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刺史温言道:“也无须太过紧张,小心一点便是。此次去往安平,不妨多观察,别的事情没管到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把安平的户籍资料整理清楚。”
去年治蝗期间,朱迎韶就是在户籍一事上多方掣肘,让州官府异常被动。此次刘刺史派柳冬前去安平,固然不乏提拔之意,恐怕最主要的还是想藉此将安平一县的户籍管理整合进州府这个大系统吧。
赵夫子也嘱咐道:“冬儿,若是那朱县令有何刁难之处,你不用跟他直接对抗。自己平日谨言慎行便是。你毕竟是州府直接任命的官员,若本身无甚差池,他也不好公然对付你。”
柳冬点了点头。
刘刺史笑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凡事亲历而为。这段时间,你不妨细细查访一下,物色几名干练忠诚的下属带过去。自己带的人,使起来还是得心应手一些。”
柳冬明白刘刺史的言下之意。那朱迎韶在安平县经营多时,在县衙想必有相当的威信。若他跟自己过不去,原本县衙的差役自然不会倒向自己这边。这个时侯,自己从深州带过去的下属,才是真正靠得住的。
赵夫子笑着补充道:“冬儿,大人既然允口了,你不妨就在衙署里头寻找一番。若是有称意的,尽管开口。”
柳冬闻言,心下一动,不住盘算着合适的人选。
王铁明此人老成干练,文武双全,待人真诚,与自己又有旧,又无家室牵绊,自然是不二人选。
再往下数,就不好说了。柳冬毕竟执掌户曹衙署还只有几个月时间,于其中的差役不甚熟捻。
至于市令署,吴山跟路小七可以直接排除了。卢大顺行事倒也中规中矩,可是年纪大了点,未必愿意跟自己长途跋涉。
因此,实际上就剩下一个陈守义了。
陈守义此人能力之强,在柳冬认识的吏员里头,不做第二人之想。他一直窝在市令署当一名小吏,实在是浪费了人才了。
不过,对于是否带陈守义过去,柳冬却还是有几分犹豫。
柳冬初任深州市令之时,屡屡与他作对的,便是这个陈守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隐隐有架空他手头大权的意味,让他很是被动。
后来机缘巧合,柳冬终于找到了钳制陈守义的办法,并逐步从他手里收回了主要的权利。正因为如此,陈守义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是否仍有一丝芥蒂,柳冬并没有底。
当然,这段时间以来,柳冬与陈守义推心置腹,而陈守义也从柳冬不显山不露水的举动中领教了柳冬的手段,恩威并施之下,也可以说是渐渐归心。从陈守义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可以说跟柳冬的关系是越来越融洽了。
不过,若是柳冬离开深州官衙,他原本担任的州市令一职就空缺出来了。而从目前市令署的情况来看,这个位子很难跑得出陈守义的手心。
因此,即使柳冬诚心相邀,陈守义肯不肯去,这也是个问题。毕竟,柳冬到了安平,也只是一介县主簿,还跟顶头上司县令朱迎韶不大和谐。一时半会,恐怕没法给陈守义安排一个高于州市令的位子了。
柳冬沉吟半响,还是没有一个确定的主意,于是把心中的顾虑跟两位师长说了出来。
刘刺史捋须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想要这两个人,老夫可以给你。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跟你去。”
柳冬犹豫着说道:“王铁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陈守义学生就不清楚了。”
赵夫子说道:“冬儿,你可以去陈守义家拜访一下。我觉得此事未必不可行。你目前的官职小,这是一个劣势。不过,你年轻有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那陈守义与你合作多时,彼此也比较熟悉了。他即使留在深州,也不过是一介不入流的州市令,顶多生活安稳一些而已。跟你去安平,只要干出一些政绩,将来自然也会谁涨船高。此人如果有足够的进取心,应该会跟你去的。”
柳冬回忆了陈守义平日的言行,觉得他应该还是想积极往上爬的。思虑自此,信心也增了三分。
市令署公房。
卢大顺等人都照例出去巡街了,此刻只有陈守义独自一人在批改文件。
“大人。”见柳冬进来了,陈守义连忙掩了手中的文档。
“此次治蝗,多亏陈兄鼎力相助,柳某再次多谢了。”柳冬朝陈守义一揖到地。
陈守义还礼逊谢:“大人客气了。陈某吃公家的饭,自然要应公家的差。大人大礼,陈某不敢当。”
“陈兄过谦了。有些倒是你份内之事。可有些事,嘿嘿,柳某也是心知肚明。柳某多承厚意,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大人言重了。陈某身为大人的属下,自然要替大人分忧,岂有份内份外之分?”
两人说着,对望一眼,会意地开怀大笑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寒暄过后,柳冬将刘刺史打算派自己到安平担任县主簿一职之事告诉了陈守义。
陈守义听了,满脸喜色,连连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陈兄客气了。”柳冬话锋一转,“不知陈兄以后有何打算?”
陈守义是个精乖的人,刚听了柳冬晋升的消息,想起柳冬曾经有过的承诺,心里早就活泛开了。
此刻见柳冬问起,陈守义压住突突直跳的心脏,沉声问道:“大人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