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情留马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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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压抑的年轻人

由于我的过失,给全排带来了很不愉快的气氛。没有人说笑了,也没有人大声的唱歌了。更没有人敢唱带有阿哥阿妹的歌曲了。我也少了言谈,我是一个爱讲笑话的人,近几天也不讲了。我沉默了,全排也沉默了。于是,就有人开始想家了。每天就是默默的干活,上班下班,吃饭一条线。话题也是想家的话题,帐篷里没有了歌声,没了笑谈。

我排的变化很大,总之是很严肃了。首先发现我们变化的是两个男排,因为上次的事。我们女排在心里恨死他们了,看见他们也不和他们说话,也没了笑脸。于是,两个男排长找到了连长。说是要向女排道歉。连长说,烦的是你们,现在你们又来说太静了,没意思。要说你们自己去说,我不管。两个男排长弄得很没颜面,这些话我是听大家闲谈时说的。更让男排难受的是,他们的衣服没有人给洗了,也没有人给补了。以前,他们把破衣服包成一个包放在女排的门前,里面写上一个字条;亲爱的女同袍们,麻烦,麻烦。看见我们去河边洗衣服,都笑嘻嘻的把衣服送过来。现在看到我们这样,也不好意思来找我们了。

在苗圃地里干活,冯桂华再也不敢和小武技术员坐在一起了。他俩的来往转入了地下,纸条是我来给传。杨柳本来已经有了转变,近几天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有一天,杨柳看到大家在铺上写的写,看书看书,帐篷里很静。就说:“我来给大家念一篇文章,‘叫反对右倾翻案风’”。谁也没吱声,她就从帐篷这头走到那头高声的念。念完了,还问大家听没听见。然后,竟然叫着和我好的女同学来回答。第一个被叫到的是我的丑丫姐,她说:“林士春,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丑丫姐被她问蒙了,没答上来。她竟把丑丫姐训了一顿说:“亏你还是工人阶级家庭出身,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最后的一句话是:“誓将**进行到底”她念到这块,重复了三遍。

我看到她这样,我啥也没说。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为妙,最好是啥也不说。我每天就是到连里开开生产会,然后就是和小武技术员谈谈苗圃咋干。其他的话题一律不谈,杨柳窜上窜下的忙活好几天,看连里对她也没啥好的看法,对她的提议也没人搭言。她要成立一个‘反右小组’,连领导班子也没给她答复。她去连里问了几次,听说连里是这样给她答复的,上边没有文件。她看看也啥意思,就自消自灭了。

苗圃的树苗长出来了,在苗床上一趟一趟的很好看,我们每天就去拔草。晚间下班前用草帘盖好,听说种水稻的地已经整完,过几天就要播种。我们女排都做好了准备,到时好去参战。这一天,我们刚刚下班,走在下班的路上,就看见一帮人从叉路上过来了。我们就停住了脚步,都站在那看。就看见一排的几个男生抱着一只小狍子从那边过来了。狍子的腿受伤了,用布条缠的。这几个男生从我们跟前过去,我们谁也没问,我们看到他们脸上有一点很骄傲的表情。而我们就是一脸的不屑,也不问。等到他们走远了,都忍不住了,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了,说他们从哪弄个小狍子?小狍子的腿还坏了,大家带着各种疑问议论着回到了驻地。等到我们回到驻地,看见连里卫生员正在给小狍子包腿。看到白纱布上透出的红药水,知道是给小狍子的伤腿上药了。

我们在帐篷门口洗漱时,看见一排二排的人都回来了。我抬头看看,就看见一排长徐安一脸的得意,从来都不爱说话,今天老远就听他在说着狍子的故事。更叫我们乐的是,他们一排的人一会换一个人,抱着小狍子在连部大院里走来走去的。小狍子不时的发出几声叫声,抱着的人就说上几句安慰小狍子的话。我们假装在他们面前不笑,回到帐篷里就笑。

在吃晚饭时,就听见外边闹吵吵的。有人就出去看,回来说;“排长,排长,可好玩了。”我说:“啥事那么好玩?”于莉就说:“一排的人在食堂门口喂小狍子,可小狍子就是不吃。”我说:“他们给小狍子吃啥呀?”于莉说:“好像是用汤泡的饼。”我没说啥。吃完晚饭,就是出去散步。一大帮人在草地上走着,就有人让我给讲故事,说好长的时间没听我讲故事了。我说:“还是别讲了,我讲的都是不太健康的。”大家非要我讲,没办法,我正要讲,就看见连长和副连长从连部那边也往我们这边走。我一看机会来了,就说:“大家看,连长来了,咱们让连长讲讲咱们连以后的规划,多好啊。”于是,我们一大帮人把连长和副连长围上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有要求建篮球场的,有要求安乒乓球案子的。连长的回答是:“这些我们都能办,别着急,慢慢来。”大家听了,都很高兴。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话。当我们走到连队大院的时候,就看见一排的人还在那捣鼓那个小狍子。小狍子叫着,显然是要找妈妈。大家捣鼓半天,小狍子一口东西也没吃。连长说:“这帮败家玩意,在河边发现小狍子,愣是撵上了,说是养大了好繁殖。结果追的小狍子,把腿摔伤了。这回好,弄回来,一口东西不吃,还不得饿死啊。”

听了连长的话,我们一帮女孩子也为一排的小狍子担心。我心里想,我还有一罐奶粉,一会拿给一排长看看咋样?我回到帐篷里,打开包拿出奶粉,那时的奶粉是用铁盒装的。是我从家走时,妈妈给我带的。我把奶粉交给了一排长,他很感动。我和他俩一起给小狍子喝的奶粉,小狍子还真喝了。大家在一边看着,都很高兴。这时我看见了三哥,他站在二排的门口远远地往这边看着。

小狍子的到来,好像把空气调和了一些。使我们排与排之间拉近了一些距离,我也为能给一排帮上忙感到很高兴。

一夜没睡好,偶尔听到小狍子在叫。睡到半夜感觉浑身发冷,我把被好好的裹住也还是冷。并且浑身疼痛,好容易挨到天亮。起床的哨声响了,同学们都起来了,我抬头看看也爬了起来。洗漱完了,大家都在等着炊事班送饭来,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嗓子痛的,连唾沫也不敢咽,我知道是生病了。早饭我吃不下,拿起饼怎么也不想吃。我端起汤,勉强喝了两口。我放下汤上连部去找卫生员,卫生员给我量了体温,三十八度。我说我的嗓子疼。卫生员给我开了退烧的药还有消炎药,我拿上药回到排里。

回到排里我赶紧把药吃了,这时卫生员来了。我们卫生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听说是卫校毕业的。他敲了敲门就进来了,看见我说:“你今天需要休息,不能去上班。一会我要给你打针,还要做试敏。”说完就走了。这时,大家才知道我生病了。都过来问我,我说:“没事儿,就是有点嗓子痛,不要紧”我当时感觉上班确实不行,我就喊:“冯桂华,你过来。”冯桂华正在那穿鞋,听到我叫她,就赶紧系好鞋带过来了问我:“你要干啥?”我说:“我感觉一起来头直晕,你今天带大家去吧。”冯桂华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在发烧啊,快打针吧”我说:“一会卫生员会给我打,到点你领大家走吧,有啥事儿和小武技术员商量。”

当大家去上班时都从我的铺边走过,说一些安慰我的话。杨柳看大家都这样,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到我跟前用手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上火了,秋,我对不起你。”我咧着嘴苦笑了一下说:“杨姐,我喜欢你叫我秋。”说完,我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她。都走了,大棚里剩下我一个人。我把挨着我睡的公蓉蓉的被拽过来,和我的一起都盖上。我想起小时生病,妈妈总是给我吃上药,就给我盖上厚厚的被,让我在那出汗。我想这回也要盖上被出点汗就会好的。

我刚盖好被躺下,卫生员来了,拿着已抽好药的针说:“李晚秋,来打针了。”我听见叫我,我把胳膊伸出来,卫生员做完试敏说:“二十分钟,自己看着点吧,到点我会过来。”连长来了,老远就听见他那大嗓门说:“咋地,还有病了?我看看是不是偷懒。”说着就进来了,我看见连长进来了,走到我的跟前。从来没有在父母跟前哭过的我,我哭了。我哭着说:“连长,我,我不想当排长了。”连长说:“叫高叔,你是啥样的孩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来时你爸爸咋和你说的,我不知道。可你爸和我说的话,我知道。”说完也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还真不是偷懒,没事儿,吃点药,打两针就好了。哭啥,哭,是你吗?”转过身问卫生员说:“是感冒吗?”卫生员说:“扁桃炎”连长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就走了。卫生员也走了。

打上针我觉的好多了,吃了药嗓子也不太疼了我就起来了。我看见宿舍里有些乱,我就从头收拾起来。把同伴的鞋放好,把衣服挂好,把床铺都给收拾一遍。我感觉满意了,就坐在那看。那时刚有那种花的塑料布,大家都用来铺床。我看着,看着,觉得挺好看,我抬头看见两溜铁丝上挂着叠的方方正正的毛巾,和铺在铺上的花花的塑料布真好看。我忽然感觉到这个大家庭,很团结,很温暖。我不孤单,我有这么些好同伴,好战友,想到这些,我好像想吃点东西。

我走出去,来到食堂问老陆师傅还有饭吗?陆师傅说:“没有了,你不是有病了吗?”我说:“我的嗓子疼,还有点发烧,早饭没吃。现在饿了,没有就算了。”我说完就走出食堂,我走在大院里听见小狍子在那叫,我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我说:“小家伙,你也饿了吧?”我回到排里,又躺下了。就听陆师傅喊我说:“小秋排长,吃饭吧。”我看见陆师傅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还冒着热气。我一看是一碗面条,里面还有两个鸡蛋。我说:“陆师傅,这是您自己的吧?我不能吃。”陆师傅说:“你有病了,嗓子疼,那饼咽不下去,来,快起来吃。”我很感动,来了快一个月了,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饭。

那时打针都是打屁股,上午一针,下午一针。吃药是一天三遍,都是饭前吃。我吃了陆师傅做的面条好多了。我想我下午要去上班。很快,中午了。我站在帐篷门前看,我第一次感觉我离开大家是多么孤单。我看啊看的,终于看到大家在远处出现了。我高兴的心情难于言表,还离得很远,我就喊上了:“大王,于莉,丑丫姐——”我一喊感觉嗓子很疼,我咽了一下唾沫。不敢喊了。

大家来到我的我跟前,说这说那的,好想我们分开好几年没有见面似的。我告诉大王,我刚刚吃了陆师傅给我做的鸡蛋面。大王说:“这样看来,这个老头还挺好,行,原谅他。看在他给你做饭的份上,就不和他打了。”杨柳叶走到我的面前说:“秋,谢谢你,再一次原谅我。”我对她笑了,啥也没说。大家说着话,忙着洗,等着吃午饭。我吃过了也没事儿,走出来,还想看看小狍子。这时,两个男排也都回来了。我看见一排长在那蹲着,一只手拿着一个碗,一只手拿着小勺,另一个男同学板着小狍子的头,两个人在一勺一勺的喂小狍子。我走到跟前也蹲在那看,一排长说:“谢谢你啊,三排长。没有你的奶粉,这个小家伙就完了。”我听了一排长的话,虽然我没说啥。但我感觉,一切都会过去。我站了起来,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飘在天空上的几朵白云。我想大自然会给与我们一切的,只要我们付出,就会有收获。这时我看见三哥在远远地看着我,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