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宗见他这一番话,倒也无有大弊,却是泛泛而谈,富民强兵这谁都知道,但困难的是如何来富民强兵,先帝神宗起用王安石相公,推行变法,不想中兴大业为成,先帝却中道崩徂,想来真是令人黯然神伤。自己即位以来,一直是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起用元祐大臣,尽废王相公之法,使中兴之道再遭重创。亲政以来,复起用新党,推行变法,但成效与先帝相比,却有天上人间之别。
自己的身子似乎也大不如前了,可能是因为久无子嗣,心中着急的缘故,前月刘贤妃已为自己诞下皇子,社稷宗庙后继有人,便可以稍稍歇息一阵子,养养身子,以图先帝未尽之大业。
这个商贾,出言倒算谨慎,况且富国强兵之计,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讲清的?还是以后再与群臣慢慢计议。按照原定计划,接下来应该是在崇政殿摆下庆功酒宴,赏赐有功边将及诸位大臣了。
刚想下旨,却听外面有人嬉笑着道:“皇兄,十一弟来迟了。”
袁封诧异地一回头,正看见一个穿着紫色朝服的年轻人跨进门来,俨然正是昨日在大相国寺外见到的摆地摊的少年书生。袁封昨天已经听章家三爷说起,知道来的便是端王赵佶,日后的徽宗皇帝。
赵佶见了袁封,倒是吃了一惊,见袁封正惊奇地看着自己,忙使了个眼色。袁封顿时明白,不再去看他。原来赵佶私自出去厮混却是常有的事,不过尽管宫外几乎人人尽知,但宫中知晓的人并不多。昨天这事一旦被哥哥哲宗知晓,定要狠狠责骂他一番,因此忙示意袁封不要相认。
哲宗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眼色,见十一弟来了,忙冲他一招手,示意他过去:“你今天如何这么迟,又睡到日上三竿?午宴时候,可要罚你代朕各敬诸位将军一盏酒。”
赵佶狡黠地一笑:“皇兄有旨,臣弟敢抗旨不遵吗?”
哲宗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竟似乎有些呛着了,他一连咳嗽几声,旁边一个宦官忙上前来,递过一块洁白的毛巾,哲宗用毛巾捂了捂自己的嘴,使劲咳嗽两下,这才平息了下来。
章楶等人与一众大臣们也都起身向赵佶施礼,赵佶忙还了一礼,还趁隙偷偷描了袁封一眼,呵呵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官家,崇政殿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您看是不是移驾崇政殿?”一个上了年纪的宦官悄悄凑到哲宗身边,俯下身子低声问道。
哲宗已经缓过劲来,轻轻点头道:“恩,诸位爱卿,时候不早,还是与朕一道前去崇政殿,朕可要好好款待诸位爱卿。”
“谢陛下!”殿里一干人等慌忙躬声道。
哲宗站了起来,身旁那宦官忙高声叫道:“陛下摆驾崇政殿。”
这一声喝喊,整个紫宸殿里便热闹开来,宦官、宫女们赶紧准备出皇帝用的黄罗伞盖、步辇等器物。哲宗向外走去,经过之时,章惇、曾布、蔡卞及章楶等人纷纷下拜,袁封这回不敢造次,也跟着跪拜了下去。
待哲宗过后,几人才一一站了起来,尚书左仆射章惇和枢密院知事曾布两人紧随在哲宗身后,其余大臣也是两两一行地跟在后面,最后才轮到袁封和几个边将。有宋一代,修文偃武,武将的地位与文臣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因此只落得和袁封这样的草民一个档次。
不过赵佶却故意走慢了些,渐渐地也落到了最后,正好与袁封并排。见四下无人,袁封这才大胆地道:“端王殿下,昨日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端王爷恕罪则个。”
赵佶呵呵一笑,轻声道:“你何罪之有?小王又如何去恕你之罪?真不知为何,小王常去相国寺外设摊卖画,莫说是来买者,就连观望者也是寥寥无几,莫非是小王画技不精,入不得众人之眼?小王看你颇知画工,可否指点一二?”
袁封大汗,这赵佶当皇帝虽然是昏庸无能,但于画技,那可是一流的水准,包括他的“瘦金体”书法,在当时也是一绝。以袁封末流的水平,来点评一代大家,简直是滑稽可笑。袁封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也猜想赵佶卖不掉画,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加上周围定有侍从隐藏四周,平民百姓家的哪个敢去招惹?
“殿下过谦了,”袁封口随心动,“草民以为,殿下画摊无人问津,并非殿下画技不精,而是百姓忌惮殿下身份,因而不敢前来观赏采购,殿下若是不信,可与几副未曾落款的画卷给草民,待明日草民替殿下到相国寺外摆售,必定全数卖出。”
赵佶顿时兴趣大起,乐道:“一言为定,待午宴之后,小王就去向章经略相公要人,你也正好到小王府上盘桓一晚,小王一晚定画出两副新作来,你明日拿到相国寺去卖卖看,得的银子,全归你。”
“这个……”袁封倒没想到要去端王府,不由得犹豫起来。
“怎么,难道你还有别的事?”赵佶见他为难,忙问道。
袁封一下子还真想不起用什么来推脱,只得道:“草民从渭州来时,还带了一人,现住在章相公府上,若是小人不回去,岂不让人担心?”
“哈哈,小王还当是什么难事,不过这点小事,无妨,小王马上便与章经略相公交代,让他回府之后替你告之那人,不就妥了?”赵佶轻笑着道。
正说话间,已经到了崇政殿,哲宗皇帝先行进去,然后宣众臣边将等进殿,赵佶已经蹿到前面章楶身边,凑到他耳边嘀咕起来。袁封猜到他说的什么,心中虽然不乐意,但想章楶也肯定不好推脱,看来今天晚上端王府一行是在所难免了。
进得了崇政殿,可不像进了某个星级酒店随意自如,一切都要按照烦琐的宫廷礼仪来。哲宗自然坐在上面,他身边却多了一位娇媚的美人儿,年纪在二十岁光景,头戴着凤钗,耳挂明珠,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依稀可以辨出,这的的确确是个妖媚的女子。
紧接着又是一大堆繁琐的礼仪,由一名宦官宣读皇帝旨意,大意就是幸承祖宗阴德,西兵击使夏人胆裂,并生擒其当朝驸马,今天在崇政殿大宴群臣,特诏告臣民百姓人等。
然后群臣齐声谢皇帝陛下天恩,一个个又是拜倒在地,山呼万岁不止。最后按照官员的品级来排定座位,袁封是个平民,今日破天荒地被允许进崇政殿来享受御赐酒宴,在别人看来,已经本朝开天辟地头一遭,不明就里的官吏们还在小声议论着。
袁封可不管他们在议论什么,此刻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作响,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汗珠。
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开席,只见川流不息的宫女将珍馐美味托了上来,摆放在桌子上。饿极了的袁封也不客气,大肆嚼吃了起来。倒是一旁的刘元,虽然也饿得不行,但居然还保持着少有的矜持,一吃一饮的毫不越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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