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不错。冬儿,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堪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刘刺史没口子夸奖着柳冬,脸上笑容可掬。
无怪乎刘刺史心情如此畅快。
昌隆粮行在深州呼风唤雨几十年,惹人怨恨的事情着实做了不少。以往就不说了,这次蝗灾在即,昌隆竟然领头哄抬物价,实在是一大刺头。
然而,昌隆多年的经营,与官府不少官吏建立错综复杂的联系。刘刺史有心拔出,却又担心灾难当头,引起人心浮动。
现下柳冬不动官府一兵一卒,联合其他商贾,以纯经济手段将昌隆粮行击垮了,大快人心之余,还没留下一丝后患,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结局。
赵夫子也捋须微笑道:“冬儿此举,收到了多重结果。冬儿以比较低的价钱,从昌隆那儿接手了大批粮食,充实了官府公义二仓。看来,今年治蝗的粮食,我们是不用发愁了。”
昌隆粮行由于无法清偿债务,彻底破产。其店铺被兴隆、兴盛、兴业等粮行辗转买下。库房存粮也被官府跟这几家粮行联手瓜分。原本空空如也的公义二仓,如今已是仓廪充实了。
柳冬逊谢了一番,又说道:“各大粮商一致向学生表示,治蝗过程中官府但有所需,他们会极力配合。”
刘刺史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最为难得的是,这几家粮行主动将粮价降到以往市价的九成,让利于黎庶,实乃大善之举也。”
赵夫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依赵某看,还不是些挽回形象之举。他们也参与了前些日子的哄抬粮价,在黎庶心中的形象大跌。昌隆粮行前车之鉴在前,他们不可能没有一丝畏惧。而昌隆跌倒,他们也赚了个钵满盆满,正好借机让一些蝇头小利出来,好平息人怨。”
刘刺史话锋一转,笑吟吟地说道:“冬儿在此役中居功甚伟,老夫该如何奖赏你呢?”
赵夫子也笑呵呵地打量着柳冬。
柳冬连忙逊谢:“学生效的些许微劳,皆是市令署跟户曹衙署的分内之事。学生深蒙大人的信任,先生的多方指导,获益匪浅。此次平抑粮价,侥幸没有出大的差错,没有辜负两位先生的殷殷之意,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再讨赏赐。”
赵夫子抚掌笑道:“你居功不自矜,这点甚是难得。不过,有功而不赏,也不符合大人的行事作风啊。”
刘刺史正色道:“安平县最近空出了一个主簿的缺来,老夫想让你去担任安平主簿一职,不知冬儿你意下如何?”
赵夫子也笑道:“冬儿,你不是嫌市令无品无级吗,如今可算是遂了你的心愿了。这安平县主簿一职,为从九品上的品级,在大唐的九品三十级官位中,位列第二十九级。主簿仅次于县令跟县丞,是安平县的第三号人物,着实风光得很呢。”
柳冬现下的正式职位只是州市令,属于不入流的小官吏,介于官员跟吏员之间。柳冬毕竟年少气盛,平日里也偶尔以无品无级为苦。赵夫子也知道他那点心思,此刻正好拿出来取笑。
柳冬乍闻喜讯,一下子惊呆了。如果能从九品上的主簿,自己将已经正式步入大唐官员的行列,怎能不喜出望外。
柳冬还待逊谢几句,却被刘刺史挥手止住了。
刘刺史肃然道:“主簿一职负责主管一县的文书账目勾稽,你应付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了。冬儿你在市令署与户曹衙署历练多时,才堪大用,是以老夫也放心将这一职位交给你。”
赵夫子也补充道:“安平主簿出缺以来,各级官员到大人这儿为亲信下属跑门路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却被大人一句话就打发了。冬儿你此次在平抑深州粮行之事的表现,给了大家很大的震撼。此刻担任这一职位,堪称众望所归呀。”
柳冬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沉吟不语。
良久,柳冬才开口说道:“大人与先生这么信任学生,学生自当倾力以赴,以报知遇之恩。只是安平离深州甚远,学生以后恐怕不能像往昔一样,日夕聆听二位师长的教诲了。”
柳冬这话出自肺腑,进入深州官场以来,刘刺史与赵夫子的言传身教,让他这只官场雏鸟,渐渐变得成熟起来。平日里柳冬行事也是殊少顾忌,因为无论出了何事,总有上面两位顶着。因而工作起来,心情格外放松。
可是如今要放出去独当一面,那就完全不同了。刘刺史尽管是整个深州的主管官员,毕竟鞭长莫及,柳冬工作上遇到什么掣肘,他根本顾不过来。
刘刺史笑道:“傻孩子,雏鸟大了,总要离开巢穴,振翅高飞的。还是到安平去吧,那边天地广阔,正是你施展抱负的机会。”
柳冬动情地点了点头。
赵夫子接着说道:“冬儿,有个情况需要给你交代清楚。安平县令不服州上约束以久,州上对他也是头疼得很。这次主簿出缺,朱县令原本也上报了自己的人选,却被大人驳回了。你到任后,他势必对你多方掣肘。你可要小心应付。”
柳冬心头一惊,适才被好消息冲昏的脑袋顿时清醒。安平县令朱迎韶自己也算是久仰大名了,屡屡与刘刺史作对,据说他的老师正是当今宰相姚崇。虽然因政见不合,朱迎韶被姚崇贬到了安平县,可那份香火之情还是有的。刘刺史也因此不敢动他。
不过,虽然立场不同,柳冬对这位宰相门生还是很感兴趣的。看来,这次安平之行,注定不会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