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曹在学堂也已经五个月了,时值年关,但是将士卫国何惜顾家。”站在大演兵场前台的副武学谕大人正在滔滔不绝的喷洒着唾沫,在他的下面是整整齐齐的五个班四百四十名第五十二期的武学生员们。
“因此,今年的年假全部取消,各班各组按枢密院指令负责行在勤务。接下来由各班师范各自带回安排任务,现在解散。”
一声令下众学员立刻依次退场。的确,将士出征,马革裹尸也属正常,何况只是年末无休这么简单,众人早有心里准备,因此一个个也并无怨言。
“我们乙班负责行在东城四条御街大道以及周边十六条巷道的新年治安,当然奉天府的衙役也会协助你们的。”回到教室,师范李光年就颁布了具体的任务。
“这不是简单的巡街执勤,你们集思广益一下,拿出一个方略来,这也是学期考核之一。”李光年字纯淼,武学大学堂四十一期的肄业生,时任正五品中侍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方明这干学员的关系就如藤副都指挥使和沈炳的一样,这是宋军上下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另外,整个勤务期从腊月二十五日开始至正月二十五日,具体怎么一个轮战法,你们要在方略上做出来。”李纯淼提点着,对于他来说,这批学生将来可能就是自己的心腹班底,所以他不想任何一个被轻易淘汰了。
没错,根据宋军的惯例,凡是做到一定品级的实任官都要回到武学来担任教授和师范,否则是没有办法再度升迁的,这一方面是为了将各自带兵、练兵、筹划的心得手把手的交给后来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有能力者得到相应的人脉。
“好了,现在先分组讨论,做出初步的预案,三日后再班内讨论。一旬内必须成文上报,你们不希望在同期中落在最后吧,那好,现在立刻开始!”激将法人人会用,但是让人不得不接受就是李师范对势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了。
在武学中组和舍是两个概念,一组通常在十人以上,而一舍则最多不过八人。因此方明的第一个提议就是保密。“有鉴于本组生员和其他各组是交错在各舍的,所以对整个方略在现阶段必须保密。”
“之侑说得有道理。”组长想了想,赞同着,“那么现在我具体分配一下,整个方略暂时先分为情报、协调、人力、管制四部分。”
组长王平王有安原是宣教军的正七品武略郎,虽然他不是整个小组中位阶最高的,但是能在一轮人人可当的临时组长任期结束之后,被所有人推举为正式的一组之长,显然是同组中最有威信的一个。
“我们一组十一人,按所属各舍分配,正好是四舍,那么哪个舍做什么是自己选择还由我来分配?”王组长看着整个小组的成员,所有人都对着他点点头,于是他笑着吩咐着。
“那么之侑你们戊三舍得三个负责情报,冯生兄的甲七舍就做和奉天府衙役以及其他各班协调的内容,南海兄你们庚二舍做人力调派的部分,管制和总结由我这边做。”由于王有安本来就是替军里副都虞侯打下手的,所以调派起来煞有其事的。
“我强调一句,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嘴,若是哪一部分的内容泄了出去,哪个舍就承担起全组人下个学期的所有内务,明白了吗?”
王某人这一手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军中严禁私刑,同学一场也是缘分,没有人愿意丢这个脸的,于是众人纷纷应声同意。
“咱们除了保守自己秘密以外,还要注意从其他人这边搞来他们的方略。”方明又出了个坏主意,不但要防贼还要去做贼。
“之侑啊,就你鬼主意多。”曹士明曹冯生点着方明的脑袋,笑骂着。“组长,我看可以啊,若要是搞来其他组的方略做参照,咱们的方略胜出的几率就大了许多,这搞来的兄弟可就是大功一件啊。”
“也是,有功要赏吗。”司马南海也过来凑趣。“就让之侑摆酒请客,好不好。”
“哎,这怎么行啊,明明是组里的收益,怎么就要我一个请客。”方明有些不依不饶。
“谁叫你是咱们当中的老幼。”王平笑呵呵的揭着方明的底。“谁不知道,参加专诸案的回来个个都发了大财的,之侑别撒谎啊,难道你没有参加?”
“直娘贼的,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要吃大户啊。”方明恍然,不过他眼珠一转。“可以请诸位兄长吃一顿,这又没多少钱,不过有个条件,这搞来的东西可一定是真实的,要是假的,让我们吃了暗亏的,我可要吃他的大户了。”
“没问题,成交!”王平当机立断,于是一阵嬉笑之后,众人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这个小组你怎么看?”方明等人讨论的热烈却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被听筒传到了夹壁里,被他们的师范们清清楚楚听在了耳里。
“王有安很果断,很大气,这个组长众望所归。”李光年想了想,说着自己的观点。“那个方明很有头脑,专诸案和捧日军的簿记中都对他颇有评价。”
“再看看吧,有头脑不代表一定会是一个好武官。”
“是,副教谕。下官会注意他们的。”
“那再听听其他几个组的情况吧。”
“据说倭国的那位将军快要死了?”参知政事用手敲击着几面,脸上阴晴不定。
宋人和倭国的贸易在共和四十年左右才重新恢复的,宋人对倭国的硫磺、黄金、白银、倭刀、丝绸、大米、折扇等物资有着重大的需求,而大宋的海盐、铠甲、铜钱、瓷器、琉璃器、蔗糖等也是倭国极端重要的进口,因此虽然倭国内战不歇,但一直以来两国三方却是相安无事的。
“是的,王相公。”丁一全现在在内阁跑得特别的勤,主要目的自然是不用说了,但是今天莫名被已经边缘化的副相调了过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职方司得到的消息,源氏将军已经身染沉疴了,大约一两年间就会驾鹤西去。”
“所以现在倭国南北对峙,基本上是无甚大战对吗?”王福林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顺手把一封文书丢在丁一全的面前。“那为什么功民会的议郎接连投诉,北面倭寇入海,商路不靖。”
“王相公,你大约还不知道,这些海商议郎,也常常被叫做海盗议郎。”丁一全自命现在投靠何某人后也是一部尚书了,回应的口气也大了许多。“说不得又是他们在倭国掳掠了人口,引得倭人反抗了。”
“这我不管。”王延霖脸色一沉。“我只要你解决这个问题,琉球方面不是有水军一个军吗,你去和枢密院议一下,抽调几艘去护航,一定要压下议郎的不满。否则。”王某人冷笑着。“万一功民会弹劾贵官,怕是何相公也不一定保得住你吧。”
“下官遵命。”丁一全却不愿完全按照王福林的话去做。“不过,事关军机,王相公还和何相公打个招呼,才不至于引起误会不是。”
“这个本官自然晓得。”王延霖脸一板,公事化的回应着,等到丁一全退了出去,才暗暗地骂了一声,“小人!”当然他没有想到,出了门的丁一全也是如此评价他的。
“丁尚书。”丁一全回到自己的兵部还没等坐踏实了,枢密院的人就不请自到了。
“姜都承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丁顺斓颇为诧异的看着来人。
“虽说马上要年节了,但是枢密院早两个月就提议要进行琼州战役的计划,兵部什么时候给拨款?”虽然态度很冲,但是有求于人的枢密院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
“拨款?”丁一全苦笑一下,“兵部没有钱了。詹卑虽说已经停战了,但是这个财年的预算已经是申吃卯粮了,枢密院那边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规复神州乃是国之大事,丁尚书何处此言。那按尚书大人的意思,就不用向大宋百姓、功民会的议郎做交代了。”
功民会、功民会!丁一全脑袋都要炸了,但是他不过是个顺风扯大旗的人物,他没有底气拒绝到底。“姜兄,你也要考虑到兄弟的难处,户部不给钱,光问我咋呼有什么用,我也难呢,这上上下下都指着我,我也得让我过个年吧。”
“那好吧。”姜某人也不想和兵部闹僵了,被整肃过不久的枢密院也不想重蹈覆辙。“请尚书大人过了年一定不要忘了。”说吧,拱拱手拂衣而去。
“混蛋、混蛋、混蛋!”尚书大人气得把手中的茶碗都砸碎了,他猛地站了起来。“马车,快备好马车,我要去何相公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