟肖,体贴温柔,可是他的关心就和打招呼一样程式化,不过是礼貌而已。
邹子念的胃一阵绞痛,这疼痛仿佛蔓延到所有的内脏,痛到她整个人都皱起来了。今天早上她就不舒服,还逃掉了早上四节课睡觉,唯独硬撑着来奶茶店。
孟肖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你是不是发烧了?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邹子念放下奶粉匙,用手心盖住额头:“没有吧,不烫啊。”
孟肖转过身把两只手指的手背关节贴在她鼻梁根和眉心,邹子念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的手可真凉。孟肖皱了皱眉:“还说不烫,你那种方式根本就不对,如果发烧了的话你的手心当然和额头一样热。”
“唔,你懂得真多。”邹子念傻傻地笑,把脸朝着门口,感受着刚刚一阵舒爽的凉风。凉风过后,热度瞬间弥漫全身,胃好像不疼了,可是脑子一下就空白了。
等邹子念再恢复意识,其实只不过过了3秒,可是她觉得像一个世纪,世界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剧变,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孟肖怀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乐过头,邹子念一下子昏厥过去。
梦里四周像宇宙一样漆黑空旷,她觉得自己站在一个立方的顶角上,摇摇欲坠,每当这个立方体因为不平衡而翻转过去,邹子念的世界也就随之颠倒一番,站到另一个顶点上。可是她最怕的就是游乐园里旋转的设施,于是每转一次她就吐一次。迷迷糊糊中有人一直在照顾她,什么凉凉的东西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和脸颊,缓释了皮肤上的潮热。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呕吐的时候完全是整个人支撑在那个宽阔的肩膀上,她气若游丝地叫了声“哥”,然后把呕吐过的嘴巴在那个人肩膀上蹭干净,继续软瘫着昏睡下去。
邹子念醒来的时候四周和梦里一样黑暗,可是有光从门上的亮子透进来,光闻味道她也知道这里是医院。
有人趴在她睡着的床上,高耸着背脊。“哥……”邹子念唤他,也许声音太小了。当视力习惯了黑暗,邹子念发现那个人应该不是邹子,倒像是言晏,因为邹子更壮一点。“言晏哥哥…”那个人一下惊醒,迅速站起来打开床前灯,俯身探问她,她几乎又要晕厥过去,原来一直照顾自己的是孟肖。
“现在感觉怎么样?胃还疼吗?”
“不疼了,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你这次不是因为熬夜才胃疼,是食物中毒了。你这丫头在家被宠惯了吧,怎么逮什么吃什么呢,一点不知爱惜身体。”换了别人,如果谁这么批评她,她肯定会不耐烦地反驳。孟肖的语气不像平常那么客气温柔,邹子念反而很开心,她乖乖地应着。
“是你一直守着我吗?你跟我哥他们说了吗?”一问出来她就后悔了,这样两个人独处多好,她真怕孟肖马上把邹子叫来。
“一到医院我就用你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了,可是他停机了,不久前才联系上,可能还得半个小时才来得了。”
“那么久?这里不是校医院吗?”
“是四医院。你是食物中毒,校医院不能洗胃。”
原来洗胃了,怪不得刚才翻天覆地得吐。现在邹子念觉得胃里空得难受,但又好像被空气灌满了,胀得不行。她忍不住哼唧出来。
“还难受吗?”孟肖的眉头皱起来。天,邹子念第一次觉得他忧郁的时候这么好看,因为这份担忧是为了自己。
“难道还在发烧?”孟肖用手指试了试邹子念的体温,只有点温温的热,他也拿不准,于是他低头轻轻把自己的额头和邹子念相抵。
“没有发烧呀?”他们的额头温度相同,“那怎么你脸还这么红呢?”
他的脸刚才靠得那么近,动作那么亲昵……“不红才怪。”邹子念小声说。
“什么?”
“没什么……我饿了。”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进食,明天中午过后可以吃点流食,要三天后才能吃正常的食物。”
“呜……等我回堕落街了我要去吃臭豆腐、糖油粑粑、帅哥烧饼……”
“馋猫,都是吃出来的病,”孟肖笑了笑,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喝得惯小米粥吗?”
“嘿嘿,我吃东西不挑的。”
孟肖一脸“你还好意思说”的表情说到:“我小时候也胃不好,我奶奶都会给我熬小米粥,明天我给你带点来吧。”
孟肖跟邹子念讲了很多自己小时候奶奶做的家乡风味,邹子念听得津津有味,不仅是因为他的话有趣,更是因为故事里的东西很美味,听得她口水直流。子念听孟肖讲的时候一直直视他的眼睛,在心里默默想着还有个原因,叫秀色可餐。
孟肖去找护士来给邹子念换输液的药水,他刚走邹子念就把自己蒙到被子里去,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刹。孟肖的额头在她额上停留了几秒,他的呼吸一下下均匀地拂在邹子念鼻尖上,轻柔得,像一个想象中的吻。她叹了口气,甜蜜而怅然。
“死小鬼你躲在被子里干什么呢,胃没疼死别被憋死了。”
邹子念一把掀开被子,瞪着眼睛:“死邹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她是真生气他这么早来了,打断了和孟肖独处的机会。可是在邹子听来还以为她是在嗔怪自己来晚了,虽然两人平常老是吵架斗嘴,但此刻邹子作为哥哥的天性涌现上来,他刮了刮邹子念的鼻子,“有哥在呢,你死不了。”
“什么哥哥,你就比我早出来几分钟!”
两人说话间,孟肖和护士一起走进来,邹子站起来跟孟肖说谢谢,“这次谢谢您帮了我妹妹,没有带现金,回头再让子念把医药费还给您吧。”他的语气成熟而客气,伸出手和孟肖握了握。孟肖不认识邹子,也就不知道他现在的表现实在是很反常,淡淡地笑了笑点头。邹子念却觉得很尴尬,她明显感到邹子不喜欢孟肖。
“今天您也挺累了吧?不过现在我来了,您可以回去了,麻烦您了。”现在孟肖也好像感觉到了,虽然他还是很温和地微笑,亲切地跟子念道别,但是他眉眼、词句里那种亲昵和直接消失了,又变回邹子念更熟悉的礼貌、疏离。
后来孟肖再也没来过,电话也没有过,也没有吃到说好的小米粥。邹子念的国庆就在医院里躺着过了,幸好大家都没有离开长沙,轮流着来陪她,子念摸索出了一个定律:于默涵在,呼延就肯定在;卓尔在,言晏就肯定不在。反之亦成立。最后到了子念出院那天,大家都一起来接她出院,呼延和于默涵手牵手地出现,宣布他们在一起了。
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她们三个女生坐在最后一排,三个男生没有位置,在前面走道里站着,于默涵怯怯地问子念:“我跟小坦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小坦就是呼延,呼延坦。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不高兴啊,好像我暗恋他似的。我没恭喜你们百年好合吗?不就是刚病好没力气跳起来欢呼嘛。”其实倒不是因为呼延,邹子念脸一直僵着的原因自然是孟肖,这个唯一让她不开心的人,这几天她给他发短信,他一直没回复过。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可是他对我……挺好的。”
“恩,只要你觉得好就好,你管我呢。”子念也不是讨厌呼延,他和言晏、邹子都是很好的哥们儿,子念也承认他人很仗义,但她就是不喜欢他那副张扬和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老觉得自己高富帅,觉得除了自己的朋友外其他人都是**。
“希望他能永远对你像现在这么好吧。”一直在看窗外的卓尔淡淡地插进一句。
邹子念心里一荡,后脊发凉。跟卓尔认识地越久,邹子念越发现她像是不相信任何东西,对人心凉薄尤其看得透。最艰难的环境下她也许是最乐观的,可在最欢欣的时候她也是带着忧愁的。邹子念很想知道她遗世独立的个性、平和清淡的外表,是由怎样的过去捏塑出的。邹子念从来没有听她提到过自己的爸爸、妈妈。
自己那么乱的事都理不清了,怎么还有空去管别人呢?回到堕落街的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邹子念坦白跟卓尔聊了聊那天和孟肖的点点滴滴。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顺其自然。如果他喜欢我,那么他一定会做点什么,如果不喜欢,那么我再去追求,不过是让人尴尬罢了,就算在一起也是大家都勉强。”卓尔说。“
“可是这样以后不会后悔吗?因为害怕自尊心受到伤害就放弃一个可能幸福的机会。或者就算被拒绝也死得痛快啊!”
“也许吧,所以我不能给你出主意,因为我不敢肯定我的做法一定会对你比较好。也许我就因为这样的性格错过了命中注定的安排,一辈子得不到传说中的真爱吧。”卓尔笑说。
“你和言晏哥哥在这方面倒是很像”,邹子念用下巴掖住被子,天已经转凉了,“一样的自我保护,总是紧紧把自己裹起来,让人看不透。”她想知道言晏和卓尔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她总有预感他们会在一起,碍于和绍燃的友情她一直不愿意去想,觉得是对绍燃的背叛,可是他们太像了,在一起是会惺惺相惜还是因为相似而互相伤害呢?
“所以我很羡慕你呢。”卓尔幽幽地说。
“我吗?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我这么傻不拉几的。”
可是卓尔好像已经睡着了,没有回答,呼吸沉稳匀净。
轻轻叹了口气,邹子念也闭上了眼睛,认识孟肖以来,她叹了比前面小半辈子都多的气。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认床的邹子念睡了这么多天来最甜美的一觉,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摇摇欲坠的立方体尖上,可是在跌落的一刹那,一个温暖、带着淡淡茶香的怀抱接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